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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质问:“有什么风险?”
太医有些茫然,没太听懂似得,胎都是死胎了,还说什么风险?
陆质下颌紧绷,沉声再问一遍:“怀孕的人,若现在就是死胎,等满了三个月才落,有什么风险?”
太医这才醒神,抛开王爷的子嗣,讨论紫容的身体,他便没有那么拘谨,只道:“伤身体是不可免的,但只要后期好好调理修养……”
陆质打断他,“如果现在落胎,对他是不是保险一些?”
太医微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
刚开始给紫容诊过脉的大夫不止他一个,几人一门心思,想的全是怎么保胎。
直到这时,太医才醒转过来,无论这事儿听起来有多荒唐,但豫王一直以来,在意的确实只有那个在孕期误食了红花的少年,而不是那个他们战战兢兢,生怕保不住就会被豫王迁怒的子嗣。
他从头到尾搞错了重点。
可即便是正室,徐太医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都没见过这样的。
太医整天伺候的都是这些权贵,即使心中大骇,脸上的表情却收的快极了,连同心神也收拢回来,连声道:“是……是这样。若是死胎,残留体内的话,便不免会有意外。以防万一,现在落胎,确实是对孕体最保险的做法。”
紫容白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陆质也曾侥幸觉得是怀孕的关系,里头那个在长大,便带的花妖容易疲倦。
然而刚才单独问过太医,却没得到什么好消息。
有可能是因为怀孕,但还有种情况,是紫容的身体被……被死胎拖得越来越弱,所以才嗜睡。
没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全是可能、也许。
陆质在书房待了很长时间,这两天攒下来,桌上堆的公文已经很高了。他拿起一本,却迟迟没有换下一本。
真的不是不喜欢孩子,更别说是紫容生的。只是相较于那个也许真的没有缘分谋面的孩子,紫容才是他最忍受不了会有危险的人。
就为了一个孩子,紫容会疼、会病、会流血,陆质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自己要发疯。
他不想承认,这几天有时候看着紫容提起宝宝时候的笑模样,甚至会难以抑制地恨起那个突如其来霸占了紫容小腹、也给他带来生命危险的胎。
陆质在书房静坐,任凭脑中疯狂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奔涌。良久,他捏了捏眉心,起身时,又成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白天睡得多,这天晚上紫容的精神倒是很好。
下午他醒过来没多久,便等到了陆质处理完公文从书房出来。两个人没挪地方,就歪在床上,温存了好一阵。
晚上陆质去沐浴时,紫容披着被子在床中间坐着。
等陆质回来,他还是那个姿势,只不过低着头,正在拿一只手摸自己的肚子,眼睛也盯着肚子瞧。
从陆质的方向,可以看见紫容脸上的笑容,很温柔、很期待。
他生硬地移开目光,一言不发走到床边坐下擦干头发。
是紫容从后面靠过来,两只手里捧着一串铁环往陆质腿上放。
“你是想解,还是想把它弄得更乱?”
紫容苦着脸说:“你帮我解,太难了。”
陆质便改为一手拿着软巾擦头发,另只手把九连环拿过去。他将九连环提起来,眯着眼端详了片刻,却道:“被你弄坏了,这样解不开。”
紫容瞪着眼睛:“怎么可能!”
“唔,坏了。”
陆质将九连环和软巾全丢到一旁,紫容便逮着空蹭到他身边。刚才披在身上的小毯子他也不要了,跪在陆质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连声央求:“我要解,我要解,殿下帮我解嘛。”
花妖刚喝过牛乳做的酥酪,明明漱过了口,身上却还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气。
混着花香,又柔又暖。
陆质垂眼看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花妖,九连环明明还差最后两步就成了,他不知道紫容是什么意思。
紫容在他怀里扭了两下,回身抓起九连环塞进陆质手里,软声道:“你帮我解开。”
陆质用两条胳膊把花妖环住,手指动了几下,九连环便应声而解。
“好厉害!”紫容笑的嘴唇弯弯,眉眼也弯弯。他啪啪啪用力拍了几下手,回头夸奖陆质:“殿下最厉害,最聪明,最棒了!”
陆质有些愕然,但紫容显然还没夸完,不过解了一个成了多半的九连环,生生被他说成了天大的事。
紫容只穿着一件藕荷色丝质的纳凉小褂,脸蛋白皙细腻,脸色比白天好了一些。本来是个乖巧漂亮的样子,头上却束起一缕呆毛,无端添了些傻气。
陆质才反应过来,这傻子大概是看出了他藏着的低落,在安慰他呢。
可他只觉得喉间发堵,说不出话。
怀里的紫容握着他的一只手,又拿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脸,仰头笑嘻嘻地说:“殿下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厉害?我真的好喜欢殿下呀。”
“你不要那么喜欢我。”陆质突然低头,同紫容抵着额头,哑声说。
紫容把嘴嘟起来往前凑凑,就在陆质嘴上啾了一下,亲的动作很快,完了他还想要,就再凑过去亲了几下,手习惯性地放在小腹处,道:“就要喜欢你,嗯……宝宝也喜欢你,我让他们第一喜欢陆质爹爹,第二喜欢齐木爹爹,第三喜欢容容爹爹,这样你高不高兴?”
这句原本裹着蜜糖的话落进陆质的耳道,凭空变成了一柄利箭。它从不远处挟带着寒风呼啸而来,将陆质的满腔艰涩戳破,让他在转瞬间鼻酸,竟失态地红了眼眶。
第54章
第54章
紫容从没见过陆质这样,顿时慌了手脚。
这几天就一直隐隐觉得陆质好像在藏着什么难过的事,却还是没想到他会难过成这样。
花妖心里有些紧张,还有些愧疚。感觉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陆质对他那样好,他却总是没法回报同样的照顾。
紫容撑着床跪坐起来,回身一手搂住陆质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袖子给陆质擦眼睛,嘴里不住说:“不哭哦,乖乖,宝贝,不哭不哭……”
这个样子,跟哄三岁小孩……跟陆质哄紫容的时候一模一样。
被紫容不伦不类哄了两声,陆质原就只是情绪一时上来,他长了这么大,早在十几年前已经忘了哭是怎么回事。于是任紫容辛辛苦苦擦了半天,他两只眼睛里连一滴水都没流出来。
“殿下……”费劲安慰了一通人的紫容退开一些,两手撑在大腿上跪坐在陆质面前,伸着脖子往前凑,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陆质半晌,最后才说:“殿下……你装哭啊?”
陆质觉得丢脸,闻言便瞪了紫容一眼,作势要翻身背对他侧躺。
不想花妖不但一点没被吓住,反而得寸进尺,往前一扑钻进陆质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坐好,才低头绞着手指可怜兮兮地说:“殿下有小秘密,还不肯告诉容容,我好难过,呜呜呜……”
陆质在他耳垂上轻轻扯了一下,无可奈何道:“你,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
“我不管。”紫容赖着他,用脸在陆质胸前那一片衣料上胡乱蹭,道:“殿下为什么难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我让他们好看!”
陆质尽量按着不让紫容疯的更厉害,嘴里道:“欺负我,让我难过的,只有你一个,再没别人。”
紫容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会欺负你,我最喜欢你,对你最好啦,你自己知道。”
陆质的嗓音带着一半认真:“谁叫你偷偷怀孕?你这个坏家伙。”
陆质的确经常避开说到他肚子里的宝宝,紫容早也有所察觉。闻言,紫容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肚子,疑惑地对陆质道:“可是等宝宝生出来,可以叫你爹爹,殿下为什么不喜欢宝宝?”
陆质垂眸想了一会儿,说:“容容,生孩子很痛的,你知道吗?”
紫容手心朝上摊开,他吹了口气,把两片紫玉兰花瓣吹了出去,却没等到落在地上便不见了。
花妖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陆质的话:“我不怕疼呀……呼!殿下,看,这次吹的好高!”
看他皮的那个样子,陆质就忍不住恶狠狠把人抓了过去,最后却不敢用力箍着,只能口中训道:“自己是个捣蛋鬼,还整天想着生宝宝。”
紫容这几天被他惯的更加娇气的不得了,闻言就不依了,噘着嘴说:“我怎么捣蛋了,就是在床上自己玩一下也不可以。殿下有小秘密不告诉容容,还嫌容容自己玩是捣蛋,殿下坏,坏殿下。”
“等小宝宝生出来,我不让他们第一喜欢你了。”说完,他还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陆质半靠床头,看怀里的小花妖发小脾气的样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会回嘴呢?一脸委屈又生气的小表情,两只乌黑的圆眼睛转溜着瞪人一眼,陆质便忍不住低头去亲小花妖。
紫容现在也是有点自尊心的花妖了,虽然老早就仰起脸等着陆质的吻,嘴里还要说一声:“只给你亲一下下,因为我还在生你的气。”
“嗯,知道了。”
陆质先在他眼皮上啄吻了一下,然后渐次亲过鼻尖和嘴角,最后才抿住了花妖的下唇。
紫容被“一下下”亲的七荤八素,根本不记得自己在生陆质的气,只拿一双水溶溶的眼睛望着陆质,挺腰往上凑,细声呜咽:“还要,要……”
陆质却用两根手指抵住紫容凑上来的嘴唇,低哑着声音问:“第一喜欢谁?”
“嗯?”紫容脑子里像一团浆糊,这时候除了陆质什么都不想要,“要你,再亲亲我。”
陆质却很有耐心,又问一遍:“你说生了宝宝,叫他第一喜欢谁?”
紫容揪着他领口说:“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他们全都天下第一喜欢你。”
陆质抓住了紫容话里的左一个“他们”、右一个“他们”,道:“你以为你是小猪,一怀就怀一窝?”
紫容的脑子清醒了些,自己伸手抹了把嘴巴,垂着眼睛不情愿地说:“没有一窝,只有两个。”
“到时候一个给齐木,一个我自己玩,反正你也不喜欢。”
陆质一整晚都在找空插话,想跟紫容说这一胎的事,心思本来重,却频频被紫容这从没见过的小别扭带跑。
他喜欢的不行,只好又在人嘴角克制地亲了亲,故意说:“你怎么知道是两个?而且我看,你是不是也没多喜欢宝宝,不然怎么随便就要送人?”
过了这段时间,真正怀上以后,紫容心里其实慢慢明白过来了。他生孩子,和紫玉兰树上结花苞开花还是不一样的。
但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紫容还没想清楚。也许是要更难些,费时长,最重要的是少。
紫玉兰一开开一树,他怀一次才两个……紫容顺着陆质的话,开始重新考虑起了送宝宝的事。
他自己心里舍不得了,嘴上却要说:“你不喜欢,我不把他们送人还能怎么办?”
原本是在跟陆质撒娇的,但是说完之后,花妖吸了吸鼻尖,竟然没控制住,就真的想哭了。
陆质大概觉出来了,紫容对待孩子的态度,的确跟他很不一样。
花妖像是把生孩子当成了一件……跟风的事,别人做了,他就也想做。估计在紫容心里,还没有血脉血亲的概念,也不懂这孩子对他们两究竟是什么意义。
如果就这样,顺着紫容的思维再哄哄他,说不定真能让他觉得生孩子“不好玩”,又不想生了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陆质便立刻在心中大骂自己残忍。
紫容现在不懂,但以后总要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