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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良心发现。
转念又得到了答案——
估计是把那本小说看完了,作者拖稿惯性,出新一册要等很久,他没书看了。
第5章
舒盏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水,下座位走动走动。
一眼就看见宁见薇拿着小本子在写些什么。
她挑了挑眉,没去打扰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打响,老师随之走进教室,将手中的书摆在讲台上,继续备课。
舒盏合上语文书,磕磕绊绊地背着: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背负青天,而、而……”
她懊恼地翻开了书,目光落在那句“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上。
这两个字实在是太生涩拗口了,读的时候她就不太顺……
舒盏颓靡地趴在桌上,沉默良久,从头再战。
一直过了半个小时,她连按笔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勉勉强强记下这一段,还没有把这些句子连起来。
舒盏有个习惯,自从高一用了无印的按动水笔,只要笔拿在手上,就喜欢按。
背书的时候——尤其是背古诗词,按起笔来特别有节奏感,且声音很清脆,听着心里舒服。
一想到这些,舒盏又忘了下文:“我决起而飞……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我决起而飞,抢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身侧的少年放下笔,懒散的声音闯入脑海。
他说得很轻,可咬字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舒盏耳内。再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差没把“蔑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背了一个多小时,一段都没背流利,舒同学,你是怎么当上文科第一的?”他嗤笑了声。
舒盏深吸一口气,懒得与他周旋,随口说道,“那你倒是继续啊。”
而后翻开书看余下的。
她本就背得不算熟,被他这么一打搅,后面的又忘得干净。
没想到他真的接了她的话,从“我决起而飞”一直背到了“不亦悲乎”。
“暑假就背完了,”他补充道,“不想背全篇,我怕打击你。”
“江、远、汀,”舒盏咬牙,“闭嘴,积点口德。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是她错了。
一别一年,他确实变了——更讨厌了。
那些追他视他为男神的女孩子都是眼瞎吗!
这句话甩出来,少年似乎愣了下。
他在做英语题,字母看久了令人头晕眼花。身边舒盏不停地发出声音背书,手中还按着笔,几种声音搅得他无法集中精神,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去看她。
可似乎……
做过了。
他悄悄去看少女,她已经别过头,手肘与两张书桌相贴的那条线保持了一厘米的距离。
——所谓默认的三八线。
他不自在地咬了咬唇。
*
这口气一直憋到下晚自习。
校门口这条路,在晚自习的时候向来都是堵得水泄不通的。
于是舒父一贯在路口等她。
她出来很早,路过窗口,江远汀还在做那道完形填空。
舒盏想,其实自己,是羡慕他的。
她的母亲是高中老师,从小对她要求非常严格,在她的印象里,母亲认为时时刻刻都看书才是一个学生该做的事情。
她手上的课外书是江远汀送她的,游戏是江远汀带她玩的……偶尔的几次出去会同学,背后也少不了江远汀的帮忙。
从前她的世界只剩下学习。
是江远汀的出现,带给了她另一个世界。
即便他嘴贱、欠揍还很作。
所以,自己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
她慢吞吞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这条路的红灯很长,八十多秒,舒盏靠着椅子,打了个呵欠。
有一辆自行车慢悠悠地从面前的人行道上晃过。
舒盏隐约觉得背影有点眼熟,倒是舒父说道,“呀,这不是远汀吗!”
两家是在舒盏和江远汀认识之后有了关系。
舒盏不常接触那对江姓夫妻,听江远汀说他们都很忙,隔三差五都要出差,常年不在家,各飞各的地方,回了家也形同陌路。
大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单独在家,随便弄点菜凑合着过。
但是舒父和舒母与江远汀意外地合得来。
作为一名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舒母最喜欢的就是江远汀这样成绩好又“乖巧”的孩子——前后差距太明显了,舒盏都懒得在舒母面前揭穿江远汀的真面目。
反正在舒母的眼里,江远汀完美得无可挑剔,相貌也是出众的,比舒盏这个亲生女儿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至于舒父,两人在某些方面有很多共同话题。
舒父算是个文艺青年,对国际新闻和历史事件很感兴趣,也喜欢自己评论。他和江远汀一拍即合,但凡待在一块,两人能聊上几个小时。
因此,初中三年,江远汀的大部分饭,都是蹭舒盏家的。
——以帮舒盏补习为由。
又是一笔耻辱的历史。
少年从车子前骑过,舒父看清楚了他的脸,还确实是江远汀。
他叹了口气,语气半是叹惋,“对了小盏,今天早上我不是休息吗,早上帮你妈去买菜,碰见了几个小区里的老人,跟他们聊了会儿。”
舒父脾气好,亲和力满点,俗称妇女之友。
“江远汀那孩子,也是倒霉,去年他爸妈闹离婚,说是外面的小三怀了孕,找上门。蒋女士那样的人……当众直接拉着他爸爸去民政局了。”
江远汀的妈妈看似柔柔弱弱,却独有一份倔强。
“她算冷静,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分完财产后,又跟他爸爸争江远汀的抚养权,”舒父调转方向盘,“他们说啊,当时远汀的爸爸来找他,他直接挽着妈妈的手走了,说是江爸爸没有资格。那气势,真有几分领导的风范。”
舒父是很喜欢江远汀的,常常恨是江远汀晚生了这么多年,不过做个忘年交也不错。
这是每次让舒盏更想把江远汀赶走的地方。
“远汀做得绝,”舒父又叹一声,“咱们这的第一私立,你知道吧?是他爸爸投资建的,给了几万块的奖金邀请他去读书。那里号称是集合了省内最强师资,校园是新建的,环境也很好。他没去,来了市一中。”
舒盏是知道的。
江远汀那样的人……
看似做什么都漫不经心,骨子里,跟他的妈妈是一样的。
偏执、倔强,也有一身傲骨。
可现在听到这些,舒盏还是没有办法与那个挂着懒散笑意的少年联系起来。
难怪老师都问他,是不是跟家里人赌气才选择了文科。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是。
是因为喜欢。
“他现在跟我一个班,”舒盏解释了一句,“文科班。”
舒父踩了个油门。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嘴笑了:“文科好啊!文科怎么就不行了,我和你妈都是理科生,没体验过读文科的感觉,可我却喜欢那些啊。我早年在学校搞科研,你知道的,每天弄到快秃头,那时候特别羡慕那些领着国家的铁饭碗朝九晚五的同学——啊不对不对。”
见舒盏笑,他急忙转移话题,“别看你爸当年没选文科,骨子里可喜欢文科了。没读过文科啊,真不知道政治历史地理的浪漫。当年我差点就报地质大学了。”
“远汀这孩子吧,很有主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的妈妈估计也是支持的。选文选理呢,还是要根据自己适合的来,”他又说,“上学期你妈那么坚决地要你选理,你不也是填了文吗?为什么?”
舒盏的理科成绩没有文科那么突出,但要学,不是学不上去。
她的九门总分,也是在光荣榜上,年级第二十名。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填了文。
她少与母亲有争执,分科算一次。
那是深夜,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对文科的热爱,最终说服了她的母亲。
——因为喜欢。
哪怕所有人都说文科的分数线比理科高,招的人少,未来的就业更为困难。说文科无用,国家更需要学理科的人才。说学文科的,大多都是实在读不下去理科才转过去,准备学门艺术混个大学文凭。
可这些人再怎么说,在分班时,也有那么一批,走上了文科这条路。
因为喜欢,所以愿意放手去搏一把。
舒盏想起六月份,填分科志愿书的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勇敢。
平生第一次没有按照母亲的蓝图走,并且,得到了她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