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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同附学的人考?那我们哪里考得过?!”
“我能不能只考古仪?旁的我可不会!”
上头翟教习等底下纷乱过了,才缓缓道:“此回参试只为了给各人心里打个底,并不会参与他们附学的排名。咱们只是要用那个成绩来做分班,看各人适合读什么,往后又该如何学。”
听说不用排名公开,总算松了口气,又有人道;“要分班又何须考试?咱们都自己选了不就成了?”
翟教习淡淡道:“要考试,还要看平日里各科的作业,并是不想读哪个就读哪个的。若是实在没学好,便是想读,只怕也读不了。”
底下立时没了声息,教习也不待众人再度反应,喊一声“上课!”便开始了这一日的课业。
午间歇息的时候,越家几个聚在了一处,柳彦姝问道:“什么叫想学也不让学了?难不成这女学还不让读了?”
越苭几个也不知就里,倒是傅清溪约略知道一点,只是她也不十分清楚,怕随口说出来经不起追问,便索性也缄口不言。
越芃道:“恐怕是要按着能耐来,毕竟我们先生人数有限,只怕是有希望进书院的便着力培养,实在不成的便混日子了吧。”
越芝一脸忧虑道:“这是说我们这样学的不好的,便不管了?”
越苓却笑:“那可太好了!往后来不来是不是也由着自己了?”
几人议论纷纷,鲁家同俞家那边几个姑娘也走了过来,一对说法,果然都是胡乱猜的,没个准数。
还是越萦心气正:“管这些干嘛?好好复习备考,考好了自然什么都不用愁!”
越芃苦笑;“你说得倒简单。”
只她说得义正辞严,旁人再说别的倒不好开口了,便都散了。只亲近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
柳彦姝站在一根柱子边上,一下一下挠着柱面,眼睛看着远处发呆。傅清溪知道她想事儿呢,走过去忽然开口道:“哎呀,好痒!”
柳彦姝一哆嗦,回头看是她,怒道:“臭丫头,吓我这一跳!”
傅清溪笑得止不住:“你挠那柱子,我替它喊话呢。”又问她,“你也发愁年底考试的事儿?”
柳彦姝长叹一声:“可不是愁嚒……”忽然又一笑,“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傅清溪自知道她的法子准定不会是接下来苦读用功等话,便也不问她。她心里如今记挂着的是十月里的云演数试,至于分班备考,想想自己这一年多来做的功课作业,怎么也不会不让读数术的,是以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到了日子,她提前一天去同大太太处说了第二日要外出去书楼书院。大太太也不细问,定了亲长所遣的随侍嬷嬷,便叫车驾那里安排人手车马。
第二日一早,傅清溪只带了夏嬷嬷和老太太那里派来的一个嬷嬷便坐上车出去了。在书楼里略停了片刻,说外头有一处数术的推演之会,要过去看看,车驾遂往云演数试的考场去了。
考场在文昌街的一处大宅子里,车行到门前,傅清溪递上名牌考笺,门口有人验过,才放了车驾进去。到了二门口,下了车,另有人相迎往里头去。穿过两道回廊,到了一处极阔朗的院子跟前,有几个青衣少年来回其间。看见傅清溪,有一个上来问了姓名,拿出一个本子来一查,道:“姑娘请这边走。”
领到朝东的一排单间房子前,走到当中的一间道:“姑娘请进里头,书卷已俱,即刻便可作答。限时一个时辰,里头有信香计时,香尽为令。”
又把两位嬷嬷拦了道:“随侍之人请在偏厅歇息,或者在这外头廊下静坐也可,只莫要发出太大声响吵扰了旁人。”
另一个嬷嬷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做什么?”
那侍从笑道:“是推演数术的。若是您会这个,也可下场一试。”
那嬷嬷连连摆手:“我可不会那个。”
一时有人点了一根金藤辰刻香来了,看上头刻度,果然是一个时辰长短的。
傅清溪已然进了里头,那点香的道声得罪,将那香放到一旁的高架上,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傅清溪看一眼这屋子,不过一丈半左右见方,只朝东一扇窗,窗下一张案,案边一把椅子,边上一个高架,上头一个香炉点着信香,案上卷册、文房四宝并一套茶奁茶具,另一边的角落里竖着一个四扇屏风,想必里头设着恭桶。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外头嬷嬷们如何想法她如今也顾不上了,先把卷册打开,一边就磨上墨了。
这数术推演的考试果然同寻常投文大不相同。古仪上典的考试,常常是一句话就叫人做出一篇文章来。这个却不是,那一道题恨不得就有三四张纸,看得人犯晕。
其中一题给出了一地的水文地理,并近年天象、所宜作物,又有各样作物的生长时节、光阴宜忌等等,最后叫人安排下一年的农时农事。另有一题是一城的人数行当、地理风水,最后要画一个最恰当的城建图。
傅清溪一行看一行吐舌头,怪道那书上说这云演数试无从准备起,果然如此。幸好自己这几个月来同买卖数据打交道也多了,又日日练习那自问之道,还可勉力一试。若是换了一年前、半年前的自己,只怕只有对着卷子哭的份儿了。
拿了张纸,先把该从哪些项上考量一一列清,再把能从题干中找到的相关情形数据填上去,若有找不到的,如今也没处问去,只好“存疑”,如此一步步推演,最终得出一个结果。
两三道题,眼看香尽才将将做完,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外头收卷册的人已经来了。傅清溪看看自己由着思路连写带画的卷宗,只好苦笑,没法子,却是连誊写一遍的功夫都没得的。
交了卷子出去,夏嬷嬷有心问两句,又怕在另一位嬷嬷跟前漏了怯,便只好等回去再说。
第67章 分班备考
主仆三人一路默默从游廊往外走,迎面遇上一个熟人。
傅清溪避过一边先行了一礼唤一声:“老伯好啊。”
却正是那文星巷小院里的老人家,他一抬头见是傅清溪,也笑开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姑娘。姑娘也是来推演数术的?”
傅清溪笑道:“是,却是……恐怕是献丑了。”
老伯呵呵笑道:“这个数试还算有些意思,姑娘就当玩一回吧。”又道,“家主人知道今日这里有这么一出,便叫老头子过来瞧瞧,看如今还有多少人喜欢学这个。果然比从前更少了,还是那些装神弄鬼的招人喜欢。”
傅清溪见他随手比划的正是古仪上的两个手势身姿,差点没乐出声来。见远处又有人来,便道:“那您忙吧,我这也该回去了。烦请您替我给老先生带好。谢谢他老人家所赠之书,我如今可是用心在学了,下回一定登门相谢。”
老伯点点头挺高兴道:“嗯,看得出来!”
傅清溪听了这话也乐开了,老伯又道:“谢不谢倒不打紧,姑娘有空往我们那里去就好了。寻常都没个客人上门,冷清的不得了。”
傅清溪听了有些动容,点头道:“年前必定登门拜访。”
老伯极高兴地点点头,傅清溪又行了一礼,才告辞出去。
回到了府里,夏嬷嬷替傅清溪换衣裳的时候笑道:“姑娘今日就是为了去参加那个什么考试的吧?也不先同我们说一声,老奴全不接头脑,真是唬了一跳。”
傅清溪笑道:“也不是什么郑重的大事。不过赶上了就去试试,就算出去玩一回吧。”
夏嬷嬷摇头笑道:“姑娘这玩法也稀奇。”
傅清溪笑笑,待换好了衣裳,便把那本昆仑女学生所写的书又拿起来细看。若说那《学之道》的书是理,这本书就是行了,两相对照着看,她颇有些所得。
她正看书,柳彦姝来了,见了就问:“你今天出去,见着越萦了没?”
傅清溪一头雾水:“三姐姐?没有啊,我是一个人出去的。”
柳彦姝抿抿嘴道:“听说是什么陆家还是鲁家的来请她出去逛逛的。”
傅清溪见她问起,便索性告诉她自己去了云演数试,刚想细说那题目,柳彦姝就摇手道:“别,别,我可没心思听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成,我要再去打探打探!”说了又一阵风的去了。
傅清溪正想大论一通呢,这下没个听的人了,也十分不得劲。想了想扬声道:“杏儿,拿纸笔来!”,心里想着,“哼,没人听我还不想说呢!我说给正楠姐姐去!”长长写了封书信,心里才算舒服了。
柳彦姝这一去打听消息,也不知道打听了什么来没有,倒是过了两日,傅清溪去寻她,居然见她正在做题,吓得还以为进错屋子了。
柳彦姝抬眼见她那一脸惊怪的神情,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就不兴用功点儿了?!”
傅清溪捂嘴笑道:“吓死我了,还当这□□要反变了呢!柳姐姐居然看起书做起题来,你不觉着头晕眼花了?”
柳彦姝把手里的纸笔一扔:“你再看我笑话,瞧我怎么收拾你!”
傅清溪赶紧往一旁避过,嘴里道:“这是为了书院联考的事儿?你上回不是说有主意么?难道这就是你的主意?”
柳彦姝又把笔捡了回去捏在手里,对她道:“你别当如今看过两本书,会做几道题就了不起了,专门取笑我们这样读不进去的。”
傅清溪摇手:“可不敢,我才哪儿到哪儿呢。”
近前一看,柳彦姝在看的书还不是日常的课本,挺大一本,上头都是些题,看着是手抄的。
傅清溪也不好多问,便道:“那你好好用功吧,我这就走了。”
柳彦姝一把拉住她,“哎,你等等!”又把那书拿起来递给她看,说道,“你要不要也跟着一块儿看看?这是他们书院附学里年末的卷子,估计那联考也得有一多半从这里头出的。”
傅清溪看了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又不是为了联考排名去的。这回考试是探探底,也叫咱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好为往后打算。”
柳彦姝给她一枚白眼:“只要是考试就会有人拿出来比,我可不想叫人笑话。有现成的路子干嘛不走?难道你就乐意看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傅清溪耸耸肩膀:“随便,同我又没有干系。”
柳彦姝劈手把书拿了回来,骂一句:“不识好人心!”
傅清溪嘻嘻笑道:“柳姐姐,我晓得你对我好。你好好用功吧,考一个大大的名次,叫她们瞧瞧你的威风!”
柳彦姝笑骂:“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叫大大的名次?那排名难道是越大越好的?!”
傅清溪笑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站这儿你就有由头不看书了,我还是走吧,你赶紧好好用功。若是有了法子还不成,到时候你可就得难受了。”
柳彦姝骂两句,想想这话也有道理,便又拿了那书起来,唉声叹气地一边看题目一边看答案。
这一阵子,不管姐妹们面上如何说笑如常,私底下没有不下力气的。越苭光往天香书院都写了十好几封的信了。柳彦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好像谁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似的,她又要说给人知道,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傅清溪。
傅清溪想起她说的“只要有考试,就会有人拿来比”,看来还真是如此。可是人生漫漫,春考只是其中一关,而这联考不过是为了那一关的一级台阶,并没有那么多分量。却因为里头掺杂了面子比较,忽然就要紧起来。她想想,叹一口气,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巧法子,只好明刀明枪同卷子拼吧。
转眼就到了联考这一日,因是同天峦书院附学那边挂上的关系,是以都要去那边附学参考。
十一月朔风凛凛,越家鲁家同俞家都一早预备好了车驾,换上了厚毡夹绵的车帷车帐,里头都点上火盆,幸好这天峦书院虽在城外山边,这附学好歹还近点。只是天冷路滑,这车行是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更别提里头坐着的都是娇小姐,随行赶车的都小心翼翼,不敢丝毫怠慢。
越苓越芝同傅清溪和柳彦姝原本在一车里,越蕊非要挤在里头,最后柳彦姝去了越芃她们那车上。这里行了一半路程,越苓就坐不住了,可又没有法子,她便只好嘴上出出气道:“这也不晓得是哪个王八羔子想出来的缺德主意!叫我们一大早赶这许多路去考个什么劳什子的试!趁早别叫我学完事儿!我可不要再受这样磋磨了!”
越蕊听得目瞪口呆,越芝连连道:“你少说两句,七妹妹还在呢,你别带坏了小孩子!”又笑着对傅清溪和越蕊道,“她同哥哥们混多了,学了一口这样的语气。我娘生气说了她好几回,可我爹说这样说话才痛快,所以就……”
她话没说完,越蕊同傅清溪两人都闷笑起来。
越苓丝毫不以为忤,还由着心思顾自己道:“你们说说,是不是这理儿?天下人难道都要去考那个劳什子的春考才算能耐?天下就这一条路?你说怎么就有那么死心眼的人呢,非要把所有的牲口都变成狗,那里头还有猫,还有牛呢,就不许活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越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越苓道:“六姐你这口气同二哥哥、三哥哥一模一样!”
越芝叹气:“就是同哥哥们学的……”
这一路热闹的,傅清溪都快忘了自己是要去干吗的了,看看前头的车,心想:“这有出息上进的都分一车去了,剩下我们这里可真是一言难尽得很。”不过看看几个人的笑颜,又觉着也许这样也不错。
进了学馆,这华英书院过去的都单分在一个屋子里。一人一案,文房卷宗,却是要考一个半时辰的。傅清溪心想,这可比云演数试那块差远了。
这学舍也不知寻常是上什么课用的,挑高比寻常屋子要高,屋子又大。她们这回也没有来全,真有几个人身子不适来不了的。这一屋子坐着,就有些空荡荡的。最糟糕的是,别说火盆,连点火星子都没见着。
各人从车上下来,原想着可以伸直了腰身松快松快的,哪想到竟是直接掉进了冰窟窿!
自然立时有人问取暖的事儿了,哪知监考的考官却道:“墨又没冻上,要取什么暖?!”见众人发愣,不耐道:“速速开卷作答,一会儿令钟响起就不许再写的。赶紧赶紧。”
忽然有人问道:“令钟没响之前交卷又如何?”
考官一愣,答道:“若在之前已答毕无误,只将卷子留下,自行离去即可。”
傅清溪听出来问那话的是越苓,果然没过两刻钟,她就从考场出去了。
到半个时辰之后,竟出去了一多半,答到最后的只寥寥十来个人。
等令钟响起,傅清溪自考场出去,就见越苓几个也没上车,正在偏厅里来回踱步,见她们出来便埋怨道:“你们可真够死心眼的,就不会早点出来?!”
傅清溪问她:“你怎么不去车上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