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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打扰叶将军了,下次再来拜访。”
转过身,锦颐爽快地离开了,反倒是叶生明,始终坐在原位上,即便锦颐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他还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垂头沉默着——
他不像谢锦颐那样年纪轻、经历少,他二十岁从军校毕业,从军二十多年,苏联、俄罗斯、民产两党,他一路南征北战,打过的仗,多大连自己都记不太清。
一开始,他也只想着把那些英国佬、美国佬给赶出华夏去,可后来,他却发现,华夏的政府,根本就生不出什么勇气来将他们赶出去。于是,到了后来,他就想着,不能跟英美打个痛快,能跟在华夏惹事的苏俄打打,也是好的。
大约,人总是在这样的不经意的对比间改变的。
从前,他也跟这谢锦颐差不多,只想着跟外敌打,没想过要跟产军的同胞干起架来。可是,二十多年以来,他的心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了一杆秤,总能轻而易举的将事情划分出轻重。
这种感觉,就好像只要能让他,还能在日后继续同外敌作战,那么,即便是要让他同自己的同胞动起枪来,他也毫不犹豫地“欣然”接受。
“哎。”
亲自打破了自己的沉默,叶生明兀地叹出一口气来。
从谢锦颐进来开始,她统共就叫了自己两声。
那两声,他都听清了,不是普通人或身份平等的人常叫的“叶司令”,而像是真正发自肺腑的、崇敬着自己的“叶将军”。
她这两声“叶将军”,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当之无愧。
叶生明的心情有些复杂,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便起身走到了书桌旁,拿起电话的话筒,转着电话上的数字,便拨通了军营里军营里司令部的电话。
他命人找来了二零一师的师长和总参谋,当头便直接说道:“命军里的人准备准备,迎敌作战,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什么?迎敌?是小日本鬼子打过来啦?不是说上海那边刚签完《淞沪停战协议吗》?”
电话的那一头,师长的声音一下子便拔高了许多,一边对着叶生明问了好几个问题,一遍就已经开始暗自琢磨着该如何作战了。
“司令,那咱们要提前通知市区里的百姓们,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吗?”
还没等他开口先回答了那师长的问题,叶生明便又听见总参谋的问题,也跟着师长从电话那头紧接而来。
“不用通知,不是鬼子们,他们不会去打搅伤害百姓的。”
叶生明笃定道。三两句话,便对电话另一头两人的问题,全都解释了一遍。
“行了,你们先去组织士兵。这场仗,能打就打,尽力就是了。”
叶生明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他这两句话才刚一说完,便直接将手里的话筒给挂上了,只留得军营司令部里的师长和参谋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司令,怎么样了?叶司令他怎么说的?”
锦颐出了市区,刚一回到自家军队的临时营地,便见张腾宇刚好走出了帐篷,连忙迎上了自己,对自己张口问道。
由着张腾宇跟在自己的身边,锦颐一边往帐篷里走了进去,一边对着张腾宇说道:“让将士们收拾收拾家伙,咱们下午三点就向着二十九军的军营行去。”
这便是没有说成了。
张腾宇这下才瞧了瞧锦颐有些严肃的面容,也没再多提这事儿,点了点头便应道:“行,我这去跟将士们说。”
“等等。”
面对着早在上海时便已定好的战略图,锦颐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转身,在张腾宇刚要出帐篷的时候,忽然又叫住了他。
见张腾宇已经停下了动作,向着自己望过来,锦颐皱着眉又嘱咐道:“告诉将士们,别像打鬼子营地一样,见二十九军的士兵们有人投降,就别为难了。全军进攻的时候,在保证自己安慰的时候,开枪放炮的注意点分寸。”
张腾宇望着锦颐哑然,半晌无声。
他知道司令的意思。她无非就是不想让将士们的手上,染上太多同胞的鲜血罢了。可这要真到了开枪的时候,又有谁还能控制得住情况的?
别说是普通的士兵了,这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很难把控的。
这些道理,司令她会不明白吗?
不,她是明白的。可她仍就是提了。
“放心,我会一起跟他们说的。”
最终,他还是应承了下来。
离开了指挥作战的帐篷,张腾宇来到了将士们休整训练的区域,将数万的士兵们集中整列在一起后,便直接将作战的时间给公布了出来。
他说:“这是决定咱们铁血军,能不能从民军独立,成为一支真正用于抵御外敌军队的一场战争。我们还能不能在以后将鬼子杀个痛快,就全看这一次了!”
万数将士严阵以待,张腾宇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两句话,已经彻底的激起了这万数士兵们对胜利的渴望。
在他们的这份渴望中,所包裹着的,全都是对存在和未来的希望。
视线在将士们整齐的列队中逡巡了一圈,张腾宇并没有忘记锦颐的嘱托,也没有阳奉阴违的打算。是以,他仅仅是顿了顿,便又继续补充道——
“这一场战争,我们是为了铁血军的存在而战斗。但在这一场战争中,我们的敌人除了是我们的敌人之外,他们同时也是我们的同胞。”
点到为止。
如果可以,没有人是想对自己的同胞操戈相向的。但是,相较于锦颐而言,张腾宇对于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与否显然是更为看重。这样的看重,甚至超过了对于“同胞”的情谊。
这样的一句话,假如不是锦颐亲自将它给提了出来,他甚至是想直接略过不说的。在他看来,若第二十九军的士兵是佯装投降,最终受到伤害的,便只会是铁血军的战士们。
从军多年,他惯来是不惮以最恶劣的想法去揣测人心的。即便是得了锦颐的特意嘱咐,模棱两可地将意思传达给战士,也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
下午五点到得很快。
对于锦颐而言,从离开叶生明家开始,她给了第二十九军二零一师的将士们足够多的准备时间。但对于二零一师的将士们而言,这一场战争,来得未免也有些太快了些。
“师长,参谋,是上海的十九军打来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通信兵急急地向二零一师的师长和总参谋敬了一个礼,便直接问道。
“上海的十九军?”
二零一师的师长瞪了瞪眼睛,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那通信兵的话。
事实上,他没想到他上午才刚接到了司令的电话,接到了准备开战的通知,下午便有人领着军队攻来了。然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攻来的军队,竟是上海的十九军。
司令说他们的敌人不是日本鬼子,他还正纳闷着,产军的人什么时候也会主动带人来跟他们开战了。
那师长这里正震惊着,而他另一边的总参谋,联想着近两天的报纸,和从洛阳传回来的政府消息,一下子竟如醍醐灌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悟之感。
他仅稍稍想了想,便想通了事情的缘由。
“走,让各营长组织士兵装备好武器,准备迎敌去。”
那总参谋听见身旁的师长这样说着,当即便叫住了他和那通信兵——
“先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日耕不辍~~~~~【乖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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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国民政府对当初的第十九集团军下的是什么命令,他们这些在军里有些地位的, 彼此都心知肚明。
第十九集团军莫名其妙的换了一个司令, 鬼子们和其他地方的人可能还不知道, 可他们这种就驻守在首都南京的, 几乎只需要动动脑筋,便全都能想个明白。
“上午司令打电话来的时候,是叫我们能打就打,尽力就是了?”那总参谋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对着那师长问道。
这句话,他初时透过话筒,结合着叶生明有些烦躁的语气, 只以为他是有些不耐烦了, 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了现在, 他得知打过来的是上海的“第十九军”了,再把叶生明的这句话放到嘴边琢磨了几遍,这才觉得不对劲起来——
往日,他们跟着司令南征北战, 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 但凡是遇敌,甭管是苏俄的还是产军的,他就没从司令的嘴里听过除了“全力迎敌”之外的指令。
然而,他今天却只说了“尽力”。
“什么是‘尽力’?”那总参谋见那师长还是一副懵里懵懂、搞不清楚出的模样,忍不住“哎”了一声,便为他解释了起来。
“所谓的‘尽力’究竟是要我们尽几分的力?这个‘力’的极限, 究竟又在哪里?你有听司令他跟我们说明白?——”
总参谋话还没解释明白,那师长冲着他抬起了手,拦住了他后面的解释——
“上海那边的军队可就快要到了,我们可没这么多时间在这干耗着。这些解释你留着回来再说,你现在就告诉我,依你看,这仗,我们是打还是不打?”
那总参谋住了嘴,听了那师长的问话,瞧了他好几眼,最终对他说道——
“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这就是要假打了。
那师长明白的点了点头,领着那通信兵,便直接走出了司令部去。
此时,锦颐领着铁血军万数的战士们,正向着二十九军的驻营越行越近。
早在她找过了叶生明之后,她便没想过二十九军还能没有防范,再加上她本身便没有让二十九军在铁血军的偷袭下元气大伤的想法,她根本就没有要遮掩身形的想法,领着一万的战士们,或坐或站的乘上了军车,光明正大的便来了。
随着离二十九军驻营的距离越来越近,站在车上的士兵们端着枪,甚至都还未将二十九军驻营前的守卫兵人影看清,便端着枪一阵好打。
介于安全与危险的距离交界处,一辆又一辆的军车停了下来。锦颐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推开了车门,便领着与自己同坐一车的战士们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们端着枪,同从其他车上下来的战士们围在一处,按着原定的计划,将队形列成一排又一排半弧形。
可这就要临到他们向着二十九军的驻营包围去了,他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驻营门口的守卫兵实在是太少了!
即便是平常的巡逻守卫,也决计是不可能松懈到只有二三人来放风守门的,更何况他们军营里,偌大的敌袭号声还响彻在空中,他们分明是提前便知道他们要来攻击的!
蹊跷!实在是太蹊跷了!
锦颐同所有的将士们保持着同样的动作。
她意识到了二十九军的驻营是有些反常的,但她也没想过,这是二十九军的战士们故意要让他们攻进去的。毕竟,叶将军已经拒绝她的恳求了。
可是,她更清楚的是,既然到了这里,他们万万是没有再退回上海的道理的。
“全体战士加强警备!”提了提嗓子,锦颐没有顾虑地对着将士们大声喊道。
她话才刚一喊完,首先便试探性的向着二十九军的驻营迈开了步子。
一路畅通无阻,根本便没见着几个二十九军的士兵们。
但锦颐和铁血军的将士们却仍旧是没敢放轻松,进到二十九军驻营里的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叶生明和他的二十九军是在耍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