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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文灵和弈雨的对话,弦琴也是忍不住笑了笑。
“公主所求与旁人不同,公主与皇上相处的方式,也非得说要同王上和王后一样。”弦琴为文灵放了几碟蜜饯,“但是公主,如今事态渐大,那杜仲都已如此做,公主方才说的那般,只是现下公主倒是不一点儿也不担心。”
可不。
文灵还有心思儿嗑瓜子儿呢。
嗑完瓜子儿还准备去隔壁的偏殿,玩玩白月肚子里的小宝宝。
“唔……我为何担忧?”文灵眨眼,“顾浔想听的我也说了,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我能管的,毕竟我就会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总不能上阵杀敌吧!”
要是她上阵杀敌,那就是赶着给敌人送人头的。
不划算不划算!
“而且……”文灵思虑了半刻,“杜仲纵使占城又如何,历史上多少枭雄占的城池名极一时,可是最后还不是失败了。晋国已经成型了,魏国经过了魏宪帝已经失了多少民心,杜仲他想力挽狂澜,可是有些东西失去就是失去了。他现在手中是有底牌,可是别忘了,齐国与晋国是联姻的。晋国不可能看着杜仲的大兴魏国崛起,而杜仲也不可能一举拿下晋国,最多现在他光复大兴魏室,让他得一时皇帝之快。”
“奴婢懂了,公主身后有齐国,也是,那杜仲再如何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既如此,皇上为何不向齐国求助?如此一来,两国向对,有了齐国的帮助,皇上也不至于焦头烂额。”弈雨想到。
“不可。”文灵摇了摇头,“齐国和晋国虽然联姻,若是来日晋国面临亡国之态,齐国必定相帮,可是现在还没有到那等子关头,公是公私是私,虽有联姻,可现在晋国若是开口那便是欠下了人情,往后都是要偿还的。顾浔他也明白这个道理,齐国如今对晋国的存在只是不让其他各国对晋国觊觎,强国相联他们总会忌惮几分,若是相助太多,齐晋不分,那反倒是不好。”
主仆三人有一嗑没一嗑的唠着。
弈雨总算是长见识了。
晚上顾浔到永宁宫的时候,永宁宫的灯已经熄灭了。
顾浔谁也没有打扰,更没有让人叫醒文灵自己独子一人进了宫,走到了文灵殿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过身看了看黑黢黢的夜空,便掀开了衣摆,毫无大雅的坐在了地上。
文灵本来是睡着了,不过做了个梦。
梦见她回了临淄。
梦见了爹爹和娘亲。
梦见自己抱着两个小侄子,小侄子闹腾腾的叫她姑姑,她好不开心。
就在此时,听得一阵闷哼声,文灵从美梦中骤然惊醒。
坐起身来,走到门口听了听,只听到一阵叹息声,还有轻拍衣摆的声音。
“阿浔?”文灵轻声道。
外头的人顿住,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文灵这才彻底推开门,顾浔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如同高大的槐树一般,背对着月光,脸上的情绪看不清楚,但是文灵却可以感觉到来自顾浔身上的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阿浔,你怎么了?”文灵走出来。
“我……无事……”顾浔开口道,“我扰到你了。”
今日事情发生,文灵知晓朝中事多,所以自然也没有多去扰顾浔的。
但是没想到晚上所见的顾浔会如此低沉,即便是说话,说出来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颓靡感。
“没有……我刚好做梦,梦做完了,就醒了……”文灵如实道。
“是吗……梦见了什么?”顾浔抬声问道。
文灵笑了笑,“我梦见我回了临淄了,看见了爹娘……”
“啊……”顾浔听后,愣了好一会儿,轻声道,“真好……”
文灵只觉得怪怪的,“阿浔,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没……长安,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顾浔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文灵连忙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奇奇怪怪的,这天都快亮了,你还不歇息,一会儿都该上早朝了!”
他肯定心里有事儿!
文灵是这么想着,可是今日发生的不过容青说的那些,若仅仅只是杜仲的事情顾浔怎会如此?
说罢也不管三拉二拽的将顾浔往屋子里拽,“你需要歇息,你若是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告诉我便是。”
“我……”顾浔来不及说话,便被文灵拽进了屋子里。
“这般晚了,若是要洗漱的话,又要浪费一大堆时辰。直接脱了衣服上床歇息吧。”文灵嘴皮子翻的贼快,但是一边却是去点了灯。
灯一亮,顾浔在院子里坐久了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用手遮了遮眼睛。
文灵转过身来,走到顾浔跟前拿下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这一看,才发现顾浔被血丝爬满的眼睛。
二人也已经好几日未见了,顾浔一直忙着朝堂中事,今日消息又如此突然,文灵本来想着晚上顾浔该过来的,却没想到顾浔迟了这般,现下还是这副模样。
“阿浔……你到底怎么了?”文灵拧紧了眉头。
顾浔看着文灵,想要转过身说无事,却被文灵强硬的用手捧住了脸颊,“不许逃避,你答应过我,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一定会告诉我,不会瞒着我的!”
文灵眼底担忧分明。
重要的是,顾浔纵使太疲倦,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脆弱的神色。
顾凛死,激起的是他找到证据,为顾凛报仇的心思。
杜仲逆谋,他也是认真对待,小心翼翼掩藏,一边抓杜仲把柄。
此刻的顾浔像是回到了在齐国做质子的时候。
文灵拽着顾浔坐到了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阿浔,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浔动了动唇。
却始终没有出话。
“和杜仲有关?”文灵皱眉?
顾浔顿了顿,摇摇头。
文灵一想和杜仲有点关系,又没有关系。
可是能影响顾浔的,那又有什么?
“和……顾凛有关?”
顾浔这下摇头的干脆。
“可是民间出了什么事?”文灵皱眉。
顾浔又是摇头。
“小蚂蚱!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别让我猜行不行!”文灵有些生气了。
顾浔被这外号给叫的愣了一愣,“蚂蚱?”
“是啊!”文灵撇撇嘴,“蚂蚱才戳一下跳一下呢,我问一句你才表态一句,可不就是蚂蚱。”
顾浔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被文灵的这番形容词给说的不上不下的,却也没有之前那般低沉了。
“长安,你难过过吗?”
文灵想了一想,“有啊,出嫁的时候,我很难过的!”
顾浔听到这话心头一颤。
文灵连忙又道,“但是我转念一想,走了我一个人,换来晋国的助力,我还能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又很高兴了。”
顾浔看着文灵,眼睛里是说不清楚的情绪。
“长安,我害死了皇兄。”
文灵一怔。
又听顾浔沙哑着声音道,“娘也是我害死的。”
文灵睁大了眼睛,“谁告诉你的!”
顾浔却顿时僵硬,用干哑的嗓子轻声问道,“长安……你也知道是吗?”
文灵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下意识的后退。
糟糕,不小心说漏了。
顾浔却是低头道,“难怪……难怪父王从来都不喜欢我……难怪父王不多看我一眼。皇兄救我,是因为他答应了娘,会照顾好我绝不会让我出事……可是,娘却是我害死的……”
文灵皱紧了眉头。
她也知道,若是这件事被顾浔知晓了,顾浔一定会自责。
顾浔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先帝对他冷淡,可是他能勇敢承担当时在自己眼里可以说是一个烂摊子的晋国,不是因为他重权势,是因为他仍旧是先帝的儿子。顾凛失踪三年,所有人都不知道顾凛的下落,都觉得他死了,他活在所有人的嘴里,但是却独独是活在顾浔的心里,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顾凛。说的那番话也是因为生气,因为气恼。
可是归根究底,顾浔很聪明,可却又不够聪明。
他的不聪明在于,他无法冷静和理智,他太注重感情,他的感情可以影响他的任何举动。
“是杜仲告诉你的是吗?”文灵反应了过来。
一定是杜仲。
杜仲很清楚顾浔是怎么样的为人。
杜仲也知道,国家大事影响不了顾浔,无法让他慌张,只有让顾浔知道足以打击他的真相,顾浔才会自乱阵脚,从而误事。现在的杜仲需要的是时间,顾浔自乱了针脚,才会给杜仲时间。
“阿浔,你冷静一点,你想一想,杜仲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你,若是真相,他肯定早已知道,可是他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他是想让你自乱阵脚,他想让你自我放弃。”文灵皱紧了眉头。
顾浔哑口无言:“长安,我知道,可是我……”
他知道。
他知道这是杜仲的诡计。
可是他过不去心里面的这个坎儿。
皇兄为救他而死,他本已自责。
九岁那年,母后离世,他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他记不得那几日的事情,只知道母后走了,他很难过。
他的记忆中,还有母后教导他的模样。
父王忙于朝政,器重皇兄,皇兄也很繁忙。
只有母后陪他的时间最长。
可是……却是他害死的母后。
顾浔越想,便越是头痛欲裂。
在文灵面前躬下身子,整个人脸上呈出痛苦的神色。
又或者说,今日收到杜仲的消息后,顾浔整个人便不再状态。
容青所说的北阳被攻下的事情他不关心。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消息,那就是母后是被他害死的。
他亲自去了太医院询问了欧阳成。
欧阳成没有说话,可是他也没有否认。
离开太医院的时候,顾浔的脑子都是懵的,屏退了众人自己一个人在御花园待着,一直到夜深了,他不知道去往何处,容秉才劝说他到长安这里来。
他才想起来,是了,他还有长安。
可是面对长安,当他说出实情的时候,那种内心的压抑感才一瞬爆发了出来。
内心深处,他记得。
他记得自己不小心摔碎了蛊盅,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上面黑乎乎的一片,可是他怕娘责怪,所以自己伸手去捡,没有站稳差点儿摔在了碎片上,娘吓的过来抱住他,自己的手却压在了碎片上,留了血。
他吓急了。
娘却抱着他说没事,他还没来得及笑,就看见娘的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紧接着,娘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涌上来的记忆,在顾浔的脑海中,像是刚刚才发生在眼前一样。
“是我……是我害死了娘……是我……害死了皇兄……”顾浔抱着头,整个人难受的几乎魔怔。
“顾浔!顾浔!你别吓我……”文灵惊住,想要去安抚顾浔。
可是顾浔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蓦的,一口鲜血从顾浔口中喷出。
文灵便眼睁睁看着顾浔晕了过去,而自己身上手上都被溅的是血点。
好一会儿,文灵才缓过来,惊慌道,“来人,快来人啊!”
今夜注定是难以安眠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