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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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爻将写有真言的御守送给了她辟邪,只是,她没有表露过自己身份,结衣会不会不以为然, 没有将御守带在身边也不能确定。就算她将御守带在了身边,那个御守也并不是什么蕴含着强力结界的护身符,充其量能让一些低等的妖怪察觉不到持有者的气息。在百鬼众魅、毒魔狠怪横生的冥界,偏居一偶的大妖怪也不少见。即使是她,不小心为上,也会尸骨无存。
所以,她原本并不打算进入彼世。
加上这只红鬼这么说……时爻没办法将“她会没事的”这种不切实际的自信话语说出口。
“对不起,”她垂眸,“我们走吧。”
神木曦子一愣,她慢慢地点了头。同为神职者,她清楚、很清楚阴界的危险和寸步难移。结衣出事是她的责任,不能将其他人卷进来。
“谢谢你邀请我参加宴会,但是我们还有点事,只有下次再来啦。”时爻拿出了从之前遇见的妖怪身上顺走的酒壶,她把酒壶放在了天邪鬼赤手里,“这壶酒就送给你们喝吧。对了,你知道住在黄泉河岸的彼岸花大人现在在哪个方向吗?”
“你要去找彼岸花大人?你竟然要去找彼岸花大人!?不要命啦,会被吃掉的!你要被吃掉咯!”天邪鬼赤兴高采烈又栗栗危惧地嚷嚷着,他抱着酒壶就想跑。
时爻抓紧了酒壶口,重复:“哪个方向?”
天邪鬼赤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面前的“妖怪”,他迅速指了个方向,在时爻朝那个方向望去时,天邪鬼赤抢过酒壶跑了。
“哎!”神木曦子下意识伸手,小鬼一溜烟就跑不见了,她没能抓住。
“算啦。”时爻倒不是很在意,“先过去看看吧。”不行在想其他办法。
……
那只红鬼倒是没有骗人。
三途川是传说中是生界与死界的分界线,住在黄泉河岸的妖怪彼岸花拥有往返现世与冥府的力量。那里有片彼岸花海,和人世的彼岸花不同,是四季盛开的花朵,如火如荼,遍布河川,是不存于人世,普通人死后才能看见的壮观景象。
美艳的和服女子漂浮在大簇盛放花冠上,乌黑的长发,红色眸子,肤白胜雪。她伸手指着和其他地方看起来没两样的彼岸花海,弯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用宛如蜜糖般妩媚动人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就能回到现世,但在这途中无论看见、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回头。不然,只能成为我的花泥,与我融为一体呢。”
三途川里充斥着水鬼,那是被船夫扔入河中,永远无法转生,承受着河水刺骨折磨的灵魂。他们会用与渡河之人有关的回忆引诱亡魂,因为自身已经失去了轮回的机会,便产生嫉妒和憎恨,也要将他人拉入河中。
神木曦子听过这样的传闻,她对自己能否坚定信念抱有疑问,就算理智上清楚“不能回头”,但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水鬼的引诱下下意识……正当神木曦子这么想着时,身旁少女握住了她的手。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吧。我带你出去。”她平静地保证。
“你……不怕吗?”神木曦子想起住在彼岸花海的那只妖怪面对阿时熟稔的态度,迟疑道,“你以前来过黄泉吧。”
“嗯,”时爻点头,“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过去,晴明时常来这里,大多时候是有人拜托他解决与妖怪有关的事情,我也跟着他来过一两次。”
“晴明……等等,你说的晴明,难道是那个传闻中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一向稳重自持的神木曦子诧异间脱口而出,“你认识他?能和我说说关于他的事情吗?我……很在意。”
安倍晴明是平安时代极负盛名的阴阳师,占卜、除妖、执行祭祀,无一不能,无一不精。江户时代广为流传着一句话“不知源义经,但识晴明公”,足以说明他有多么了不起。他的才能如永远倒不尽的酒壶,每当他人以为他展现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了,他又能给人新的惊喜。
神木曦子也是憧憬着他的一员。
“诶?唔,好吧。从哪里说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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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爻拉着神木曦子回到现世时,入目便是残肢断腿,血流遍地。她诧异地看着满地残骸,只听一声清脆响声,一身是血的压切长谷部将卡死在妖怪骨头中的打刀强硬抽出。
“长谷……”
她话音未落就被付丧神揽入怀里,时爻懵住,只听得抱住她的压切长谷部声音略颤地道:“主公……您还活着啊。”
时爻:……这台词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
他松开主公后退一步,双手奉上本体,以近乎诀别的语调沉痛地道:“眼见主公在绝望下舍身进入冥府,却没办法阻止。压切长谷部实在是无能,主公还是将我刀解了吧!”
药研舒了口气紧接着沉默。
“我才不会刀解你啦……也没有绝望。”她在长谷部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不知何时刀剑们已经齐聚,无论是作乱的妖怪还是溯行军们都被彻底镇压,鹤丸国永振血收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还好主君回来了,听说斩杀上百只妖怪产生的瘴气有可能连通阴界,主君不在的时候,长谷部可是打算砍杀世上所有的妖怪,强行打开通路去接你呢。”
虽然今晚跑出来的妖怪也被砍得差不多了。
“咦?主人回——”跑去追击的萤丸才回来,他灵敏地跳下墙头,几步上前,却忽然僵住。
少年澄澈剔透的绿眸映照着白衣绯褶的巫女的身影。
……
…………
“……曦子大人。”
萤丸略低下头,半阖眼睑。月华冰凉倾覆如细雪。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封面,但还是我啦w
阿时:不好意思我去车底避避x
第66章 审神者喜欢谁?
月亮悄然移出云层, 如轻薄纱雾满溢街巷。
面对瞠目结舌, 手足无措的神木曦子,注视着萤丸的时爻轻启薄唇。
作为大太刀萤丸现在的审神者, 少女的清越的音色仿佛浸润在了皎洁微凉的月色里, 她以一如既往温软又悠扬的语调, 不紧不慢,又若无其事地打破了沉寂——
“这样真的好吗?”
“嗯?”
“让他们——让萤丸和他过去的主人单独叙旧的事情。”
在压切长谷部提出异议时, 萤丸与神木曦子以外的人已经回避。狐之助前去溯行军出现过的场所,进行记录和情报搜集。溯行军的出现应该是因为阴界之门的开启,才想趁机扰乱历史。
说起来,这和时爻一行不无关系。按照原本的历史, 千叶结衣于1月13日,因 “假拔刀斋”事件之故身亡, 自然也没有后续的利用“方违”打开阴界通路之事。因为他们救下了千叶结衣,才有了溯行军的出现。
审神者与付丧神们以维护历史为己任, 但既然能维护历史, 理之当然也能改变。无论起因如何,一旦有外力介入,历史就不可能走向原本的道路, 这点对刀剑、溯行军, 甚至于检非违使来说都是一样。
有原本不会死的人会因为他们的介入阴差阳错死亡,也有命数如此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而获救。
这次的历史变动还在抑制力的修正范围,加之并非他们主观行为,时之政府并不会颁布处罚决定。只是批评却无可避免。回去还得写长篇累牍的报告和检讨书。
心头叹气的审神者听见长谷部这么问神游了下, 她理所当然地反问:“但是,打扰别人话旧不太好吧?”
压切长谷部沉默,看得出他不太赞同主公,却又因为她是他的主人,所以不予明面的反对。
“fufufu,长谷部太爱担心了。不过,我也是刀剑的一员,所以能理解他的心情。”千子村正看向审神者,“之前就想问了,主人安排这场远征,是为了让萤丸见到他昔日的主人吧。审神者作为我们的主人,难道……”
他问得直白,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焦距在了千子村正身上。压切长谷部认为千子村正可能问出相当失礼的话,但不知为何,他没有阻止。
“难道?”千子村正提问的音调不自觉拖长,她有些在意地重复。
“难道主人没有嫉妒之心?”千子村正不假思索地道,“拥有我这等充满魅力的妖异刀剑,却依旧保持着纯净的心灵,我对主人的看法稍稍改变了。”
时爻:……有一瞬间她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压切长谷部扶额,他一边想着“对你有所期待的我简直是个蠢货”一边抬起头,“千子,你以后离主公远点。”
“为什么?”千子村正一头雾水。
“诶呀呀,别这么说嘛,长谷部。这不是很有趣吗?”鹤丸国永“扑哧”一笑后语气轻快,“自从千子村正来后,本丸的氛围也轻松多了。大家都像长谷部一样古板的话,主君也会无聊死的。”
“是、是吗?主公觉得我这样性格的刀……无聊?”压切长谷部一副经受打击的模样,“确实,我平时的要求严格了些,和你这种懒散的刀不同,但是,这也是刀的本分……!”咦等等这真的是刀的本分么?
“鹤丸,你只是想找个人和你一起捉弄人吧。”见长谷部突然陷入自我怀疑中,药研藤四郎轻描淡写地戳穿。
“主、主人喜欢哪种?”抱着小老虎的五虎退怯生生地问。
“诶?”话题突然又转回了主君身上。
“主人喜欢哪种刀?”五虎退咬了下唇,期期艾艾,“是像长谷部先生一样严谨一点的刀比较好,还是和鹤丸先生一样给人带来欢乐的刀比较好?”
他要变成哪种刀呢?但是,能、能成为吗?成为和长谷部先生或是鹤丸先生一样强大的刀?
和五虎退一样,其他人也在等着她回答。鹤丸国永看着面露讶异的审神者,弯起唇故意捉弄:“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呢。本丸的刀剑五花八门,主君喜欢哪种刀?”
“我喜欢五虎退。”她毫不犹豫,时爻这么说着,在五虎退惊讶的视线里揉了揉他头顶软发。少年的头发蓬松而柔和,和他怀里毛茸茸的小老虎的触感差不多。
“所以,五虎退做自己就好了。”
主人微笑,似是已经看穿他心中所想。
“唔……”鹤丸国永略微沉吟,他笑着摊手,偏转视线看向压切长谷部,“看来我们都出局了。”
“哼,我明白主公的心意。只是——”压切长谷部一顿,“这个话题究竟是谁带跑偏的啊!”
“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萤丸跑了回来。
神木曦子没有跟上来,巫女站在不远处笑容恬静,她未置一词,朝时爻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那是神社所在的方向。
“没什么,闲聊而已。回去的路上还可以说。”时爻柔声答复。
他们朝着与神木曦子相反的方向走去。萤丸看了看巫女逐渐远去的身影,跟了上来。
正在这时,如平静的湖面骤然落下一颗石子,于背后突兀出现的妖气涟漪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时爻回首,离得最近的五虎退最先挡在了主人面前,其他人紧接着戒备。
她看着尽管有些害怕却坚定地注视着前方,想要保护她的五虎退,眼神柔和。
审神者抬起眸,慢慢的,空气颤动里,此案与彼岸的夹缝出现,一和服少女从宛如水泊的妖气波纹里显现,跌坐在地。
突然出现的少女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街道,许久手舞足蹈:“我回来了……?我……我回来了!我真的——”
“结衣?”
少女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恐惧和劫后余生满面眼泪的千叶结衣抬起头,看见熟悉的面孔,她愣了愣,扑入时爻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时,阿时,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好怕。他们吃人肉,拿颅骨当杯子,我、谢谢,多亏了阿时我才能回来,我究竟该怎么做……”
“抱歉,你在说什么?”时爻轻轻地拍着千叶结衣的后背安抚着她,却糊里糊涂,“我……并未能帮你做什么。为什么要感谢我?”
“啊,对不起,都怪我没有说清楚。”千叶结衣从她怀里抬起头,她歉然一笑,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道,“是个漂亮的妖怪将我从妖怪堆里带出来的。”
“阿时还记得你之前交给我的那个御守吗?”结衣见时爻点头接着说,“她说是因为闻到了御守上熟悉的气味,才决定带我出去的,让我以后别来了。”
她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物递向时爻。
“她还说,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看见就会明白了。”
“……”
映入时爻视线的是一根漂亮的金色羽毛,即使在黯然的深巷里也熠熠发亮,每一缕细绒,每一片脉络上都浸透了阳光,明亮而温暖,光彩夺目。
“主人?”
审神者久久不语,五虎退疑惑地提醒。
“原来如此。”她弯起唇,“原来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