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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墨钧在人群之中回过身来,米尘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只是她不知道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最后到底是谁。
她没有参加剧组晚上的狂欢,而是发了一个短信给厉墨钧:我决定回去法国,珍重。
她不想对他说再见。告别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情。
而且即便天各一方,他们也一定能再次相见。
坐在返程的出租车上,米尘望着路边一模一样的路灯一一掠过,她不知道怎么眼泪掉落了下来。
回到了家,她开始收拾行李。
喵喵也加入了她的行列,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塞,已经完全超重了。
“喵喵,这些衣服我带不带走都没关系。你忘了我在法国是有家的,那里还留着许多我的东西呢!”
米尘的话刚说完,喵喵就大哭了起来,结果米尘抱着她安慰了一个多小时。
那天晚上,她和喵喵一起煮了一大锅的方便面,打了两个鸡蛋,放了火腿肠。喵喵十分认真地对她说,等回到了法国,一定要正正经经地吃饭,不许再吃方便面了。
当她们消灭了一整锅的面,米尘的手机响了。
看见那个号码,她呼出一口气来。
“喂,白大哥!”
“我知道你要走了,可是就这样发一个短信告知是不是太不正式了?”
他的声音仍旧富有磁性,米尘相信无论过多少年,他不再像现在这样风采卓著,也依然能用声音迷倒众生。
“因为如果见到你,我怕我会哭出来。”米尘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卧室的窗户,就看见那个站在路灯之下的身影,顾自挺立,是夜色之中最美好的部分。
“你不是怕哭出来,而是怕我不让你走。又或者,看见我对于你而言是一种负担。”
“白大哥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就像夜幕下最明亮的那个广告牌,总是提醒着我无论发生多么糟糕的事情,这世上总有完美到让人不舍的东西。”
“所以,那不是爱慕,而是仰慕。”
“是的,白大哥,我仰慕着你。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将来也不会变。”
米尘的手撑在窗台前,倾□来,将他的身影看清楚。
白意涵笑了,不是在电影里的某个角色,不是在公众面前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抬起头,远远仰望着米尘。
“小米,我不想再成为榭寄生,牢牢植根于宿主,贪婪无节制地摄取养分,直到把对方榨干为止。”
“可是我一直想告诉你,其实你不是。”
“是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榭寄生。”
“因为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仰慕你。”
“哦,为什么?”
“我仰慕你,是因为你就像是陡峭的悬崖。每个人走到悬崖之下,都会下意识抬头。因为悬崖向往着的是天空。”
“谢谢。”
只是两个字,白意涵的声音却略微哽咽。
米尘闭上眼睛,在心里诚挚地吻上白意涵的眉心。
此刻,她放下曾经追寻的一切,准备回到她长大的地方。那里,是另一个起点。
打开自己的衣橱,她看见了那条蓝色背带裤,不禁笑出声来。每一次穿它,必能登上《一周风云》,这样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扔掉啊。她刚将它取下来,就看见那件深色的男士风衣。
米尘的手掌覆上去,肌肤之间传来某种温暖的气息。
“啊呀……怎么会忘记还给他呢?”
这是许久之前,厉墨钧将她送到星苑楼下,风太大太冷,他借给她的风衣。
米尘将它取下来,下意识披在了身上。她忽然想起每一次被记者媒体或者疯狂的粉丝包围,厉墨钧都会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或者扣着她的肩膀。她记得他呼吸的力度胸膛的起伏。
原来,这才是她一直眷恋不舍的。
她将这件风衣折好,放进了箱子里。
她知道欧美彩妆界的竞争不亚于娱乐圈,而她在没有白意涵的保护以及厉墨钧的支撑。
耳边响起厉墨钧的话,“顺流而下,逆流而上”。
她没有名扬天下的野心,她想要做的是最好的自己。
她相信,在那个地方,当她彷徨无措甚至于害怕的时候,只要笼罩在这件风衣之下,她会像厉墨钧一样冷静,一样坚定。
第二天,米尘去到了国际机场,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确切的航班,所以前来送行的除了喵喵再没有别人。
vip候机大厅里,米尘发着呆,放空一切。
不知不觉,她发觉自己的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落下,因为她的耳边响起《the end of the world》。
她想起在那个嘈杂的ktv包厢里,那个男子是如何紧紧握着自己,比电影还要让人留恋地吟唱。
他取代了林润安骑着单车的背影,沉淀了白意涵令人心动的表白,尽管他并不知道。
米尘起身,上了飞机。她累了,闭上眼睛,享受她的归途。
她感觉到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腕,将那个过敏手环挪动了一圈。她抿了抿嘴,并没有在意,也许是有乘客对这个东西感到好奇吧。
飞机即将起飞,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正在为她系上安全带。
“谢谢……”米尘抿了抿嘴,昨天陪着喵喵聊天到深夜,她真的很困了。
“嗯。”
错觉一般,撞入米尘的心底。她骤然睁开眼睛,侧过脸,对上那张自己描摹过千万次的脸。
“厉墨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去巴黎。”
飞机的引擎声被推向听觉的尽头,除了他之外的一切被抹成空白,他以无限寂静的姿态倒映在她的眼中,清晰如同沉睡在暖阳下城堡的每一道纹路。
“去巴黎?”
“度假。”
“只是为了度假?”米尘第一次毫不顾忌地追问起答案。
“顺带打理我姐姐在《尖端视线》的股份。”
米尘的心里来不及失望,她仍旧锲而不舍,“就这样?”
厉墨钧抖开报纸,隔开了米尘的视线。
“你在过敏手环上写我的联系号码。如果你发生任何事情,我怎么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米尘低下头,扣住自己的手腕,就像某个埋在心底的小秘密被对方轻易戳穿了一般。
她知道,永远不要指望那个男人说出最甜美的话。
但铺天盖地的喜悦用来,她几乎把控不住。
当一阵气流到来,飞机上下颠簸,乘客们齐齐发出惊叫声,米尘下意识握住扶手,当一切恢复平静时,她才发觉自己握住的竟然是一旁的厉墨钧。
她是惶恐的,生怕对方抽回自己的手。
直到一切恢复平静,她的手指仍旧被握在厉墨钧的手心里。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那道被匕首划伤的伤痕,深深浅浅,成为他掌纹的一部分。
她请求这段旅途再长一点,这航班能永无止境地飞下去,于是她的手指便能永远待在他的掌心里。
在这样的幻想里,米尘安然地睡去。她的思维驰向一片忘川,安稳的河流生生不息。
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长途飞行,以至于当它不得不结束的时候,米尘的心中涌起那样深深的失落。
他们下了飞机,她跟在厉墨钧的身后,领取了行李。
他替她将行李送上推车,然后将自己的行李和她的放在一起,回过神对她说:“走吧。林润安已经在等我们了。”
米尘的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跟了上去。
比起上一次见到林润安,他显得更加沉稳,英伦风格的围巾,长长的风衣,挥着手。米尘有些恍惚,她骨子里早就习惯了急不可待飞奔入他的怀中,而今她却懂得像他一样,抬起手来,淡然而喜悦地重逢。
坐在车里,路边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景致,米尘的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没有想到自己将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第二个起点。
“嘿!米尘,安塞尔早早就替你收拾好了那栋老别墅,还准备好了法式大餐款待你们呢!”林润安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
米尘忽然反应过来,“海文!你刚才说‘款待你们’,意思是你和安塞尔都知道厉先生也会来法国?”
林润安露出奇怪的表情,“是啊,我们都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米尘眨了眨眼睛,看向厉墨钧,他只是安静闲适地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的街景。风从车窗外灌进来,掠起他的发丝,一阵一阵,起伏不断。
他们回到了那栋老别墅,站在门口,闭上眼睛就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攀缘玫瑰的气息。
安塞尔像只大狗一样冲了出来,抱着米尘又是一顿乱亲。
大家进了屋,看见桌上的食物,对安塞尔的“法式大餐”面面相觑。
他们一定要吃煎糊了的牛排吗?
这个红红白白的东西到底是罗宋汤还是奶油蘑菇汤?
安塞尔看着大家坐在桌前迟迟不拿起刀叉,沮丧地低下头来。
倒是厉墨钧先喝了一口汤,“虽然口感浓稠了一点,但是味道不错。”
“是吗?我也尝尝!”米尘赶紧给面子地也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诶,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真的还不错诶!”
安塞尔歪了歪脑袋,怯怯地说:“那个其实不是汤……而是牛排蘸酱……”
米尘差点没有喷出来,林润安直接笑开了花。
这是一顿口味“浓郁”的法国大餐。酒足饭饱之后,米尘很有主人意识地收拾餐碟。而安塞尔、林润安还有厉墨钧则来到别墅顶楼的露台上吹着晚风。
安塞尔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红酒,兴奋地指着露台下的那一片后院,“厉墨钧你快看!那棵月桂树就是就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和小米过暑假的时候种下的!现在还没死掉呢!太神奇了!”
林润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棵月桂早就死了。是小米怕你伤心,拜托我后来种过了一棵。”
“啊……是这样子啊……”安塞尔露出忧郁的表情。
厉墨钧靠着露台的边缘,凝望着夜幕中的庭院。一切显得隐约略带神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