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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绾宁隐隐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她心神不宁地拒绝了季唯则的接送,自己惶惶然地搭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市郊别墅。
坐在车上的时候,她给季薄川打了无数次电话,可是每次都是无人接听,顾绾宁心乱如麻,心中恐惧堆积到临界点,就快面临崩溃,她强忍着慌乱下了车,刷卡飞速进了别墅,急匆匆闯进房间后,却发现里面空荡荡冷冰冰的,没有一个人影,整栋别墅空旷得让她害怕。
他还没有回来。
顾绾宁眼眶红了又红,茫茫然地坐在冰冷的沙发上,头靠着膝盖,眼神绝望地盯着房门,希望下一刻,熟悉的开门声就能响起。
她现在才发现,在季薄川刻意消失在她视线的时候,她竟然怎么样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不知道与他有关的一切,甚至连他平时跟什么人交往密切也毫无概念,现在他狠绝地与她断了联系,就好像将他们之间唯一牵连着的线都斩断了,除了茫然地等在原地,她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顾绾宁突然想起傅小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绾宁,季大哥都将你养得失去生存能力了,离了他,你可能活不下去。
你可能活不下去。
这句话更像她现在的真实写照。
半夜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房门传来响动声,顾绾宁一怔,眼也不眨地盯着房门,等来的却不是季薄川,而是一身风尘仆仆的祝清——季薄川身居法国的母亲,季家曾经当之无愧的主母。
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眼睛通红的顾绾宁,祝清也是一愣。
“宁宁?”放下包,将外套脱下放到衣架上,祝清吃惊地看着顾绾宁,几步走过来问:“哭过了?怎么回事,跟薄川吵架了?他人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在家……”祝清典型掌控欲强的女强人,与季父离了婚好多年,她在法国有自己的事业,年仅五十却依然优雅漂亮,却至今没有再婚。
顾绾宁很尊敬这个女人,也由衷羡慕佩服她的能耐——祝清就好像一尊高贵的尊神,站在顾绾宁最渴望、却永远也没有勇气攀登上的高度,俯瞰众生。
见到祝清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顾绾宁眼眶一热,哭着出声:“妈——”
祝清连忙坐到沙发上,心疼地抱了抱她,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回事哭成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跟妈说,早说过让你们搬来法国跟我一起,却偏偏跟我犟……”顾绾宁早些时候学法语,与祝清交流甚多,两人也算得上是有真感情,祝清待她好得超过了媳妇,婆媳交恶的隐忧没有不说,简直当她亲女儿疼爱。
不想让她大老远回来还要操心,顾绾宁慌忙抹了抹眼泪,吸了吸气对祝清说:“没、没什么事,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电话跟我说声,我好来机场接你。”
一提回来这事祝清脸色就变了,声音放冷:“还能为什么?一窝子老了都不让我省心的东西!唯则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都没人通知我?还有他们三兄弟和云云,公司里都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了,生怕别人看笑话不够是不是!”
“唯则他……”顾绾宁有些迟疑。
“行了这事我都已经弄清楚了,”祝清没看出她的异样,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当初原以为他跟你能修成正果,结果季家那一帮子老不死的跟着闹,硬是要鼠目寸光娶了萧氏明的女儿进季家,这么多年来,他萧家攀附着季家得了多少好处?从前的嘉阳药厂,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作坊!如今索性离了也好,可我的乖孙绝对不能便宜了他萧家!”
祝清气哼哼骂不停,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顾绾宁根本不明白,自然也不能顺着说让她解气,只乖顺地听着,见她说得久了,担心她口渴,她就给她倒了杯茶来。
“妈,先喝口茶吧。”
祝清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想起她和季薄川来,拉着她坐下,严肃脸问:“宁宁,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跟薄川吵架了?”
顾绾宁绞在一起的手指一紧,眼睫颤了颤,说:“没,我没跟他吵架。”
是没有,他连吵架的机会都没给她。
“行了你就别死要面子瞒着我了,”祝清见不得她这样委屈的样子,凑近替她擦了擦眼泪,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当初早就知道,你们之间安稳不了,宁宁,不是妈妈嫌弃你,事实上你就是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妈妈也能供你吃好玩好,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跟薄川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顾绾宁泪如雨下,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宁宁,你能力不差,受过高等教育,模样品行都是极好的,不比我公司任何一个年轻干练的主管差劲,可是你整天却在做些什么?憋在小屋子里,使些小性子,跟宠物一样等着主人高兴时的垂怜?”祝清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背:“女人,年轻漂亮是本钱,可却不能一辈子吃老本,你本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别再局限在狭小的缝隙里自怨自怜,妈妈的意思,你明白吗?”
顾绾宁哽咽,含泪点了点头,却骤然情绪憋不住,扑进祝清怀里大哭出声:“妈,孩子,他要孩子,他突然要孩子,我却连做母亲的能力都没有——”
“你说什么?”祝清动作一顿,“宁宁你别胡说吓妈妈!”
顾绾宁哭着说:“妈,医生都诊数次断过了,说我年轻时流产伤了身体,后来没能及时调养好,医生说,这一辈子,都很难有孩子了……这都是报应,这都是对我当年做错事的报应。”说道最后,顾绾宁已经彻底大哭出声来。
那时候的她太过年轻,也太过胆大,以为什么都不怕,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尝试,却反致自己多年身陷囹圄,如今她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池沼,顾绾宁知道,她想要再干净抽身,难于登天了。
“瞎说什么报应,”祝清自己是做母亲的人,自然能理解她的难过,连忙心疼地将她抱进怀里,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胆大妄为的自己,一时鼻子酸涩,倒不知道为谁了,只沉下脸教训她说:“女人的价值难道就只在子宫?不能生孩子就活不下去了?宁宁,你目光太短浅。”
“可是他想要。”顾绾宁红着眼睛看着祝清:“可是他想要一个孩子,他亲口跟我说的。”
“那你就叫他有种跟别的女人生去!”祝清冷了脸,“他要是真敢找别的女人,你们也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你也没什么好伤心难过地,这种只看上你子宫的男人有什么好值得留恋?就算是我亲儿子我也不会姑息他,他配不上你,记得离婚时该分的财产一分别少拿,免得便宜了别的女人!”
顾绾宁被祝清气势汹汹的模样吓住,一时连哭都忘记了。
祝清晃过神来,又低声安慰她,两人后来说了好久的话,有个人倾诉了,顾绾宁也不再如先前绝望和辛苦,渐渐的,将近天亮的时候,终于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祝清拿了件毛毯给她搭上,见到她依然红肿的眼睛,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又在厨房备了茶冰块消肿用,最后才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回季家主宅收拾家里烂摊子去了。
……
房门被再次打开的时候,是在凌晨五六点钟,季薄川浑身酒气地推门进来,身形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扶着墙站定,他摸索着墙将灯打开,客厅内灯光刚一亮,就看到沙发上小心翼翼蜷缩成一团的人,季薄川浑身骤然一僵,他继续开第二颗灯的动作一顿,浅黄的灯光映照下,眼神晦暗不明。
原来她还是回来了,原来她还有脸回来。
季薄川心里憋着气,将搭在手上的西服随手甩到地上,一只手狠狠松了松领带,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灌了几口冷水,他朝着沙发走近几步,见到灯光下一张透白的小脸诱人垂怜,顾绾宁手脚收紧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冻得瑟瑟发抖。
她肯定是哭过,脸上尤带着泪痕,眼眶都是通红的,这一点季薄川不用脑袋想都能知道。
原地停顿了很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从顾绾宁的脸上划过,碰到她仍旧带着温度的眼泪,烫得他猛地将手指缩了回来,冷冷地想着:就是这样的,她每一次都是这样的,不管做了怎样的错事,不管多对不起他,她都只会哭,各种各样地哭,就像是知晓大人心理的孩子,明白只要耍赖一哭就能有糖吃了,这样屡试不爽之后,她就学会了从来不肯主动道歉,更别提奢侈的解释。
都是他自作自受,顾绾宁如今的一切脾气,都是他一手养成的。直到此刻,季薄川才恍然觉得,可能这就是轮回报应:从前的时候,她不属于他,他用尽手段只为让她能多看他一眼——他多阴险,明知道她跟唯则郎情妾意,却偏偏要从中作梗,要宠坏一个年轻虚荣的女孩简直太容易了,在她还未坚定意志的年纪,他强行打乱她生活的节奏,像是一个恐怖的入侵者,一点一点占据她只准备给另一个男人的空间。
她对别的男人笑过多少次,他清楚地记着,她为别的男人哭过多少次,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只除了她对他发脾气的次数,她哭着说讨厌他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的次数,多得季薄川都不愿意去数了。
酒劲上来,季薄川脸色微醺,一阵头疼欲裂,他痛苦地拧了拧眉,冷然的目光死死盯着沙发上的顾绾宁,心头不甘与愤然堆积到极致,最后终于忍住了不再看她一眼,狠狠地别开了目光。
季薄川心里讽刺地想:她还真宽心能睡得着,该把她拉到地上去慢慢睡!冻死她活该!
这么一想着,他就又情不自禁转过眼想再看她一眼,结果就对上一双黑亮清澈的眼睛,顾绾宁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睁开了眼,两人的视线陡然一对上,彼此都是一愣,最后自然是季薄川反应更快,他嗖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冷着脸站离好几米,看都不看她一眼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想见到你,我真的没有时刻都想着你,我早就想好不再爱你。
谎言说得顺口了,连他自己都差点当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乖乖留言‘作者是个大帅比’就自动转入下章热烈焦点访谈:蛇精病与大作比的家庭混战!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