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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犹豫了一下,没收,反而拧着眉头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随风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道:“这不是瞧着眼熟吗?那客人是不是姓孟?那客人跟我嫁亲戚长得像,只是许多年没见了,也不敢随便上前去问。”
听说是亲戚,那店小二这才缓和了脸色,悄悄收了钱,低声道:“那是常宁伯府的二爷,的确是姓孟。”
“长宁伯府?”江随风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置信地愣了半晌,又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又把怀里余下的铜钱全都塞进店小二的手里,“小兄弟你跟我仔细说说……”
一刻钟后,江随风才两眼放光地出了酒楼。他斜进一条小巷子,阴影处立刻冲出来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朝他喝道:“死老头子你到底想干嘛?老子被那些人打成这样你也不帮忙,反倒跟那些人一起,是不是想看着老子被打死啊!”
“你瞎说什么!”江随风把脸一板,道:“你是我儿子,我还能真看着你受罪?刚刚要不是我假装拉架把人给推开,你能趁机逃出来?这脑子笨得,哪有你老子我一半聪明。”他得意地笑了笑,朝江廉安挑了挑眉毛,故作神秘地道:“你猜我刚刚问到了什么?”
“什么东西?”江廉安眼睛一亮,“难道又找到了什么来钱的法子?”
“岂止啊!”江随风捋了捋下颌的短须,得意洋洋地道:“我刚刚遇到了孟家老二。”
“孟家人?”江廉安顿时就泄气了,“那有屁用!姑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那孟老大要是真讲什么亲戚的情分,怎么会对我们不管不问,就扔个二十两银子了事。他奶奶的什么东西,把我们当做叫花子呢。”
“你傻不傻,我还不知道这个。”江随风勾起嘴角,冷哼道:“孟老大无情无义不要紧,他膝下可还有个女儿,那可是你嫡亲的表妹。你还不知道吧,孟家可是搭上了瑞王府,你那表妹可马上就要去做瑞王府世子妃了。”
江廉安顿时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那我们岂不是……岂不是还是那个……皇亲国戚?”西城巷子里的老彭家,女儿只是个侯府的通房丫头,就在外头人五人六的,他们可是瑞王府世子妃的亲舅舅和亲表哥,那该多威风,日后走出去,谁敢小瞧他们。
“那我们赶紧去找表妹啊!”江廉安急不可待地就要去上门攀亲,却被江随风给一把拉住了,哼道:“你这蠢货,你以为孟家老大是吃素的?人家现在可是长宁伯,出入都跟着护卫长随,就凭我们父子俩能进得了伯府大门?恐怕还没通报上去就被赶了出来,哪里见得了你表妹的面。”
江廉安立刻就蔫了,哭丧着脸道:“那可怎么办?难道要等她出嫁后再去瑞王府找人?那瑞王府的门槛岂不是更高?”
江随风皱着眉头没说话,他心里头清楚得很,就算自己真找上了外甥女,那外甥女认不认他还真不好说。孟大郎以前就不是什么善茬,更不用说现在有权有势,背后还有瑞王府撑腰,就算让他们父子消失也不是一件难事,他才不做这种没把握的事。
倒是孟家,这几年可真是发达了,既然要把女儿嫁进王府,这嫁妆怎么也不会少……他想到此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咬着牙狠狠道:“他不仁,我不义,老子非要给孟家一点颜色看看。”
见儿子还是一脸苦相,江随风勾起嘴角,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蛊惑的味道,“听说你表妹生得可美了,要不,也不至于能被瑞王府看中。廉安你不是还没成亲吗,你表妹怎么样?你若娶了她,那孟家的家产可就都是你的了!”
江廉安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地道:“爹……你……你是在开……开玩笑吧,不是……那个……表妹都要嫁到王府去了么?”
“这不是还没嫁吗?”江随风冷冷道:“你要真生米煮成了熟饭,那瑞王府还能要她?就算成不了,坏了她的名声,到时候除了你,她还能嫁给谁?”
江廉安的两条腿都在打哆嗦,可心里头却又不免心动,长宁伯府的家产,如花似玉的表妹,怎么也值得赌一把。他心一横,牙一咬,决定豁出去了,沉声道:“爹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一百一十四
江廉安那天答应得爽快,一回头,却又有些紧张,思来又想去,想反悔。江随风气得要命,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通,怒道:“你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有老子担着。”
江廉安哭丧着脸道:“爹,这可不是小事。那瑞王府是什么地方,我们真要得罪了他们,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随风哼道:“你傻呀!你和你表妹要真能成了,孟家就算不承认也不行,到时候瑞王府那边,自有他们去斡旋。那孟大郎总不想让他家女儿守寡吧!你放心,就算为了你表妹着想,孟家也会把你们的事瞒得紧紧的,大不了,就说以前你们有婚约,就算是皇家,也不好抢了这门婚事是不是?再说了,瑞王府是什么门第?又不是娶不到媳妇了,还真能吊死在孟家这一棵树上?你怕什么。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眼看着你表妹就要出嫁了,你再不动手,日后就算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江廉安被他这么一劝,又觉得好像有些道理,想了想,又终于定下了心。
…………
九月初九,许攸领着阿初和几个下人去灵山寺烧香。
这是京城的习俗,将要出嫁的姑娘都要去庙里祈福烧香。对于马上就要到来的婚事,许攸的态度表现得很平静,既不排斥也不紧张,更没有寻常姑娘家的娇羞。也许是因为跟赵诚谨相处得久了,彼此知根知底的,现在的她,更觉得这只是一场仪式,标志着两个人可以合法地走到一起。
眼看着婚期近了,孟老太太和雪爹却是紧张起来,就连阿初也有些难舍难分,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所以许攸才特意等到书院休假时,叫了他一起出来。
因是重阳节,出城的人不少,灵山上游人如织,孟家的马车驶到山脚的小路就再也没法继续往前走了,众人没辙,只得下了马车,靠两条腿前行。
所幸众人都不是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不说阿初已经长高了许多,成了个小小的男子汉,就连许攸,也是自幼锻炼,时不时地还跟着雪爹学打拳,身子骨特别结实,走几步山路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一行人飞快地上了山,进了庙,许攸依着风俗给菩萨烧了三炷香,罢了便要起身出门。阿初却笑着问:“小雪姐姐你不抽个签?我听说灵山寺许愿盒求签都特别灵验,你不试一试?”
小玉和小环都是少女心性,听得此言,顿时有些心动,使劲儿地怂恿许攸道:“小姐您就试试嘛,大家都说灵山寺的签很灵验呢。”
许攸却坚决地摇头,“我不抽。”签文这种事,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真被她抽到个下签,岂不是惶惶不可终日,没事儿也能折腾出事儿来。阿初和两个丫鬟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但阿初却还是有些手痒,悄悄留在队伍最后头,等许攸出了大殿,他便一溜烟抱起签筒抖了一根签出来,而后又急急忙忙地出来找和尚解签。
“……唔……”大殿外,解签的老和尚摸着下颌花白的胡子故作高深,“是陶渊明醉酒,乃中吉签,世事无全美,虽有小人作祟,但应无碍大局。”
“有小人?”阿初立刻紧张起来,“师傅您快给我仔细说说,是什么小人?要怎么避?”
那老和尚却不肯回了,半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地道:“这个……天机不可泄露啊。”
阿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许攸不肯抽签了。
因今儿灵山寺人多,许攸她们在庙里并没有逗留许久,将庙里的各方菩萨拜了个遍,又歇了一会儿后,便起身欲回府。
阿初的骑术在赵诚谨的指导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这一次,他特意骑了马出来,并没有和许攸乘马车。把许攸和两个丫鬟送上马车,阿初刚刚转身欲上马,忽听得身后一声剧烈而突然的“噼里啪啦”声,仿佛是有人不慎点燃了鞭炮。
路上的行人俱吓了一大跳,纷纷回头大声喝骂,人也就罢了,四周的马儿却顿时受了惊吓。阿初胯下的这一匹是赵诚谨赠送,乃西域良驹,听得此等躁动也难免不安地抬起前蹄长嘶了一声,更不用说附近别人家的马,就连孟家拉车的马儿也都暴躁起来,不安地刨着蹄子仿佛随时要跑。
阿初无端地想起刚刚抽到的签文了,心中顿时警觉,慌忙下了马,正欲朝许攸出声示警,那拉车的马儿却好似又受了什么惊吓,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撒开蹄子就狂奔起来。
这路上原本就有些混乱,这会儿愈发地乱成一团糟,数不清的马儿和马车都四下乱窜,孟家的护卫慌忙上马欲追,可跑了没几步,路上就被堵住了,几乎寸步难行,一众护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家的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往后山方向跑,不一会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出大事了!孟家护卫全都慌了神,一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那马车里坐的可是未来的瑞王府世子妃,而今距离大婚也不过十来天,这万一出点什么变故,他们就算把脑袋砍了也不够赔的。阿初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煞白地看着空荡荡的小路,声音直哆嗦,“赶……赶紧去……报信……”说罢,他又一抖缰绳,飞快地策马追了过去。
…………
马车猛地一窜,小玉和小环一个趔趄就摔了一跤,小玉甚至还险些被甩到马车外,好在许攸一听到外头声音不对,立刻就下意识地抓紧了嵌在车里的椅子,这才没被摔在地上,但脑袋却在车壁上撞了一下,痛得她呲牙咧嘴。
“大小姐,你没事吧。”小环反应快,立刻就扶着车壁坐好,又伸手用力将甩在车门口的小玉拽了进来。这后山的小路本就颠簸,马车又走得急,颠得不行,两个人都站不稳,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许攸揉了揉后脑勺,稳住身体,呲着牙道:“这是怎么了?马儿受惊了?我们这是往哪里走?”
“我出去看看。”小环道,一边说着话,她一边贴在车板上小心翼翼地往前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爬到了车门口,探出脑袋看了几眼,脸色很快就变得很难看,“小姐,这是往后山去的路。”
她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忽然兴奋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大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