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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瑾心中一跳,她看了看四周,如果藏书是之前被朱槙的人搬走的,那这茶叶桶价值重于这些书白十倍不止,为何这茶叶桶没有被拿走呢!
她立刻叫了住持进来问话:“靖王殿下走后,这里面可有人来过,带走了什么东西?”
住持却摇了摇头,合十手说:“靖王走后,这里便封存了起来,无人再进出了。”
那就是朱槙……是朱槙!
元瑾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是朱槙把这个茶叶桶放在这里的。他想引她上钩!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响动传来,似乎是什么人被撞了,东西掉了一地的声音。
朱槙……难道是朱槙……!
元瑾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突然起身往外走。
“殿下!”侍卫们都跟着她跑了出来。
元瑾仿佛在回廊的拐角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好像就是朱槙。那背影立刻又消失了,她没等身后的侍卫就又追了上去。
回廊曲折,绵延而无尽头。
那人的背影几次闪过,可每当元瑾追上去的时候,他又不见了踪影。最后元瑾站在一处陌生之地,只见几处小院合在一起,有一口水井在原地,却没有再看到任何人影。
她追得太累,狼狈地喘着气。心中越发的绝望,大声道:“朱槙,我知道是你!你没有死!不要再骗我了!”
可是她只听到自己的回音响起,天空中传来鸟儿扑簌翅膀的声音,孤独寂寥,除此外再无回应。
她绝望地闭上眼。
是她想多了吧,朱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就算他还活着,也不会冒险到崇善寺来。
她正想转身离开。
背后却传来了声响。
有人走出了院子,脚步声轻而稳,紧接着传来木桶汲水的声音。
元瑾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赫红僧袍的身影,他身长肩宽,光洁的头,修长睫羽。但是看不到全脸。
虽然看不到全脸,但是元瑾却全身都震颤起来,她紧紧地盯着他,盯着他的身影。
他比她记忆中的更瘦削,僧袍半旧,当他打了水抬起头时,露出一张儒雅而英俊的脸。因为表情的平和,甚至更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冷峻。
元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渐渐模糊了视野。
他也看到了元瑾,但是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毫不留恋地转开了,似乎她只是个陌生人,而他提着桶要进院子了。
元瑾立刻奔向前,拉住了他的衣袖:“朱槙!”她又哭又笑的,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不放,“你果然还活着,你没有死……我就知道,知道你不会死的!”
他的目光,首先放在了元瑾抓着自己僧袍的手上,雪白精致,格外细嫩的手,落在陈旧的僧袍上。随后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了她同样精致漂亮的脸上,满身罗绮和珠翠,华贵非常。
两人宛如云泥之别。
随即他伸出手,坚定不移地将她的手拂了下去。淡淡地道:“抱歉,施主似乎,认错人了。”
他的语气,甚至神态都非常的陌生,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般。
拂下她的手之后,他继续提着水回院子中去了。
元瑾一愣,笑容终于是缓缓淡了下去。
太阳的光辉落满了院子,落在他坚毅而瘦削的背影上。
☆、第80章 第八十章(完)
第80章
“自那日之后, 长公主就常来看这人。”
天空阴沉,飘着细蒙蒙的雨丝。宝结撑着伞站在庑廊下, 同萧风说话。
隔着细细绵绵的雨幕,萧风也看向不远处, 正在禅房外整理经书的明玄。他看了会儿,轻轻啧了一声:“的确和朱槙长得极其相似。就是……”
萧风说到这里蓦地一断,宝结看了他一眼, 虽然萧大人停顿不言,但是她也知道萧大人是想说什么的。
其实, 大家都是想的一样的事。
她也沉默了一下, 才说:“奴婢跟着长公主这么多年, 知道殿下其实只有在靖王殿下身边的时候,才是最高兴的。”有时候, 甚至殿下自己都意识不到。
萧风嘴角微勾, 元瑾身边有宝结这样的侍女在,他放心许多。
“好好看着你家主子,我要出去一趟。”萧风说, “有事就叫阿武来告诉我。”
宝结屈身应喏,看着萧大人的背影走远。
其实只要殿下觉得他是靖王, 那他就是靖王。至于真的是不是, 这并不重要,甚至, 无数人巴不得他真的不是。
靖王殿下若在, 这天下间会产生什么变化, 还很难说。
等雨停时,元瑾已经穿戴整齐了,叫宝结将准备好的点心提了过来。
“殿下,外头刚下了雨,地都还是湿漉漉的,仔细脏了您的裙子。”宝结劝道,“眼下太阳也出来了,不妨等地干了再去?”
元瑾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摇了摇头。
“等地干了,他便要开始晒书了。”她漂亮的眼睛微眯。
她已经完全将他的日常摸清楚了,早上起来是早课,随后是挑水,劈柴,然后做寺庙里分给他的事,下午去法会供奉长明灯。晚上又是晚课,日复如此。
自那日起,元瑾便在崇善寺住下了。就住在当初靖王所住的别院里。她也向住持问清楚了,那长得酷似靖王的人法号明玄,说是上次闹洪灾的时候,家里受难,故躲避到了寺庙里来。
元瑾当时以锐利的眼神盯着住持半天,才喝了口茶问:“难道住持不觉得,他酷似靖王?”
住持苦笑道:“当时贫僧是有所怀疑,只是见他可怜,才将他收留了下来。更何况贫僧再三盘问,见他浑然不知,就也失了疑心。殿下您多虑了,他当真不是靖王殿下,若他是,如何会到崇善寺来。”
收容靖王无疑是件非常有风险的事。当年靖王对住持有恩,所以无论如何,住持都会护下他。
元瑾并没有对此过多追究。
不论旁人是怎么看待朱槙的,元瑾与他朝夕相处,只一眼她便能认出他来。但他却表现得似乎完全不认识她。这些日子无论元瑾几次三番的纠缠他,威逼他,他都毫无反应。而且也从不和她说话。
有时甚至元瑾看着他陌生而冷淡的眼神,自己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认错了。
其实,只要元瑾看过他的身体,便能判断他是不是靖王,到时候他也无从狡辩。腹部的刀伤,他身上这些年行军作战留下的伤痕,这些都是不可能去掉的。
但她总不能直接把人绑过来,脱他的衣服吧!
太阳懒洋洋地露出头,藏经阁前面的水凼反射着明晃晃的光芒,寂静的寺庙深处有鸟儿的声音传来。
他正在整理经书,要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到藏经阁里去。
一如往常地穿着僧袍,比原来清瘦许多,但他长得极高,站起来后人如竹修长。以至于他过门的时候,也要微躬下身。
当他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元瑾时,脸色便微微变了,嘴唇抿得更紧。
元瑾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就抱着书绕过她,径直朝藏经阁里走去。元瑾怎会让他过去,上前一步又挡在他面前。
“女施主。”他终于开口,语气带着淡淡,“我早说了并不认得你,能否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你现在不认得我,那我说了之后,不就认得了吗。”元瑾笑着说。
他的眼神亦没有波动:“施主乃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贫僧却是一介出家人,无论施主想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他说完推开她,往藏经阁里走去。
元瑾却并不觉得挫败,之前是她欠朱槙的太多,现在她要用尽力气来弥补他。
她跟着他往里走:“我给你带了些糕点——放心,并非我亲手所做。不过也是我盯着做的,算是有些心意在里头。都是素点,你吃得。”
他却不再说话,闷头整理东西。
似乎觉得她是油盐不进,所以他不打算再理会她了。
元瑾把竹篮放在地上,坐在门槛上支着下巴看他。
明玄在万千的藏书之间穿梭,对于她随意出入佛门重地,也并不置一词。只要她高兴,拆了寺庙住持都不敢说什么,更何况只是随意出入而已,他也不必去自讨没趣。
之前这藏经阁做过他的书房,但如今这藏经阁已经半点他存在的痕迹都没有了,不过是个普通的书阁。正如眼前这个人,当真是除了外貌,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朱槙的东西。
“朱槙。”元瑾说,“你不理我,可是怪我害你失去了皇位?或者你后来查到,黄河决堤其实是白楚所为,就以为是我使了计策?”
他仍然不理会。
“你何必在这里装和尚呢?你头上连戒疤都没有,就不要再骗我了。这不是你靖王殿下的作风。你难道不想重夺皇位吗?”元瑾又说。
他深吸一口气,跨出藏经阁去搬书,似乎是想避开她。
元瑾跟着他出来,笑着道:“你要搬书吗,那我帮你搬吧!”
几个伺候的丫头在藏经阁外候着,见长公主要准备亲自去搬书了,立刻要上前来帮忙,被宝结拦住了。她摇摇头,示意丫头们跟她一起退下。
元瑾搬起一摞书,他看了她一眼,既不阻止也不赞同。
不管元瑾做什么,甚至有一次被掉下来的书砸到脚,钻心般的痛,他都未曾理会。
元瑾跟着他搬了小半天的书,她长这么大何曾做过力气活,累得两根胳膊酸痛不已。方才那书掉下来时,又是书尖砸到她的脚,夏季穿的缎子鞋非常轻薄,她便被砸得一瘸一拐的,跟在他身后。
元瑾其实有些丧气,便是他骂她,呵斥她,也好过完全不理会她。
但这样,却让她更确定他就是靖王,并且肯定是记得她的。否则任是谁,也不会这般对一个陌生人。
自然,元瑾已经完全忘记了她这些天的纠缠能让一个人有多烦。
到了吃斋饭的时候,明玄下午还要继续干活,便没有去食所吃饭。而是一个小沙弥送过来的。
他合十双手,平静地对小沙弥道了声佛号,客气地说:“麻烦师弟了。”
他身着僧袍,气质温和,态度比面对她的时候可能要好那么一百倍。所以看起来是如此的儒雅,这倒是跟平日的他有些像了,元瑾坐在一旁抱膝看着,有那么些嫉妒。怎么他对旁人就这么友善,对她就这么冰冷。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是反过来的。
小沙弥也回了个佛号,却是红着脸,眼睛不住地朝元瑾这边瞟。
寺庙里的人都知道,新来的明玄师兄竟然被长公主殿下看上了,欲收为面首,明玄师兄坚决不从。让无数的师兄弟为之扼腕,听说这位长公主不但身份极为尊贵,而且长得美若天仙,时常跟在明玄师兄身后。大家都想一睹芳容,故给明玄师兄送饭这事成了热门任务,大家都争抢着要来。是住持觉得太不像话,干脆安排了他来。
现一看,这长公主果然漂亮得像仙女一般,而且一直盯着明玄师兄看,那肯定是当真喜欢他了。
小沙弥不是很理解,明玄师兄怎能如此的不怜香惜玉呢。
他知道,有好些师兄,都巴不得长公主看上的是自己,便是还俗也心甘情愿。
小沙弥送了饭就走了。明玄接了食盒,坐到台阶上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