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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不会也是进口的吧?
许鹿又在心里暗暗唾弃了一遍万恶的资本家,真是能享受。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傅亦霆在外面问道:“洗好了吗?”
“嗯。洗好了。”许鹿忽然紧张起来,不过她进来时,已经顺手把门上锁了。
“洗面台上那把粉色的牙刷是新的,旁边的香皂可以洗脸,托架上的毛巾都是干净的,随便用。”傅亦霆交代道。
“知道了。”
许鹿走到洗面台前,拿起那把粉色的牙刷,又拿起那把蓝色的,像是一对,不由地露出会心笑容。他还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凡事都不用她操心。
刷牙洗脸完毕,许鹿只能穿回昨天的内衣裤和他那身很宽大的睡衣,把袖子和裤脚都折了一点起来。但她瘦弱的身体在这件睡衣里,就像在晃荡一样,四处通风。她的个头也没那么小吧?是他太高大了。
开了门出去,叶青和两个女助手连忙行礼:“小姐好。”
许鹿吓了一跳,看向傅亦霆。
其实比她更吃惊的是叶青。叶青跟了傅亦霆大概也五六年的时间了,从没有听说傅先生带女人回家过夜。这位小姐跟傅先生才多长时间啊?再这样发展下去,她们恐怕都得改口叫太太了。
“你昨天的衣服我已经扔掉了。叶青给你带了新的,你挑自己喜欢的吧。”说完,傅亦霆好像知道许鹿不愿意他在场,就开门出去了。
叶青满脸堆笑,不敢不对未来的老板娘尽心尽力,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女式的睡衣,女式的内衣裤,还有洋装,毛衣,外套,手包,围巾,帽子和配饰。每种都有好几个款式供许鹿挑选。
许鹿怀疑她是不是把半家店都给搬过来了。
“小姐先试一下这个吧?”叶青晃了晃手里的蕾丝内衣。
许鹿脸刷地一下红了:“叶经理,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码?”
叶青依然保持职业的微笑:“傅先生交代的,然后我把大一号和小一号都拿过来了,您试试看哪个合适。我来帮您换?”
许鹿抬手按了下额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你们在这里稍等。”
许鹿把三个号码都拿进了浴室,居然是傅亦霆选的尺码最合适,不大不小刚刚好。她内心的感觉顿时很复杂,这个男人到底是阅女无数,还是眼光毒辣?看得这么准。
她又挑了件米色的毛衣,无袖的红色连衣裙。款式都很简洁大方,适合上班,颜色也都是她平常会穿的。不用说,肯定又是傅亦霆交代的。
叶青又给她配了一条毛衣链和一对耳钉。
“好了。”她满意地笑道。
“谢谢你,一大早就赶过来,真是太麻烦你了。”许鹿由衷地说道。肯定是傅亦霆挠人清梦,大冬天的,谁愿意这么早从被窝里爬起来干活。
“您说哪里话,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福气。”
叶青也接待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有娇气的,高傲的,蛮横的,装模作样的,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像冯小姐这样,背靠着傅先生这层关系,却谦和有礼的,实在少之又少。而且她的气质真是独一无二,不管是上次的礼服还是这次简单的裙子,都能穿出很高贵的感觉,好像天生就适合上流社会。
许鹿下了楼,傅亦霆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对叶青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叶青道:“傅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傅亦霆应了声,帮许鹿把椅子拉开,“吃早饭了。”
许鹿坐下来,看到一桌子的食物,怔住:“你们就三个人,这么多东西能吃得完吗?”
袁宝早就饥肠辘辘,说道:“平常没这么多,我们吃的也简单。这不是不知道您的口味吗?六爷就让厨房都准备了一些。六爷,现在可以开始吃了吗?”
“吃吧。”傅亦霆说道。
许鹿一边吃,一边感慨。冯家每天也就三五样早点,隔两天就得吃重复的。这桌上起码摆了二十几种不重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多劳民伤财。
可这片为着她的心意,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甜。
吃过早饭,还是傅亦霆开车送许鹿去纺织厂。这回倒是认得路,没有走远。车在离纺织厂有一小段距离的路口停下来,许鹿要下车之前,主动凑过去印上傅亦霆的嘴唇。
傅亦霆愣了一下,许鹿已经放开他,轻声道:“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然后迅速地开车门下去。
“回去的路上小心!”她又叮嘱道,接着逃也似地离开了。
傅亦霆抬手摸了下嘴唇,扯开一个笑容。实在太快了,都没感觉到。下次得抓着她,好好尝尝。
第三十六章
许鹿到了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吴厂长也来了。
他看到许鹿的衣着,觉得跟她刚来厂里那阵子很不一样了。那个时候还不怎么看重打扮,整个人也有点冰冷,现在好像越来越有温度了。
“大小姐,昨天晚上,傅先生派人到我家里说您不能回去,要我跟夫人说一声……夫人很担心。”
许鹿说道:“没什么,我跟傅先生商量新厂的事情,忙了一个通宵。”
“那就好。是新厂那边遇到了什么问题吗?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请您一定告诉我。”
“嗯,有些问题,但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麻烦你特意跑到我家一趟。”
吴厂长连连摆手:“大小姐实在太客气了,说什么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傅先生人这么好,昨天派人去我家,还给我小儿子带了国外的饼干,可把那小子高兴坏了。您要是方便的话,替我谢谢他。”
许鹿知道吴厂长有个儿子,家里当做心肝宝贝一样疼。她还觉得奇怪,怎么吴厂长对傅亦霆一点戒心都没有,原来是早被一盒饼干收买了。傅亦霆收买人心的本事,真是一流。
她早上刚刚领教过。
转眼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她记得她第一次到纺织厂的时候,看见吴厂长,两个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生疏得很。后来也就是工作上的伙伴,现在已经发展到可以说一说生活琐事的朋友了。
许鹿回忆过去,自己刚来时的确有些抵触的情绪,各方面条件的落后,身份的转变,都让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地看着身边所有的人。现在已经慢慢转变成融入这里,真正地开始扮演自己的角色。
“大小姐,还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跟您说一下。”吴厂长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原来在大老爷的洋行里做事的,听说因为几个月发不出工钱,他就不干了。大老爷的洋行好像经营不善,投资失败,亏了很多钱。”
这家洋行是冯婉的祖父留下来的,在众多的产业之中,是最值钱的,家里很多生意都通过它。冯先月仗着自己是长子,把洋行独吞了,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你的那位朋友可有说,大伯打算如何做?”
“这个我没有问,要不然我再打听打听?”吴厂长说道。
许鹿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他了。
按照许鹿的想法,经营不善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关门歇业,一种是找人投资,变卖部分的股权。冯先月还要依靠洋行赚钱,撑场面,应该不会关门,而是会选择第二种。按照她的私心来说,不想让这家洋行落在外人的手里。
吴厂长很快打听回来消息,说冯先月已经放出消息,想找人投资洋行,已经有两三个月了,也有不少人去问。但是价格一直没有谈拢。
冯先月之前想要投资电影公司,花大价钱去国外买了一整套的设备,结果因为一场意外的火事,把设备烧了个精光,还延误拍摄日期,赔了个血本无归。加上冯祺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也没为洋行拉过什么正经生意,那边又跟苏曼合作,投了一大笔钱,导致账上的资金周转不过来,所以才出现了危机。
冯先月已经变卖不少私产来挽救,但现在的大环境本来就不景气,所以无力回天,只能出下策,找人投资。
“大小姐有什么打算?”吴厂长问道。
许鹿老实地说道:“我想把那家洋行买回来。我爹本来就有份,当初被大伯霸占,现在还弄成这样。若是被别人买走了,我怕早晚要改姓。这是祖父留下的产业,不能拱手让人了。”
吴厂长是表示认同的,但价钱却是个大问题,还有派谁出面去谈。
“我们账上的钱,根本不够买洋行的。而且大老爷如果知道小姐要买,肯定不会卖的。您看,若不是我的朋友,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露,肯定是不想我们知道。”
“你说得对,这件事,我来想想办法。”
一个上午,许鹿都在办公室里对账目,也在想洋行的事情。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凌鹤年作为田中商社的代表来了。
他今天穿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长款风衣,拎着公文包,像个优雅的绅士。有的人站在那里,就会自成一道风景,赏心悦目。
凌鹤年跟她握了握手,夸奖道:“一段时日不见,冯小姐越发光彩照人了。”
许鹿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还劳烦凌先生亲自跑一趟?”
凌鹤年笑着说:“我是以田中商社合伙人的身份过来的,跟冯小姐提一下订单上面的布样以及所用材料的问题。不知冯小姐现在有没有空?”
“当然有,快请坐吧。”许鹿给他倒了杯茶,“地方简陋,还请凌先生不要嫌弃。”
凌鹤年出入的的确都是高级的地方,最初他来到这间狭小的办公室时,也感叹过环境恶劣。按理说冯记现在生意做得也不错,应该有闲钱翻新一下这间办公室。可女主人显然是个不怎么讲究门面的人。
原本这种事田中商社派个秘书来说就行了,凌鹤年亲自来,一来是对这份订单的重视,二来也是有些私心。
他从包里拿出图样,仔细跟许鹿说了一遍,然后道:“考虑到订单的数量和难度,确实给贵厂造成了困扰,所以我们同意延期两个月。这是田中商社在国内的第一笔生意,田中家十分重视,希望冯小姐能好好完成。”
“感谢你们的信任。商社的要求我大概都了解了,如果延期两个月的话,我们肯定能按时交货,请凌先生放心。”
凌鹤年满意地颔首,将东西都交给许鹿,说道:“谈完了公事,有点私事想跟冯小姐谈。冯小姐能否赏光,跟我共进午餐?”
许鹿想到自己蹭过他几顿饭,现在自己也终于有点小钱了,理应回请他一顿,便说道:“我来请客,地方你挑吧。”
凌鹤年开车在工厂附近找了家西餐店,他帮许鹿开了车门,说道:“怕耽误你的时间,将就一下。”
这对许鹿来说,可一点都不将就。她有时忙起来,中午就是吃些路边摊,或者下个小馆子,哪里会正经地跑到西餐厅来。
还好她今天穿的衣服进去没什么问题。
凌鹤年点了意面跟牛排,还有海鲜大虾,叫侍应生开了瓶店里最好的法国红酒,给许鹿倒上。他对吃向来是很讲究的,就算是这样不算太高级的店,也能给他吃出不菲的价格来。
许鹿有些心疼自己钱包里的钱。
“红酒还喝得惯吗?”他举杯说道,“以后若是交际应酬,跟洋人打交道,免不得要学着喝一些。红酒不容易醉,而且不会有人逼你牛饮,是个不错的选择。”
许鹿感谢他的提醒,也拿起酒杯,跟他的轻碰了一下。他现在说话的样子,十分温和亲切,跟刚才在办公室里的判若两人。
许鹿就是不怎么喜欢红酒的味道,要是喝,也能喝一些。听说上流社会的交际,喝酒都是必不可少的。
“冯记洋行在找投资人,你是否知道这件事?”凌鹤年放下杯子,直奔主题。
许鹿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便点了点头:“我刚刚听说。”
“很多人都感兴趣,包括惠子。而且冯先生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有意降低要求。惠子跟冯先生约了十天之后详谈,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就会签约。”凌鹤年说道。
许鹿没想过会这么快,钱的事情,她还一筹莫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许鹿问道。
“因为这原本是冯家的祖业,如果被惠子买下来,以后可能就不会再由冯先生做主,继而就不再有冯记洋行了。冯小姐对此,难道不会在意吗?如果不在意,就当我没有说过。”
许鹿当然是在意的,怎么能让冯家的祖业被日本人买去?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那凌先生告诉我这些,惠子小姐就不会在意吗?”许鹿反问道。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商业机密吧。
凌鹤年摇了摇杯里的红酒,其实他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自己应该告诉她这一切。但身份和立场,确实不大合适。
他不在乎地笑了笑:“她知道了,应该会在意吧。不过我把你当朋友,所以还是要告诉你。只需有人出更高的价格,冯先生应该就不会跟惠子谈了。”
凌鹤年只点到为止。买下一家洋行,并不是小数目,以她目前的实力,恐怕十分困难。但傅亦霆就不一样了。由他出手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解决了。
许鹿也想到了傅亦霆,找他借钱,应该不难。可是她过不去心里的坎,新厂的事情,已经欠了他,这件事不该再麻烦他。她自己家里的事,应该自己去解决。
牛排和意面端上来,凌鹤年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回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吃。到了结账的时候,许鹿刚要拿钱,侍应生面带微笑地说道:“小姐,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还给了非常可观的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