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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一年七月,鞑靼部首领阿鲁台再次率军来犯,圣上决心四次亲征漠北。
抵至八月,我担忧的情景到底是又来了。
殿下乃皇太孙,圣上原不必教殿下亲自上阵杀敌。但倘若战事艰苦,刀光剑影,谁又避得了险境呢。
“去年一走半年多,如今又是要走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此时天色初见光亮,我原以为殿下会同以往一样对我叮嘱几句,但他却比这夜色还要寂静。
我只觉他的目光中有些道不明的情愫,却又不肯叫我看清。
“殿下记得写信回来。”我轻轻上前拥住他,双手环搂,埋首于他肩头,许久也未说话。
“不必担忧。”双目模糊中仿佛听见他应答了声,却又再未出声。
自他走后,我却一反常态觉得宫内嘈杂。除了循例给母妃和胡姐姐问安,我也不愿到处走动,有时甚至好几日都不曾出门。
那时以为是担忧过甚,月事一连推迟十几日都仍旧未来,便只好叫苓珠请太医瞧瞧。
“你确定没有错诊?”我有些惊诧,仰首再问正在拱手恭贺的医官。
“千真万确,脉象平稳。”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喜悦,好几个夜晚都不曾睡得安稳。母妃和胡姐姐待我极好,免去了日常循例的问安,我便更是足不出户,终日便等着徐武大哥将殿下的家书送来。
倒是胡姐姐,不仅时常看我,还赠了些她新做的孩童衣物。我打趣她直接将曼清曼镜先前穿过的送我便罢,她却笑我无所忌讳。
突然有几日夜里,脑海中总是掠过些零碎的战场片段。说起来,我又从未到过这等地方,不过从史书、战报之中想象而来。
十月,徐武大哥将捷报送回,又辗转将我翘首以盼的家书送至我手里。
殿下信中皆是安好之词,讲阿鲁台部众为瓦剌所袭,讲王军骑兵如何所向披靡如今已经准备班师。
徐武大哥却私下告知我殿下受了轻伤,所幸无大碍。
有日我正在院内小憩,却模糊中觉得脸颊有些酥痒,遂朦胧睁眼。
“醒了?”他的指尖还落在我眼睫,身影却逐渐清晰。
在我怔忪之间,我忽觉身子腾空,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又觉唇尖温热,这才看清眼前笑盈盈的少年郎。
还未等我开口,便听见一句“辛苦你了”。
我佯装生气,恍若未闻,轻拍他道:“快放我下来。”
“会不会很难受?”他却一脸严肃地关心道。
他见我双眼圆瞪,又笑着解释道:“又不止你一人会同我说。”
我有些黯然神伤:“原想着给你惊喜的。”
“惊喜啊。那日皇爷爷在帐中同我说此事,柳升、薛禄纷纷贺喜,倒叫人难以为颜。”
我随他笑了笑,又叹口气:“听闻殿下又受了伤,怎么样,好些了吗?”
“徐武。”他先是愕然,随后佯作咬牙切齿道。
“是我追问的。快同我说说,此战又很艰苦?”
他似乎努力故作轻松,朝我笑道,可话到嘴边,他却讲不出什么话来。我瞧他脸色青黄,抬手摸了摸他凸显的颧骨,便知此行并不轻松。
“又黑又瘦,殿下才辛苦。”
他缓缓颔首,视线却未曾远离。
“先进屋,别着凉了,往后慢慢同你说。”
“疼吗?”
我趴在他背上,轻轻抚摸他身上尚未淡去的伤疤,心口有些酸涩。
没有回应。
我的气息轻轻印上这些伤疤,泪滴落在他身上。
他声音有些沙哑:“那时都以为山穷水尽了,但一想着你想着儿子,我就觉得,我得活着回去。”
寥寥几句,心房被瞬间攻破,只得哽咽道:“一定得是儿子?不能是女儿?”
他忽然猛地揽住我的腰身,顺势欺压而上。
“女儿我也喜欢,待她长大些,咱们给她寻个她喜欢的,同我们一样,长长久久。”
我浅笑道:“殿下如今正不过二十有四,说不定以后只见新人笑了。”
他却一改方才的嬉笑,深情严肃道:“我对着孩子起誓,我若负你,断子绝孙,夭寿短命”
我万分惊诧,捂住他的手都有些战栗:“这种话怎么好乱讲。不过一句玩笑话,谁要听这等赌咒发誓的。”
他轻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道:“你要记得,每一句承诺。”
我斟酌半晌,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坚定。
鼻中隐隐有些酸楚,将他引向身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