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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下班了,可以回家休息,不必再跟着我。”季薄川坐在车上,透过车窗,对车外站立在寒风中频频朝公寓张望的郝劲说。
郝特助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副望妻石的好形象,习惯性狗腿地说:“不用了,我等你进去我再走。”
不是不想走,关键是大神你死巴巴赖在我车子里,我想走也没法儿啊,郝特助都差点迎风流泪,不知道老板到底是几个意思——整整一个小时!没有错就是一个小时!他暗示明示无数遍,可就是没办法从老板手里抢回爱车!
说好的你去钻小蜜暖被窝放属下一条生路呢?郝劲悲伤地望着自家老板,吸了吸快流出鼻涕的鼻子,心酸地说:“要不,我还是开车送你回去吧,免得顾小姐问起来不好交代,你也知道的,怀了孕的女人脾气难免会有些大……”
说实话,对于老板金屋藏娇这件事,郝劲有些梦碎,梦碎的结果就是,让他心中对顾绾宁的不满直接转化为了同情。
当然最后他还是没能要回车,而是一个人迎着冷风绕道出去打的了,临走之时,郝劲一步三回头朝后看,他的爱车依旧停靠在夜色中一动不动,昏黄的路灯下,法国梧桐的阴影拖在地上,他透过窗看到车后座上的季薄川,季薄川正一手搭着额头,目光幽深地盯着窗外的公寓看,怎么都不像是酒醉找情人寻-欢的饥色形象。
果然是衣冠禽兽,斯文败类——郝劲暗暗想,下定决心以后做个爱老婆防小三的好男人。
公寓的灯没有关,外窗是紧闭着的,拉上了窗帘,却不见人影,季薄川想,顾绾宁也许还没有睡,她也许在看书,也许在发呆,也或许,在哭。
可绝对不会与他相关。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另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将车窗摇到最低,寒风刮进来,酒意醒了大半,脑袋一阵涨疼,迟疑很久,他还是毅然按下了1号快捷键,滑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腿上,季薄川立刻紧紧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拧紧了,像是等着法官宣判的无名囚徒。
死刑还是无期,终归都是他不想接受的。
电话被接起的那一刻,季薄川竟然觉得这场景恍惚得不真实。
“喂?”第一遍没人应声,那头顾绾宁微微皱了皱眉,音调稍抬又问了一遍:“这么晚了,什么事吗?”
“绾宁,是我。”生怕她挂断,季薄川连忙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吐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字。
“我知道是你,我是说你这么晚打电话来什么事?”顾绾宁重复了一遍,对他郑重自报家门的行为有些奇怪,又问:“你声音有些奇怪,喝酒了?”
“没有。”季薄川下意识地否认,因为知道她不喜欢,话出口之后他又才忙不迭更正:“不,喝了一点。”此刻他发现,比起招她不喜,他更害怕用谎言骗她。
那头停顿了片刻,俩人彼此呼吸可闻,很久,就在季薄川以为顾绾宁又在酝酿脾气的时候,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先挂了,用太久手机我睡觉很难入眠。”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始终固定在一个温浅的音调,不是他臆想中的冷言冷语,却又是他光想都难以忍受的客气和疏离。
“你别挂,绾宁,”季薄川终于忍不住拿起了手机,放在耳边,字音清晰地说:“我想你。”
“我很想你,绾宁。”他声音稳健地重复了第二遍,第一句话说出口了,很多话都能顺理成章多了,季薄川深吸了一口气,用商量的口吻说:“绾宁,我现在开车来接你回家好不好?我明天休息,可以陪你去产检,你一个人住我很担心你。”
顾绾宁没有急着大吵大闹,也没有拒绝反驳他口中的担心,她的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微凸的小腹,然后对着手机,声音温柔得很自然:”你别担心,宝宝很好,我今天刚去过医院,医生说它很健康。”
她还能这样安静地跟他说话,却已经没有办法这样安静地跟他相处,这让季薄川瞬间打消了冲进公寓的念头,甚至都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就在楼下,对,就是不忍,因为他隐约难受的发现,每当他不在绾宁身边的时候,就是她情绪最正常的时候——似乎她一直都是正常的,一切所谓的“不正常”,全都是发生在面对他时。
他最后声音沙哑地说:“绾宁,那你……好好休息吧,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或者有事想找我也可以打电话,当然没事也可以。”语无伦次的,他将话说完,一直等到那头顾绾宁挂断,才有气无力地将手机扔在一侧,难受地揉了揉额头。
公寓的灯光如期熄灭,他终于找不到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看了眼腕表,九点过,并不算晚,季薄川拉开车门下车,准备换到驾驶座开车回别墅,结果刚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前方突然车灯晃动,一辆浅灰色的崭新迈巴赫正对着他猛冲而来,若非车子恰好在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紧急刹车,季薄川都险些怀疑自己遇到了蓄意肇事者。
嘎吱一声,迈巴赫紧贴着一根路灯杆子停下,车门砰地一声被毫不怜惜地推开,一身水蓝色运动服的季潜从车里钻出来,见到季薄川,季潜一手搭在车门上,另一只手一扬,懒懒地冲他敬了个怪礼,咧嘴笑得漂亮:“不好意思大哥,刚新入手的车,刹车有点失灵,险些撞到你了。”
正经得好像他是真心道歉的一样。
“小潜。”季薄川脸色瞬间难看极了,他扫了眼自己被溅了一片泥浆的裤腿,沉下脸说:“既然是新车,哪存在刹车坏了的道理?技术这样不好,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季薄川才不相信,季潜半夜三更会这么巧路过这里,试车?都试到居民区来了?瞎子也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多少意识到点什么,将顾绾宁与季潜这两个字连起来,季薄川心里隐隐烦躁,语气自然不会好。
季潜却丝毫没介意他的冷嘲热讽,他一手抄在运动服的兜里,慢步走过来,大惊小怪地咋舌两声:“新车又怎么样?有的事情很难说清楚的啊,若是某些人想要蓄意谋害我,故意弄坏了我的车,我又一个不小心将车开到了某个偏远地区,丢命可是分分钟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精神病院住了多少年了,说不定就是死了人家还以为我自己发病自杀呢,这多冤枉。”
他意有所指,让季薄川几乎是瞬间就皱起了眉头,隐隐什么东西浮上心头,他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季潜笑嘻嘻的脸,语气严厉:“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必跟我绕弯子。”
“你要我在这里说?开什么玩笑啊大哥,又不是夫妻分手,还可以选在寒风中烘托气氛的,不过如果真要分手的话,你就算在寒风中站一辈子也无济于事。”季潜勾了勾唇,凉凉道:“事情有点多,我怕三两分钟说不清楚。”
他嘴巴真毒,一句“夫妻分手”下药够猛,让季薄川当即脸色铁青,眼神阴骛地盯向他:“你开车。”
季潜无所谓地笑笑,捏着车钥匙又上了自己的迈巴赫,季薄川随后坐上副驾驶座,车子在附近一家晚上营业的餐厅门口停下。
将车钥匙甩给了门童,季潜率先踏入餐厅,经理前来通知问他是否可以上菜,季潜笑嘻嘻答是。
“我吃过了。”季薄川落座,看到面前满满一桌子的菜肴,还有在不断送上来的,冷着脸说。
“我知道,原本也不是给你准备的,你不吃我就一个人慢慢吃呗。”季潜不甚在意地自说自话,一边对候在旁边的经理说:“给我将清蒸砂仁鲈鱼打包,还有枸杞乌鸡汤,对了,另外还有什么利于孕妇安胎的,好的营养价值高的,你再叫人多准备几道,我要统统打包带走。”
经理连连应是,去吩咐厨房了。
季薄川终于忍无可忍,他不是傻子也还没瞎,季潜刚刚无故出现在顾绾宁公寓下方,现在又看看这一桌子清淡营养膳食,季薄川瞬间明白季潜口中那句“不是给你准备的”是什么意思了——他是给顾绾宁准备的。
一股无名业火在心中烧起,季薄川倏地将面前的碗筷推到一边,沉声道:“小潜,你别玩过火了,绾宁是你嫂子,你逾越了。”
彼时季潜正在舀汤喝,听到季薄川隐含沉怒的话,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眼中讥诮尽数敛下,良久才恢复了笑意,抬起头缓缓说:“是什么让你有勇气说出这种理直气壮的话的?因为你是我大哥?我早就说过,你大可不必当我是季家人是你弟弟,因为我最恶心自己的一点,就是没敢放干自己的血,放干我身上跟季家所有人一样恶心肮脏的血;没错,你说得对,顾绾宁是我嫂子,就是不知道这个‘嫂子’她还能胜任几天,在被你、被别人折磨死之前。”
季薄川如期勃然大怒:“你什么意——”
“啪!”地一声,季薄川话音未断,季潜倏地将一个牛皮文件袋摔在餐桌上,他那双漂亮清澈的瞳孔中,首次敛了笑意,喝进口中的参汤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眼皮轻抬,示意季薄川打开袋子:“你先看看清楚这些,再来确定自己有没有脸继续说出顾绾宁是我嫂子这几个大字。”
在他翻开文件的空挡,季潜讥诮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有什么脸面为人夫为人父?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因为你完美遗传了咱们父亲,真的,无论是商业头脑,还是你应付女人的温吞手段——你永远维持着你可笑的所谓风度,永远没办法对女人下狠手,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区别。”
萧明萱是这样,赵倩是这样,以后围上来的无数女人依然会是这样,季薄川多少次有的是机会让她们一辈子翻不了身,却偏偏每一次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季潜目光幽长:“谁要是招惹了我在意的人,就是老弱病残,我也不会放过——你最清楚了。”
他话音落地,季薄川捏着文件袋的手狠狠一紧,心迅速下沉,森然的目光与对面的少年对上,两人表情如出一辙:愤怒到骄矜,谁都不肯主动低头,哪怕错误的那方。
季薄川当然清楚,他一直都清楚,自从父母离异之后,季潜就再也没将自己当成季家人——他们父亲跟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就是如今闺秀风范十足的小小姐季云。那一年季云刚跟着她妈妈姚曼搬进季家,成为季家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在她十三岁的生日晚宴上,季潜闷不吭声地一把火烧了大厅,烧了花园,烧了季云的卧室,烧了整座季宅内被那外来的母女俩碰触过的所有地方。
那是季家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丑闻,处理的结果就是,季潜被当作精神病送进了疗养院,当日前来参加生日宴的各界名流中,被烧伤的,被吓坏的,甚至还有重度烧伤致死的,季家尽数做出了各种难以数计的补偿,至于季云,那个他们同父异母的漂亮妹妹,她大腿上留下的那一条丑陋疤痕,作为她异母哥哥留给她最恐怖的生日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用帅气的三更吓哭泥萌!!!!!!!!!!!!
作比要被揍了,哦也我好兴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