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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杏儿帮幼宁披上披肩,快语连珠,“主子也知道贺二姑娘这般年纪了,寻常人家像她那般大的姑娘早已成亲有子……这次贺府似乎铁了心,说是贺二姑娘不满意他们为她说亲的人选,就让她亲自去看。”
杏儿止不住笑,“听说一日要见两三位青年才俊呢,贺二姑娘忙得书都看不上一眼。”
光是想到贺二生无可恋的模样,幼宁就扑哧出声,轻轻摇头,“贺府也确实没法子了。”
“可不是……”杏儿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亭附近的拱门处出现了一个不该在此地此时出现的陌生青年。
青年穿过拱门的瞬间,一眼望见于亭中闲坐的少女,着藕粉长裙,蜜合色披肩,静若处子,柔美动人。
“怎么了?”发觉杏儿的沉默,幼宁疑惑回眸,姣美侧脸与白皙到不可思议的肌肤映入青年眼帘,他眼中不可自抑地闪过惊艳。
“也不知佳人是何身份……”青年轻言自语。
身旁小厮抱着警醒主子的态度,十分尽职地提醒,“公子眼睛看仔细了,那不是姑娘,佳人已为人妇。”
青年:…………
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几眼,青年才确定对方真的已嫁为人妇,不由忿忿用折扇敲了小厮脑袋,“就你多嘴!”
如果不知,他还可以多幻想一会儿。如今知道佳人已有所属,他脑中所想的诸多与佳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没了用处。
不过……美倒是真的美。青年不自觉摆起折扇轻轻摇摆,叹气道:“恨不相逢未嫁时……”
小厮偷偷翻了个白眼,公子就爱作这风流模样,大冷天的摇扇子,公子不嫌冷自己还觉得丢人……最近贺府的婢女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说不定就是觉得他跟的主子脑子有问题。
小厮再度提醒,“贺公子提醒过,公子切莫过拱门。过了这道墙就是另一位大人的府邸,只不过两府没有把这门锁上而已,公子再不离开,被佳人发现,对您可就没好脸色了。”
青年“噢”一声,继续摇摆折扇依依不舍望了许久,艰难地挪动了一步退到门内,却低首道:“能不能打听到这位姑……这位佳人是何方人氏?夫家哪位?”
“可能就是这位钦差容大人吧。”小厮慢吞吞道,“这里就是那位容大人的府邸,出现在此处的女子,自然就是其家眷了。听说容公子亲人都在京城,这位的身份应该就是……”
他未言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青年仔细想了想,俯首道:“你觉得你家公子与容大人相比,胜算如何?”
小厮睁大了眼,似乎觉得主子这个比较很有勇气,还是不得不道:“公子比的是外貌……还是气质,还是诗词歌赋,或经史子义……”
“都比。”
小厮长长哦一声,用同情的目光瞧去,“公子,我觉得这些还是不要比了吧,反正有一样您肯定胜过容大人。”
“什么?”
小厮拍了拍脸,无比真诚道:“您的脸皮啊。”
青年:…………
如果这小厮不是爹娘花了大价钱请来保护自己帮自己,而且还未签卖身契,青年觉得自己肯定早就忍受不了此人每天对自己的无情奚落,跳起来就要爆打他的狗头。
“主子。”杏儿低首提醒,“拱门外的那两人已经朝这边张望许久了,奴婢让人去把他们遣走。”
幼宁不感兴趣地掠过视线,微微颔首,“有礼些,那位应是贺府的客人。”
“是,奴婢知道,奴婢亲自去。”
青年见杏儿朝自己走来,激动得杏儿还有近一丈远就掏出怀中字条,念念有词,“吴某身高七尺,二十有五,上无高堂下无小儿,家有余田三亩,闲屋一间,若、若有意……”
杏儿从没见过这么别致的自我介绍方式,一时竟愣在那儿,手中被塞进字条。
青年羞涩道:“姑娘来意吴某已明了,可直接让令主到此地来寻吴某,吴某定恭候大驾。”
杏儿:???
她起初还当是看错了,可能这位就是个登徒子。但字条中的两行小字一入眼,杏儿神色立刻敛住,望了又望,确定自己没看错才收入袖中。
这位……是如何一眼看出主子中了毒?而且……
杏儿知道自己藏不住心思,干脆向幼宁告了会儿假,跑去前厅,将字条交给明太医。
“芙蓉如面柳如眉?”明太医一字一词顿道,眉头皱起,这难道是那毒的名字?也太奇怪了些,谁会给一个□□取这种名字……
不过说到药效,倒是与这句诗很吻合。
“那人还说了什么?”明太医急急道,“怎不拦住他?那是何人?快着人去寻啊!”
杏儿慌张点头,结结巴巴道:“那……那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了?娘娘中的,就是他说的这种毒?”
“暂时无法确定。”明太医习惯说话留三分,“不过上书的一些症状的确符合,你再去将此事禀告陛下,此人既然能入贺府,必定有些身份,陛下与世子很快就能查到。”
才否定了从药本身去入手,没想到转眼就来了机会,怎不叫明太医喜出望外。
正如他所言,燕归一得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去了贺府询问,迅速得知了此人身份。
此人并不姓吴,他只让旁人唤自己游公子,具体名字为何并不知晓。不过有一点很明确,他从第一日来南城,结交贺府公子目的就很明确,他说自己想要见一见容世子,领略一番其傲人风采。
第109章
游笑笑, 不知何方人氏,父母不详,正四方游历,一年前游至南城, 暂居至今。
值得瞩目的是,他有手堪称出神入化的好医术。此人不重财不重色,真正能够让他出手的人很少,所以清楚这点的人寥寥无几。
游笑笑重文若武, 出门在外都由身边的小厮保护, 不过小厮也仅知道个名字——阿六。
半个时辰内, 那位青年的身份已呈在燕归面前, 有用的信息甚少,但最关键的一点已映入眼帘。
“看起颇为神秘。”容云鹤端详手中宣纸,将它置于书案, “陛下如何看?”
“自然是请来。”燕归看向容云鹤,“到时还要麻烦兄长出面。”
容云鹤一怔,也不知是为这声兄长还是话中内容,许久点头含笑, 算是默认了。
这位陛下还真是变了不少,以前的他可没有这般“能屈能伸”。
幼宁尚不知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青年可能会是救自己一命的人,她回院时望见多年前自己与兄长亲手种下的一颗桃树。如今为冬春交替之际,面前依旧是枯木覆雪, 她想起当初埋在树根下的几坛女儿红。
本是说出嫁之时将女儿红取出, 可当初在京城, 此事便不了了之,也不知那几坛酒现今还在不在。
“主子在想那几坛酒吗?”杏儿弯眉,“听说世子回南城时就挖了一坛出来,现在里面该还有两坛呢。”
幼宁眨眨眼,随后以拳捶掌,果断道:“剩下的都挖出来吧,今晚喝。”
“今晚?”杏儿犹豫了下,“主子您不能喝酒啊,明太医说了,您每顿都得喝那碗药。”
“给陛下和哥哥喝~”幼宁散了会儿心,心情颇好,摆摆手往前厅去,“今晚就不喝药了,不需再谈。”
杏儿无言,主子中毒后她还真不敢违背半句,生怕惹得主子生气。那药用于助眠,明太医担心主子清醒太久情绪起伏太大,所以开了此方,按理而言,一两次不喝的确没什么……
犹豫之下,杏儿将此事报给燕归与容云鹤,二人都是微怔后露出笑意。
“那便随她去。”
“就顺幼幼的意。”
竟是出乎意料得统一。
“陛下。”容云鹤静了片刻,“用膳前手谈一局?”
“可。”
木制棋盘凉玉棋,黑白错落,界线分明。两人棋力相当,加之各有所思,对弈起来十分缓慢。
“陛下似乎变了许多。”容云鹤慢条斯理落下一子,悠悠道,“是因为幼幼吗?”
“人总会变。”燕归面不改色,“兄长亦如是。”
容云鹤轻笑,“我若不变,恐怕此刻陛下无法入我府门,更妨谈安然坐在此处。”
二人心中都有个极为重要的人,偏偏那人又相同,正是此人令他们相识相熟,亦是此人令他们似敌似友。
容云鹤曾想过,若没有幼宁在其中,他会如何看待这位陛下。思索良久,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欣赏甚至是赞同他的处事作风,往深处言,其他人觉得这位陛下的一些可怕之处,譬如对他人近乎冷漠的一视同仁,和某些堪称残忍的态度。
但没有如果,燕归夺走了他最心爱的妹妹,容云鹤便无法与他一直相安无事。
容云鹤不觉得自己对妹妹幼宁存在什么不可见人的情感,这世上总有人侧重不同,家室、名、利、财、亲、友、爱……他只是恰好尤为钟爱这个唯一的妹妹。
燕归某种程度与容云鹤想法一致,他的改变说来亦是因为幼宁。
幼宁来南城前,两人还在争吵中,或者说幼宁单方面的冷战,因为燕归不想或者说惧怕拥有一个两人的孩子,偏偏幼宁是如此渴望新生命的到来。
燕归本打定主意,会慢慢劝导幼宁,潜移默化改变她的想法,可突如其来的毒打乱了一切计划。
不管什么孩子,毒若没解,幼宁便要没了。
这时燕归才恍然意识到,之前所想的若自己即将不幸于世也绝不留幼宁独活的想法是如何愚蠢,他分明忍受不了她受一丝苦,又怎会在知道自己注定死亡时还要折磨她。
既然想通这点,剩下的也迎刃而解。
他完全没有必要仅因为心中的小小不满就与容云鹤闹出不快,从而让幼宁为难。
反正幼宁现在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不是吗?如此而言,就算喊对方一声兄长又如何?能让幼宁放心才最重要。
瞥见燕归唇角的老神在在、淡定从容,容云鹤似乎懂了什么,又缓缓落下一子,抬眸道:“陛下输了。”
“哦?”燕归似惊讶瞧了眼棋局,颔首道,“是我输了,兄长棋力有所精进,我不及。”
“十三哥哥输了?”清越的声音自门前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看去,皆对少女露出微笑。
燕归先起身,将人带入怀中,“嗯,兄长太厉害了。”
“哥哥当然厉害啦。”幼宁探头瞧了眼,不想让燕归伤心,皱皱鼻子又道,“不过十三哥哥也不用失落,你每日忙于国事,已经很久没下棋了。”
容云鹤弹弹衣袖起身,睨了眼对望的两人,似乎怅然若失道:“女大不中留,古人诚不欺我。”
幼宁:“……”
被看个正着,幼宁微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辩解,急了会儿干脆一头扎进燕归胸膛,闷在里面不出声。
“幼幼脸皮薄。”燕归一本正经地摸头,“兄长别取笑她了。”
容云鹤失笑,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经历这么一幕的一天,他摇头出门,“算了,我喝酒去,之前那坛女儿红正好还不够,陛下觉得如何?”
“自当奉陪。”
为了不让幼宁多生愁思,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对她所中之毒的担忧隐下,平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陪她谈话。这也是为何幼宁明明早已察觉自己中了毒,现在还能露出笑颜的原因。
因为两个最重要的人给了她信心。
幼宁酒量不好,也不能饮酒,便只饮点蜜水吃些小菜,偶尔歪过头听这两人谈天胡地。
她从不知,原来兄长和十三哥哥一起喝酒的模样,竟也和那些喝多了喜欢扯闲话的人一般。叫她看着好笑,又莫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