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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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廿道:“没事,进去吧。”
沈元歌点点头,一行人一同往里走,要进门时,身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喊过来:“哎别先别先!”
除了沈兆麟,其他人都听出来了,春菱立时先皱了皱眉。
沈元歌听见付岩使劲搀着江东味儿的川蜀口音就想笑,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问萧廿道:“他怎么又来了。”
萧廿也问:“你怎么现在来了?”
付岩傻嘿嘿地笑:“你不是说等二爷回来让我…”
萧廿三步并作两步跨下台阶,打断他的话,伸出胳膊圈住他就往西边巷子里拐,付岩没防备,被他手肘压住了喉咙,咳嗽两声,嘴里嚷嚷:“三哥,三哥你轻点儿…”
第33章
两人拐进巷口,声音消失了。
沈兆麟一脸凌乱:“这是?”
春菱扯扯嘴角:“谁知道哪里来的野人…”
沈元歌没说话,瞧着雪地上拐进巷子里的几串脚印,她在回想那天晚上起风时,萧廿是不是也是用那种姿势圈着自己。
……太粗暴了。
巷子里萧廿松开手,付岩喉咙给压疼了,卡着嗓子清了好几下,才平复下来,颇是委屈:“三哥,我又做错什么了?”
萧廿压低声音:“我问你,你和董叔如何入的京?是不是造的假身份?”
付岩愣怔点头:“是啊。”才说完,后脑勺就着了一下:“那你在外头,能不能别满口二爷二爷的叫?这种地方,什么身份才撑得起旁人一声爷?当着沈元歌他们便罢了,你没瞧见那府里有门丁?”
付岩睁大眼睛,十分受教的点点头。
萧廿真想学董叔骂他一句,挨球的瓜娃子。
付岩揉着后脑勺:“那个,他回来了。”
萧廿瞥了他一眼:“再不回来,那入京的中山王都要过完年回家了。”
付岩若有所思千回百转的哦了一声:“原来是中山王啊…”
萧廿:“……”
“行了,话你带到了,我今天晚上会去找他。”
付岩眼睛一亮:“少…三哥,你是不是想通了,要跟我们回去了?”
“不是。”
付岩有些失落,点了点头,见萧廿要走,又拉住了他,从怀中摸出银子塞给他:“三哥,二爷说你在国公府里当差事不容易,让我把钱还你。”
萧廿气笑了,反手把银子砸回他怀里:“谁说我是在给这国公府当差事?”
付岩瞧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抓抓后脑勺。
...
腊月初八是个大日子,帝后一早便向京中的文武大臣赐了腊八粥和各色果子,国公府也受了赏,只是千恩万谢的送走传旨太监时,甄景为两兄弟脸上都不大好看。
前世皇后病逝后,沈元歌位至昭仪,也曾代她同皇帝赐过粥果,好次之分心里门清,缮国公怎么说也是一等公爵,今日这寒酸的赏赐,简直就是在打脸。
她才不待在那里看脸色,告退后便回来了。
筠青馆有小厨房,昨晚她就自己炖上了,用文火细细熬了一夜,现在正好。
沈元歌盛一点尝了尝,觉得还不错,吩咐春菱给甄母和兆麟送些过去,想起萧廿昨晚就不知道去了哪,现在还没回来,心里没来由有点失落。
她把热粥分给馆中的下人们,锅里还是留了一些,盖上了盖子。
沈元歌鬼使神差的没回房,直接在灶台旁边坐了下来,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吃,不时用铁勾挑挑灶里的柴火,好不让它熄灭,煨着锅炉,就在她再次弯下腰探头去看时,身后房门开了,影子投在她身上:“还真在这儿。”
沈元歌转头,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你回来啦。”
萧廿半蹲下身,拿过她手中物件,边挑火边道:“怎么自己下厨?我瞧丫鬟们都吃开了,主子竟然还在厨房里。”
沈元歌点头嗯了一声:“今天日子不一样嘛,喂,你笑什么?”
萧廿道:“有我的没有?”
沈元歌给他盛了一碗,萧廿接过来,捧着暖手:“唔,好香,你也太贤惠了。”
沈元歌不置可否,自己吃自己的。
她在那活死人墓里那么些年,倒是练就了一手好针线和好厨艺,唔,还有看云看星星。
小厨房不大,两人一个半蹲在地上,一个坐在小杌子上,头对头把粥吃完了,萧廿把两个人的碗放下,道:“看在你帮我解决了早饭的份上,我也有样东西送你。”
沈元歌抬起头。
萧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她。
玉瓶只有拇指大小,用白玉雕琢,应是因为时间久远,泛着温润的暖黄色,用塞子封住,里头装着颗什么东西。
沈元歌对着光瞧了瞧:“这是?”
萧廿道:“你不是要护心丸么?”
沈元歌脑子里嗡地一声,周围寂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旁边有个声音道:“发什么愣?我又不会拿假药诓你。”
沈元歌下意识收紧手,愣愣怔怔地动了下眼睛:“这…这个,你怎么会有…从哪里得来的?”
萧廿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片刻,他才倾身凑到她耳边,吐出两个字:“你猜。”
沈元歌脑子像是卡壳了,不可置信的惊喜和庆幸包裹了她,还带着些别的情绪通通卷过来,看到萧廿的手指伸过来,抹了抹她眼睑:“喂,你别哭,我…”
他没说完的话断了,沈元歌突然伸手抱住了他,头埋进他怀里。
萧廿一僵,须臾,回揽住了她,一手扣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抬起来,摸到头顶,揉了揉她的发:“乖啊,会没事的。”
这姑娘一头青丝又细又密又软,手感太好了,让人上瘾。
...
腊八这天宫里也有宴飨,帝后依例邀各位亲王前往赴宴,就蕃的王爷也在宴会之列,燕越楼虽是异姓王,当天和长姐燕越斓也去了宫里。
宫宴十分盛大,欢歌曼舞和美酒珍馐看得人眼花缭乱,燕越楼手持酒杯,眼前的舞姬将水袖扬的飘飘洒洒,带起若有若无的香气,却让他颇有些意兴阑珊。
燕越斓对美人没兴趣,吃着面前的菜肴,拿眼睛去瞥他弟弟,低低笑道:“好王爷,小心,别睡着了。”
燕越楼回神,将目光移到角落里一个弹拨琵琶的女伎身上,摇晃着酒杯道:“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都是俗物。”
燕越斓轻笑道:“在你眼里,俗与不俗,还不是看脸。”
燕越楼咂摸一口温酒:“要美人还不多么,可是正所谓各花入各眼,关键是能好看的恰巧叫我喜欢。”他微微眯着眼笑了,“她真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与我先前见过的都不同。”
“奈何红颜弹指老呢。”
燕越楼道:“这有什么,女人老了还有新的,再换就是,能好看一时已经很难得了。”
话甫出口,他便察觉到了燕越斓变得有些犀利的目光,恍然自己说错了话,险些一口酒呛着,忙赔笑道:“瞧我这张嘴,弟弟喝多了酒,口不择言,长姐青春永驻,旁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燕越斓表示不屑和他斗嘴皮子。
燕越楼讪讪的:“长姐,沈元歌这般,那他生前…可也是个风雅无双,不沾纤尘的男子?”
燕越斓面上毫无变化,一筷鹿脯夹了两三下却都没夹起来,她道:“不是。”
“哦?”
“他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威武勇猛,和清雅出尘沾不上边,因为征战,脸上还落了一道疤。”
燕越楼哦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燕越斓阴测测看了他一眼,朱唇勾起不明弧度:“沈元歌么,和她娘亲倒是挺像的。”
燕越楼一口酒没喷出来:“长姐,我可是真拿她当大姐姐!”
“有意思,小弟弟现在开始肖想大姐姐的亲女儿了。”
“……你真是有仇必报。”
燕越斓端着酒杯轻笑,别开脸去,须臾,抬手压了下眼角,丹红欲滴的指甲里旋即多了一颗水珠。
甄景嵘,山长水远,久违了。
燕越楼不敢再惹她,不想才安生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金殿上的皇帝便发话了:“越楼贤侄,看你和长姐聊的愉快,在说什么好事?”
燕越楼被长姐损的蔫巴巴的精神为之一振,笑道:“陛下,长姐说听闻这里有处宫苑唤作朱颜玉窟,恍若仙境,十分向往。”
刚说出这句话,燕越楼就感觉有一道阴冷而带着笑的目光沿着脊梁骨一寸寸爬了上来。
他扯扯唇角,不知悔改,没办法,据说哪里有五百佳丽,三千多幅美人图,他太想看了:“不知小王有没有这个眼福。”
老皇帝大笑:“这有何妨,待撤了宴席,寡人随你一同去。”
燕越楼心愿得偿,头一次真心诚意的拱手谢了恩。
朱颜玉窟在宫后苑,是一栋六层高的阁楼,真真正正称得上是与玉砌雕阑,上下金碧,各色美人绘成图画悬于顶阁间,或手持泥金扇,或做燕鼓上舞,或有仙子翩跹云间,可谓尽态极妍,暖香在曲折廊梯上丝丝缕缕的徘徊不散,人入其中,恍然有脱离凡世之感,燕越楼随皇帝转了一圈,意料之中的销魂酥骨外,却又总觉得这感觉隔了一层,到不了心里去。
燕越斓抱着暖手炉:“呵呵,矫情。”
燕越楼:“……”
一行人绕到偏殿,几个守在那里的小太监忙跪下行礼,皇帝心情不错,让他们起来:“钟画师可在?”
其中一个道:“回陛下,钟大人现下就在阁中画室里,”他添上一句,“据说又有了新作。”
皇帝笑道:“甚好,朕现在便去。”
小太监爬起身,弓着腰带路,不多时便到了那个房间前,小太监拉长嗓子传了一句,门扇应声而开。
房间分内外两室,内室是作画的地方,外室已经悬挂了几幅尚未装裱的图幅,多是天宫仙子之态,眉清目秀,体态优美,偏于清雅,皇帝似乎不好这一口,只略略扫了几眼便过了,一转身,发现墙壁上挂着古代四美的图,头一个便是西子浣纱。
燕越楼眼皮子一跳。
皇帝也眯了眯眼睛:“这一幅似乎与传统的浣纱图不大一样呢。”
燕越楼心道这不是废话,人家西子都临水抱纱,你见过把纱放在一边抱琵琶的吗?何况这容貌体态,虽颜色神.韵尚不及半,可一看就是甄府那位。胡闹。
不过该说不说,画还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