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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未央宫中有了个备受宠爱的鸢容华,但他还是会怕阏临对裴鸢动别的心思。

除却绛云,司俨亦培养了两名身负高强武艺的年轻女使,只是裴鸢嫁予他后,活动范围多数只在这后宫之中,马夫人和韦儇既已不在,这阖宫之内,也无人敢找裴鸢的麻烦,所以那两个女使便没派上什么用场。

此番裴鸢去上京奔丧,这两个女使也终于能被派上用场了。

故而司俨淡声回道:“你放心去上京奔丧,我会想法子,让你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

裴鸢在去往上京的路途中,还在宽袖中藏了把匕首,她想,如果阏临真的敢对她动歪心思,她亦别无他法,那么为了对司俨保持忠贞,她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车马行了大半日,终于到抵了相府。

这是裴鸢生长且怀念的地方,她一年未归,却见中门之后的百官朝会殿早已被阏临下令拆除,周遭亦无长史、司直等掾属忙碌的身影。

相府如今,再无掌邦国政务之职。

它只成了裴丞相及其家人的住所。

种种迹象都表明,阏临他在这几月的功夫,就削了她父亲的相权。

而今分明是桃花盛开的春季,但裴鸢却在一派生机盎然之中,觉出了淡淡的凄凉和凋败。

她听闻,裴丞相对他遭逢的变故淡然处之,并未显露任何沮丧失意之态,每日含饴弄孙,倒是乐得清闲。

母亲班氏的眼下却有乌青,自长平侯去世后,她自是一连数日都未睡好。

班昀要走之前,便有了征兆,小辈俱都守在了榻边,看着他安详离去。

这种死法对于普通人来说,自是善终。

但是裴鸢却很是了解自己的外祖父,她知他身为戎马一生的将领,并非是想安详的死去,而是更想死在战场。

班氏得见小女儿归来,却觉她好像比从前成长了不少,就算披麻戴孝,也掩不住她容貌的娇美。

她觉,那抚远王应是有在善待她的女儿。

见裴鸢神情担忧,班氏劝慰道:“娘没事,只是你兄长一直闭门不出,他谁也不肯见,且他有两日都未吃未喝了。鸢鸢,你既是回来了,就帮娘劝劝他罢。”

故而裴鸢颔首,没再耽搁功夫,立即便去了他和裴猇同住的庭院中。

到抵了裴猇所住的北方后,裴鸢见其内光影昏暗,裴猇穿着丧服,头发亦有些散落,他盘腿坐在了虎皮所制的茵席之上,却说这张虎皮,还是他年岁尚小时,班昀亲自猎给他的。

裴猇觉出裴鸢回到了相府,却未言语,也未掀眸看她。

裴鸢悲痛万分,却知裴猇的心情只会比她更哀恸。她想起当年司俨离开上京时,裴猇为了安慰她,便抱住了她,他虽没有说什么,却也给了她无声的安慰。

故而她轻轻地走到了裴猇的身旁,将身子微僵的少年抱进了怀里,亦用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也无声地予了裴猇她温柔的安慰。

她觉肩头一湿,便知裴猇还是在她的怀里哭了。

虽然事后他定不会承认,也一贯自诩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今日却然是哭了。

裴鸢有种预感,她外祖父班昀死后,北军的控制权就完全落在了阏临的手中,而裴猇他打仗突袭固然厉害,年岁却仍是尚小,他并无统管全军的能力。

阏临表面上予了长平侯班昀无上的哀荣,背地里,却不知该如何高兴呢。

******

长平侯班昀的头七过去后,阏临却还未有让裴鸢回到颍国的意图和任何表态。

是日,裴鸢被裴太后唤到了桂宫中,她现在无法得知司俨在颍国的消息,亦想进宫同姑母商议回颍国的对策。

待她甫入桂宫时,恰时却在其外见到了杨皇后、阏临的另两位妃嫔,还有那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崔姓容华,只是那阏临竟是将她的封号赐为了鸢。

裴鸢见到那崔容华后,也如吃了只苍蝇似的,心中不仅觉得反感,甚至还有些恶心。

她恶心的,并不是崔容华其人,而是阏临的所作所为。

裴鸢身后的女使亦暗叹,这位容华的相貌倒真是与裴王后有六七分肖似,可那容华虽也是个美人儿,五官的精致程度和分布的比例,却是敌不过裴鸢的。

且她的面上,也没有裴鸢的甜美和娇妩。

两个人这么一比,高下分明。

这崔姓容华,貌似还是个罪臣之女,她从前在永巷浣衣,被阏临看中后,便脱了贱籍,一跃成为阏临最宠爱的妃嫔。

三个后妃得见裴鸢后,都同她行了平礼。

崔容华得见与她模样肖似的裴鸢后,面色自是一变。

裴鸢在杨皇后不善的目光下,步态平稳地往裴太后的宫殿走去,却从身后听到了“啪——”地一声。

这道声音明显是有人在箍旁人巴掌,其声响过于清脆,让裴鸢还是微微侧目,往后方看了过去。

原来是杨皇后打了那崔容华一巴掌。

可杨皇后看似是打了那崔容华,却更像是在给她下马威。

“别以为皇上宠你,你就可以在本宫的面前耀武扬威了。”

“嫔妾不敢……”

裴鸢不愿再站在原地听杨皇后教训那位容华,她本就不是喜欢隔山观虎斗的人,便携女使进了桂宫内。

却见位于正殿端坐的裴太后,神情明显带了些许的疲态,她用纤白的玉手扶着额头,裴鸢冲自己的姑母施了一礼后,便走到了她的身旁。

她关切地细声询问道:“姑母,您的身子有恙吗?”

裴太后摇首,“无事,想来是近日未怎么睡好。”

故而裴鸢如小时候一样,乖巧地走到了裴太后的身后,亦攥着两个小拳头,轻轻地为她垂着背脊。

裴太后面上的疲态渐失,却于这时语气凝重地对裴鸢道:“鸢鸢,有一件事,哀家一直想同你说。”

“嗯?姑母您说罢,我听着呢。”

裴太后示意裴鸢坐于案侧,裴鸢如是照做后,便听裴太后语气平静道:“抚远王司俨,他外表温和,对你也应当是很宠护的,但是他的内里却很是阴狠残忍。”

裴鸢低敛眉目,她表情温驯,很认真地听着裴太后对她所讲的话。

裴太后同她说的这点,她自是清楚的。

她三年前便知道,司俨他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温和,他实则是个很复杂的人。

可纵是这样,她也喜欢他。

就连他复杂的地方,她也喜欢。

“他被他的父亲从徐州接回上京时,你还很小。这抚远王的身世有够凄惨,你看他现在是矜贵温雅的一国君主,却没几个人知道,他和他的母亲,曾经在徐州做过别人的奴隶,而之所以沦落至此,是因为他的父亲曾经抛弃过他们。且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还曾委身于过他人……”

话说到这处,裴鸢的面色已是骤变。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裴太后时,只听她又道;“且他的母亲,不是被他父亲司忱杀死的,而是被窦夫人设计…她是被数个粗鄙的男子…凌/虐致死的……”

听罢裴太后之语,裴鸢的唇瓣微颤,却是噤住了眼眶中几欲夺出的泪。

她知裴太后之所以对她叮嘱这些,是让她不要将全心都交付予司俨,且要小心他潜于体内的阴暗本性。

裴鸢明白姑母的用意,可她的心中,却丝毫都没有对司俨的设防,而是只有对他的心疼。

她真的好心疼他的夫君,好心疼他自小就经历过这么多的惨事,却从不同人提起,而是将所有的惨痛往事都藏在了心里。

裴鸢越心疼司俨,便越想赶快回到颍国。

裴太后身体明显不佳,她竟是突然有些头晕,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到内殿躺了一会儿。

裴鸢同姑母拜别后,便出了桂宫,准备乘车马回到相府。

甫一出殿,竟是见到了阏临身侧的大宦官。

那宦官的脸有种病态的白,他手持拂尘,嗓音尖细地对裴鸢道:“裴王后,陛下想见您一面,还请您随咱家去趟建章宫。”

裴鸢娇美的小脸儿蓦地一沉,随即便趁那宦官不备时,将袖中藏着的那把匕首,确认了一番。

******

两日前,姑臧谦光殿。

司俨一直在默默数着日子,今日便是班昀头七的最后一日,裴鸢若于后日还未归返颍国,他便该采取行动了。

如今,他的情蛊仍是未解。

而他的阳寿若按亓官邈所说,那便只剩下了一年的时日。

故而他回忆着先前会刺激他的种种意象和事物,便于是日寻来了数十名巫祝,让他们在谦光殿中,大跳祭祀之傩舞。

他亦破了戒,竟是让侍童为他呈上了宫里最烈的酒。

第68章 前世  力道颇重地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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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辣的烈酒渐渐入喉,五脏六腑都仿若被烧灼了起来。

司俨此前从未如现下这般豪饮过,烈酒亦是渐渐才起了效力。

谦光大殿中, 起舞的巫祝戴着呲牙咧嘴的鬼面, 所做之舞诡谲又灵怪,他们亦会在起舞的过程中, 特意制造那些如云缭绕般的烟雾,让人分辨不出是在梦境, 还是在现实中。

司俨听着为首巫祝的噫乎哀哉之声, 眼前所见诸景亦渐变得模糊……

******

一千余年前, 中原林立着许多刚从部落转变为国家的小国, 澧国亦是这些国家中的佼佼者之一。

澧国君王年过中年才与王后诞育了一子,自他是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列为了他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亦昭示他的子民,将他封为了澧国太子。

太子被取名为祈稹,他出生那日, 天降祥瑞之兆,君王和王后对他寄予厚望, 子民也从他刚一出生时, 便认定了他会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

小太子也没让任何人失望, 他天资聪颖, 几岁时就展现了过人的才能。

可太子即到加冠之龄时, 却突然患上了难治的恶疾, 彼时在中原各国之间, 巫和医为同职。澧国的大祭司便派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一个名唤桑桑的女巫祝去为太子诊疾,并同婢女一同近身照顾于他。

巫祝桑桑是个孤女, 大祭祀还未担任这个国家最高的神职时,中原还处于混战中,他在深山采药时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被父母抛弃的幼女,也将她救了下来。

桑桑原本无名无姓,桑桑这两个字还是大祭司亲自为她取的。

取此名的原因是,他寻到桑桑的那日,山涧中的扶桑花开得正盛,所绽花瓣的颜色亦比烈日还要灼艳。

大祭祀性情良善,不仅医术高超,还通晓卜筮之术,常为澧国王室成员占卜吉凶。

桑桑渐渐长大后,也顺理成章地同大祭司学习了医术和占卜六爻等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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