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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左右也不操心这些事儿,倒是对自己这个王叔的婚事颇为感兴趣,逮着机会便要问几句:“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见过新娘子不曾?”
“自然是见过。”安亲王闻言面含笑意道。
在大余,男女成婚前是可以见面的,只是要女方家里有人在场。安亲王与冯韶神交已久,如今又被赐了婚,成婚前相见再正常不过。
“升官发财娶老婆,真羡慕王叔啊。”李越打趣道。
“你还需要羡慕我?”安亲王说着瞥了一眼赵寻。
李越闻言便去看赵寻,赵寻正在书案前埋头写着什么,看上去十分认真。李越看了一会儿,满脸笑意,倒是有些脸红了。
片刻后赵寻起身,拿过一张纸递给安亲王,道:“王爷,这次请您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李越闻言只觉得赵寻似乎最近一直在拜托别人,一会儿拜托赵清明,一会儿摆脱沈喧,这会儿又在摆脱安亲王。
不过赵寻如此费心都是为了自己,李越想到此处便觉得十分熨帖,嘴角的笑意便不觉更浓了几分。
“上次冬狩的人中,我找赵统领和沈大人一起帮忙,理了一份名单,其中有些人我觉得或许是可用之人,但我毕竟不在朝中,所以还要劳烦王爷帮忙过过目。”赵寻指着那纸上的名单道。
赵寻此举一来确实是为了听听安亲王的意见,二来也是再向安亲王示好。毕竟他身份敏感,李越对他全然的信任,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
安亲王倒是看的很仔细,看完之后起身走到书岸边,提笔划掉了两个名字,而后又在几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剩下的这些,我也不是很确定,需要找人查探一二才好下结论。”安亲王指着划圈的那几个道:“不过这几个是铁定可以用的人,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俊,而且各个自视甚高,尚未依附任何人。”
赵寻看了一眼被安亲王画上了圈的人名,其中并没有有陈子明。
“这个陈子明……王爷觉得如何?”赵寻问到。
“他虽然是陈亮的儿子,但是我与他打过交道,为人乍一看很正派,实际上有些邪气,若是能招揽了必然有大用,可他未必会真心依附于陛下。”安亲王道。
这倒是让赵寻有些意外,先前严礼一事,他原本以为已经算是成功招揽了陈子明,没想到竟还会有变数。如果安亲王说的是对的,那严礼的事很可能是陈子明假意被招揽的幌子?
“无妨,招揽此人不急于一时。”赵寻道:“当务之急是其他人,这次陛下的生辰宴上,让礼部的人将王爷觉得尚可的这些人安排在一处,到时候也好让陛下看看。”
安亲王闻言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转而道:“对了,我那日见了冯尚书,他托我给陛下带个好。”
户部尚书冯经纶,是冯韶的亲叔叔,也算是安亲王未来的叔叔。他日日上朝都能见到李越,却让安亲王带好,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向李越表明态度。
“冯尚书向来很有主见,他至今一直和太傅、太保走的不近,想来心中一直属意的就是陛下。”赵寻道。
安亲王道:“不错。其实朝中有很多人虽然表面上都会或多或少的依附潘太保或者郑太傅,可死心塌地的毕竟是少数。两位辅政大臣就算权利再大,也终究不是正统,他们心里都明白,陛下亲政是早晚的事。”
也就是说如今朝中的人分为三类,一类是依附于两位辅政大臣的人,一类是中立派,一类是两边都靠却两边都靠的不紧的人。
赵寻点了点头,冷笑道:“可惜这些阳奉阴违的人,即便不是真心支持潘太保和郑太傅,也不会明着忤逆他们。对咱们来说,这类人只能是不拖后腿,万万是帮不上忙的。”
自古真正能从龙之人,都需胸有热血,而非贪生怕死。
李越生辰这一日,宫中摆了晚宴,不止有朝臣参加,还有许多京城权贵之子。这班年轻人到底是有朝气,他们入座不久便让整个宴会的气氛热络了起来。
席间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当场赋了一首诗为李越祝寿,随后席间好诗词的年轻人便纷纷赋诗,一时间将李越的生辰宴愣是搞成了赋诗宴。
陈子明坐在席间安静的饮着酒,与外间的热闹格格不入。沈喧见他酒喝完了,忙替他斟满,而后问道:“素闻陈兄文采斐然,为何不露一手?”
“你听谁说的?”陈子明转头看他。
沈喧闻言挑了挑眉,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想到那口茶是刚上来的,烫的他忙吐了出来,饶是如此嘴也烫麻了。
陈子明见状忙递了个杯子过去,沈喧想也不想拿过来喝了,入喉之后才意识到是酒,而这酒便是自己方才为陈子明斟的那一杯。
“沈兄没事吧?”陈子明问道。
“咳……没事。”沈喧忙摆手道。
他哪里听人说过陈子明文采斐然,方才不过是找对方搭话罢了,被对方反问,当即觉得有些尴尬,所以才仓皇之下被茶烫了嘴。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念了首诗,众人纷纷喝彩。沈喧与陈子明也闻声看去,却见一个立在席间的青年朝李越拱了拱手,而后对坐在李越下首的赵寻道:“在下素闻三王爷文采斐然,不如请三王爷赋诗一首,让咱们也开开眼。”
主位上的李越闻言面色一沉,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陈子明适时转头看向沈喧,低声道:“这人的词儿都和你一样,是不是找茬儿的都这么说?”
“我可没想找你茬儿。”沈喧忙道,随后他打量了那青年一眼,低声问道:“你觉得这人要找茬儿?”
陈子明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示意沈喧接着看。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赵寻,赵寻面色从容的起身道:“你听谁说的?”
此言一出,那青年顿时愣住了。而沈喧一口茶刚喝下去,闻言顿时又呛了出来,转头看了一眼陈子明,低声道:“怎么你们……想呛人的,词儿也都一样?”
陈子明转头看了赵寻一眼,而后目光落在了那青年身上,低声道:“不过你运气比他好,你遇到了我,而他要应付的是赵寻。”
果然,那青年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没料到赵寻会这么呛他,是以连原来的词儿都忘了。
“三王爷问你话呢,你听谁说的?”李越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目光却冷得骇人。
那青年头上冷汗都出来了,努力定了定心神道:“三王爷……出身高贵,又得陛下器重,想来必然……必然是有几分文采的吧。”
他这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乍一听没事儿,仔细一想这“出身高贵”和“得陛下器重”似乎都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赵寻听着倒不觉有什么,李越却不高兴了。
眼看李越面色不豫,赵寻心知此人八成是被人指使了冲自己的来的,若是惹得李越失态,只会顺了对方的意,于是开口不咸不淡的道:“我不过一个质子罢了,出身高贵这一说不知你想抬举谁。至于得陛下器重……我不过以戴罪之身,供陛下差遣一二,器重是万万不敢当。”
赵寻说着上前执起酒壶,为李越斟了一杯酒,而后开口道:“祝陛下寿比南山,早日亲政。”
赵寻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听了个清楚,许多年轻人都纷纷附和,倒是一帮老臣各个面色凝重,气氛僵硬。
“朕有幸得三王爷和诸位扶持,定不负众望。”李越起身将酒饮尽,许多年轻人口中说着恭贺,一同饮尽了杯中酒。
一旁的陈子明望着赵寻片刻,道:“倒是真有几分魄力。”沈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席间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潘行之,转头看了不远处的张玉一眼。张玉与他对视一眼,而后抬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起身朝李越拱了拱手。
“陛下,臣今日为您准备了一份贺礼。”张玉道。
李越眉头一拧,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只见张玉朝身后挥了挥手,立时便有人引着一个遮着面纱的女子走上前来。那女子虽然遮着面纱,但身姿步态无一不惹人注目,在场的许多年轻公子都止不住频频注目。
“陛下素来洁身自好,然依着祖宗的规矩,年过十八身边总要有个可心的人,老臣着人百般寻觅,终得一美人,想献于陛下。”张玉道。
那女子这才缓步上前,朝李越躬身行了个礼。
李越心下大怒,只觉被人摆了一道,他冷冷看着张玉道:“张大人,你当真是会为朕考虑啊。”
“都是老臣分内之事。”张玉谦虚道。
李越一脸怒气,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这时席间的潘行之突然开口道:“恭喜陛下喜得美人。”众臣闻言如梦方醒,纷纷拱手符合。
“完了完了!”沈喧叹了口气,道:“这下可真是收不了场了。”
陈子明却不动声色的道:“那倒未必,你先看看这女子长得如何?”
沈喧心中嘀咕,但还是去看了一眼那女子,当即心下大惊。只见那女子虽然戴着面纱,可露在外头的眉眼却熟悉至极。
他心中一怔,顿时了然,这女子长得似乎和赵寻有几分相像啊!只是眉目柔和了许多,但轮廓和神态都与赵寻一般无二。
第56章
李越正欲发怒,不经意间一瞥,也看清了那女子的眉眼。他整日与赵寻朝夕相对,对赵寻的样貌最是熟悉,如今一见之下不由惊讶不已。
席间的潘行之见状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李越望着那女子,半晌没有移开眼睛,赵寻此时也注意到了,随着李越的目光朝那女子看去,一见之下不由也怔住了。
“陛下……”张玉出声道。
“啊?”李越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
张玉道:“这美人,要如何安置?”
李越犹豫了一下,道:“福喜去办吧。”
福喜愣了一下,而后带着两个宫女,引着那女子走了。临走前那女子还朝李越行了个礼,李越的目光则一直随着那名女子,知道人走了之后才收回目光。
李越略有些心不在焉,而后抬头看了一眼赵寻,见对方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李越勉强笑了笑,赵寻则将目光低垂,没有做任何回应。
直到宴席接近尾声,李越也没再说话。而后福喜回来朝李越说了句什么,李越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敷衍的应付了几句,随着福喜离开了。
散席后,潘家父子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潘文斌颇有些不解道:“陛下向来不近女色,还以为他只喜欢男人,怎么今夜看来,他倒是动了凡心?”
“男人的心思,你自己还不懂吗?喜新厌旧是常态,若是他没有厌旧,那便是因为没有新人入得了他的眼。”潘行之道。
潘文斌:“这个女子就能入得了他的眼?”
“陛下年幼无知,情窦初开便被赵寻那厮给诱惑了,初时定然被哄得团团转。他未与女子尝过鱼水之欢,必然不知其中乐趣。”潘行之道。
他冷笑一声,又道:“可如今有一个女子和赵寻长得相似,他纵然对赵寻再看重,也必然会动些心思。只要他与那女子共度良宵,知道了其中销魂蚀骨的滋味,恐怕对男人便再也没兴趣了。”
到时候赵寻便会成为一文不值的弃子。
潘文斌却仍有些疑虑,问道:“那若是他与先帝一样执拗,眼里只看重赵寻一人呢?”
“那他为何要把那女人留下?”潘行之反问。
潘文斌恍然,面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
入冬之后的京城,已经颇有几分寒意。尤其是入夜之后,万籁俱寂,即便是灯火辉煌的皇宫里,也免不了有几分寒凉之感。
李越早早离席带着福喜走了,去了何处不言而喻。赵寻不发一言的朝长宁宫行去,身后跟着的宫人头也不敢抬,心中不知都翻涌着什么念头,面上却是不敢显露的。
那小祖宗到底是年幼,心性未定。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还不敢在这个时候就怠慢了赵寻。
长宁宫空旷安静,赵寻不喜人伺候,便把人都打发走了。寻常这个时候,李越都会陪在他身边,少年是个活泼的性子,只要有他在,这偌大的宫殿便也丝毫不显寂寥。
可此时,赵寻竟无端生出了几分寂寞。
他走到书案前,自己研了墨,而后取了纸张铺在案上,提笔开始作画。方才那女子的面容在他脑海中略过,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而后便开始落笔。
赵寻画风十分写意,但胜在画中神韵,通常都是几笔便能将人的特点勾出来,令人一眼便能认出画中之人。
此事窗外劲风吹过,窗子传来微响,赵寻抬眼一看,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此时正伸着脑袋看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