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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江涛见状,忍不住骂了一句:“草!”
闫江涛是想威胁一下关白羽,让关白羽考试的时候给他看一下卷子或者传个纸条,他知道关白羽怕他,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
结果……关白羽竟然不理他。
这小瘪三竟然不把他当回事!
闫江涛正想再踢关白羽几脚,监考老师来了。
监考老师一共有两个,一男一女。
那个女的矮矮胖胖的,扎了个马尾辫,看着年纪不大,那个男的则瘦瘦高高,大概有个四五十岁。
两人进来之后,那女老师没说话,那男老师翘着手指,却说了好些:“你们考试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要是被我看到有人偷看作弊,考试算零分!”
“上次我就在你们学校抓到了作弊的,题目做不出来就别做,还作弊!”
“你们这些人,看着就不像样!”
……
说也就算了,一个女生抬头看了一眼,他立刻道:“你看,又有人想偷看。”
那个女生涨红脸,委屈地不行。
关白羽也有点不太高兴,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个监考老师看不起他们。
不过这也正常,他们村里的人,常会说镇上的人如何如何看不起他们,以前去镇上因为穿的差被说脏之类。
说着说着,他们也会骂镇上的人,前段时间镇上一家工厂倒闭了,一群人下岗,大家就特别高兴……
当然那些都跟他无关。
试卷发了下来,关白羽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开始看试卷上的题目,等铃声一响,他立刻开始做题。
这次考试比他们学校平常的考试要难很多,甚至比镇上市里那些学校平常的考试都要难,被称为“竞赛”。
不过石振给他买的习题,本就是比课堂内容要难的,所以他倒也不至于慌乱。
关白羽做得很认真。
闫江涛坐在关白羽身后,却连前面最基础的题,也有好些不会。
比如看拼音写汉字,他早就把拼音忘得差不多了,“iu”和“ui”他就完全分不出,分出了那字他也不会写。
潦草地做了一些题之后,闫江涛做不下去了,见关白羽在奋笔疾书,也就更加生气。
他心里一动,从口袋里拿一张原本想用来让关白羽给他传答案的草稿纸,写上一些答案,揉成一团,趁着老师没注意扔到关白羽桌上。
然后,不等关白羽反应过来,他就指着关白羽大声对着监考老师道:“老师,他作弊!”
那个男的监考老师脸都黑了,他一眼瞧见关白羽桌上的纸团,几步过来就抓在手里,冷着脸对关白羽道:“拿上你的试卷,跟我出去。”
关白羽有点怕老师,懵了懵,最终拿起试卷,跟着老师去了外面。
一到外面,关白羽就道:“老师,我没作弊。”
“那这是什么?”那个老师将之前从关白羽桌上拿的纸团打开,看到里面写的乱七八糟的答案,更是对关白羽没个好脸色:“考不出来就别考,平常不好好读书,考试的时候还作弊,你们这些人没救了!”
“是闫江涛扔过来的,我没看,我一直在做题。”关白羽道。
这个老师却不听关白羽的辩解。
他是镇上初中的老师,但对乡下的学校也有所了解。
这所学校的老师水平很差,学生成绩更差,校风也乱七八糟,他觉得这种竞赛考试,这个学校的学生压根没有必要考。
市里每年评出十来个一等奖几十个二等奖几百个三等奖,这所学校从未捞到过哪怕一个,这些学生考了有用吗?
眼前这个作弊还找理由,更是没意思。
这老师伸手去拿关白羽的试卷,要在他的试卷上作记号:“考试作弊,成绩不作数,算零分。”
关白羽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不肯把自己的试卷给出去:“我没作弊!我平常都考第一名的,我根本不用作弊,这纸团跟我没关系。”
那老师有些不耐烦,鄙夷地看着关白羽:“你是年级第一又怎么样?你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那我也不可能跟人传纸条作弊。”关白羽不想被算零分。
他们学校只有极少数人,初中毕业还继续读书的,学校老师也就不怎么跟他们说高中乃至中专的消息。
他以前,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太多想法。
但最近他哥跟他说了很多高中的事情,甚至连大学是如何如何的,都跟他说了。
他哥还让他去读大学。
如此一来,他对这次决定保送的考试,就很重视了,毕竟要是不保送,他很难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一中,能上他们镇上那所市里最差的高中都算好的。
那监考考试本就看不上关白羽,关白羽这样子,他更是不耐烦,伸手就去扯关白羽。
这时,那女的监考老师从教室里出来,细声细气地说:“陈老师,就一个纸团,也不能证明他作弊了。”
“不是作弊又是什么?”那陈老师问。
关白羽想也不想,就对着那女老师道:“老师,我真的没作弊,平常考试我都是考第一的,不可能作弊!”
他能感觉到,那男老师对他们有偏见,甚至巴不得从他们身上找点茬出来,他要是弱一点,指不定就被这人算零分了!
他只能求助别的老师!
关白羽唇红齿白,看着就乖巧,这会儿眼睛还红了……后面出来的监考老师有点同情他:“陈老师,总要讲证据的,我们看看他的试卷,对一下纸团上的答案,就能看出来他是不是作弊了。”
那男老师冷哼了一声:“他就是没来得及作弊。”
“那也不一定……”
“王老师你觉得我做错了?你觉得我应该看到学生作弊都不管?”程老师没好气地说。
那女老师闻言,闭上了嘴巴,她刚工作,陈老师却是学校里的老人……
关白羽心里一沉。
各种各样的不公正待遇,从他有记忆起,就跟他如影随形。
比如被人打了,还被倒打一耙。
比如被人抢了东西,也没人给他出头。
比如闫江涛天天找他麻烦,但他依然不得不跟闫江涛做同桌,之前甚至不得不给闫江涛讲题。
他不喜欢这些,但早就习惯了,不会再去反抗。
毕竟反抗之后,他不一定能得到好处,甚至有可能遭遇更糟糕的情况。
可现在不一样。
他哥会帮他。
而且,他哥那么重视他的这次考试,还特地给他买了习题……他决不能第一场考试就得零分。
关白羽盯着那个男老师道:“老师,你不了解实际情况就给我定罪,明明是别人作弊反过来诬陷我……你要是给我算零分,我不会这么算了的,大不了告到教育局去!”
这时候乡下的学生,压根不知道教育局是什么。
不过石振平常跟关白羽聊天,会说很多关白羽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大多还跟学校、教育有关,其中就提了教育局。
那陈老师的脸黑了。
第22章
别看这位监考的陈老师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他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老师。
之前他那么轻易地认定关白羽作弊,还要给关白羽打零分,是因为他打从心底看不上关白羽,也不觉得关白羽会反抗。
这所学校的学生成绩都很差,这种稍微带一点竞赛性质的考试,在他看来他们参加不参加一个样。
他没想到关白羽竟然会这么强硬,不乐意息事宁人,甚至扯上了教育局。
事情闹大了,对他们没好处。
另一个监考的王老师闻言就急了:“陈老师,这事就算了吧!”
王老师不明白陈老师为什么要揪着不放。
如果是她,瞧见了估计也只会提醒一句,收了纸团就算了——这里的学生再作弊也不可能在市里得奖,最多就是成绩好看点,真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生这么硬气,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很明显他没有作弊。
这么想着,王老师还朝着关白羽笑了笑。
“你作弊还有理了?你以为教育局你家开的?”陈老师怒视关白羽,但瞧着多多少少有点色厉内荏。
关白羽不爱跟人起冲突,平日里常常毫无存在感地一个人待着,但他喜欢观察别人,也因此总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的情绪。
这会儿,他就看出来——陈老师怕了。
关白羽认真地看着陈老师:“教育局不是我家开的,但也不是你家开的!你是老师,却诬陷我这个学生,我要让我……让我爸去教育局,去你们学校!”
他本想说我哥,最后还是换成了我爸。
陈老师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些乡下人特别擅长撒泼打滚,耍赖骂人,教育局在市里,这人的家人不一定能找到地方去闹,但就算他们去他学校闹,他也丢脸丢到家了!
陈老师有点下不来台,僵在那里,王老师看了他一眼,走到关白羽面前,温和地说:“这位同学,你把你的试卷给我看看。你放心,要是你没作弊,我们肯定不会给你零分!陈老师,你那张纸条也给我看看。”
关白羽把试卷给了王老师:“老师,我的字肯定跟那张纸条上的字不一样,我没作弊!”
关白羽可以感觉到,那陈老师是单纯想找他麻烦,哪怕没确切证据也想给他一个零分,他自然不敢把试卷给出去,但这个女老师对他没恶意。
如果是二十年后,任何一所学校里,一个完全没人管的孩子,除非智商逆天还特别自律,不然是不可能考年级第一的。
那时候的家长都重视教育,会尽力给自己的孩子提供他们能力范围里最好的学习条件,而没人管的孩子,难以得到这些条件。
可现在是1994年,这里还是乡下。
在他们乡里,重视孩子学习的家长,非常非常少。
初中的孩子,人拉拉不走,鬼牵跑没影儿,特别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重视孩子的学习,又懂一点教育的家长,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一个同学都不想学习的学校里读书,他们基本上都想办法把孩子送去镇上的学校了。
像闫江涛爸爸这样重视孩子成绩但又不懂教育的……他们本身没读过什么书,所谓的重视也就是骂孩子几句,让孩子自己去学,重视不重视区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