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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客厅,屋子刚打扫过整洁一新,刘妈去餐厅放蛋糕,边告诉她:“东西都准备好了,吃了中饭老钱就过来。”
她今天要去墓园给父母上香,她刚出院刘妈不放心让她开车,就把家里以前的司机钱师傅叫了过来。
单伯尧去世后家里用不着司机,单善就给他介绍到了其他地方工作,今天特意请假过来送她去墓园。
她好不容易回来吃个饭,刘妈放了蛋糕后又兴冲冲地走进厨房忙活,交待她:“汤快炖好了,再炒几个菜就能开饭。”
单善应了声嗯,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不到,便说:“我去楼上睡一觉,吃饭了刘妈你喊我一声。”
住院这段时间都是吃吃睡睡,忽然能下地走路还不习惯。
“行,去休息吧,好了我喊你。”
“嗯。”
单善去楼上补觉,回想刚才陆敛的举动,越想越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可他答应了明天来接她,她又放心地阖眼睡去。
单伯尧夫妇所葬的墓园在南山的半山腰上,从她家开车到这边走高速还要一个多小时,单善当初本不想埋这么远,可这边景色宜人,权衡之下还是定在了这边。
两人生前夫妻和睦,死后也合葬在一起,为此她奶奶当初还骂过她没良心,养了十八岁的孩子连多一块墓地的钱都舍不得给死人掏。
说白了,就是指望着分开下葬,希望她妈死后别再缠着她儿子。
这个愚昧的老妇人,生前总骂她妈妈是来讨债的丧门星,后来人跟着单伯尧一起死了没得骂了,又把气撒在她留下来的女儿上。
你这个命硬的丧门星,克死你妈又克死了你爸,怎么还有脸活着。
像这样的话,单善都听烦了,后来她奶奶再打电话过来,她就直接挂断,再后来换了手机号,耳朵边就清静了。
车上不来,单善让钱师傅在山底下的停车场等她,后者看她拎的东西,也知道她有话要跟父母讲,下了车说:“叔给你把东西拎上去再下来啊,不耽误你跟爸妈说话,聊多久叔都等你。”
她垂下脑袋,手指揉发涨的眼,低声应嗯,“谢谢钱叔。”
对方拎上蛋糕和一袋水果,佯装生气:“说什么呢,真说起来我还得谢你,给我介绍工作。”
她怀抱着香烛纸钱,细声应答:“应该的,你都跟着我爸好些年。”
家里用不着司机,单善就去找了陆敛,后者给钱师傅安排了现在的工作,给中远下面的子公司开面包车运物料,工资待遇都很不错,做得好每月还有奖金。
走着走着,钱师傅忽然叹气,颇为懊悔:“要是那天晚上开车的是我,也许就不会……”
她扯了扯嘴角,表情没什么起伏,也没接话。
当年的一场车祸,车里加上司机三个人都没活下来,他当初给单伯尧当司机七点下班,其他时候要用车再另外联系,可他那天碰巧拉肚子拉到腿软,单伯尧就联系了公司的司机。
最后三个人都没回得来。
单善记得那个去世的司机家里还有个患白血病的孙子,两厢对比下她似乎也不是最可怜的了,她后来有去看那个小孩,除了公司给死亡员工的赔偿金外,她私底下又给了一笔不菲的医药费。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事。
来到墓前,石碑上照片里的夫妻俩笑容灿烂,钱师傅放下东西,点燃三根香朝墓碑拜了三下而后离开。
墓园清静,三点多钟日头正盛,但这处冬暖夏凉,单善并不觉得热,盘腿坐在沙地上摆放好果盘,笑得眼不见眼:“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啦。”
她点了香烛,大把大把地烧纸钱,与他们闲聊家常:“你和妈妈在那边过得开心嘛,有没有吵架啊,善善送给你们的东西都收到了吗,钱够不够花啊,不够了就梦里告诉我……”
她揉了揉眼皮,继续念叨:“想买什么也告诉我,不过不能买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妈妈肯定会说你的,酒可以买,但是要少喝……”
她吸鼻子,依旧笑着:“我还没找到阿姐,不过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到时候带她来看你们,我会记得帮你们转告她……”
“爸爸妈妈很爱她的……”
她擦掉眼角的湿润,烧完纸又拆开蛋糕盒平放在墓前,手拿着大把蜡烛一根根插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这念叨那。
从小到大,唯一没嫌过她话唠的人就是单伯尧,他工作特别忙,单善有时候半个月才见上他一面,一看到他总有讲不完的话,她讲他就笑呵呵地听,她不乐意了,说他没认真听,他就把她说过的话意思复述给她听,她这才开心了。
她埋着头认真地插蜡烛,整整五十根插好后,蛋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蜡烛,她又耐心地一一点燃。
“爸爸,漂不漂亮?”
星星点点的烛火轻晃了下。
“这样的啊……”
她笑了笑,告诉他们:“是陆敛买的呢……”
她忽然一拍嘴巴:“不对不对,是陆叔叔……”
当初是单伯尧要她喊叔叔。
“爸爸,我听话了哦。”
她收了打火机,两手合上举在胸前唱生日歌,声音软软糯糯,模样乖巧极了,紧紧闭着眼唇角带笑,唱到最后一声,没忍住还是从眼缝里溢出泪水,她急忙抬手抹掉,笑嘻嘻地祝贺:“爸爸,生日快乐呀。”
又老了一岁,五十岁了呢,照片里的两人却还是三十多岁的脸。
她捏紧两个拳头手背紧紧地压着眼皮,声音细细地哽咽:“我也爱你们……”
她清喉咙擦泪,低头吹蜡烛,一阵轻柔的山风拂来,与她一起将烛火吹熄。
很爱很爱,所以,下辈子一定要再遇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