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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涯眼睛发亮:“你找我?”

夏暖低头看着脚尖:“哦,我刚才去劝慰了水南姐一番,水南姐有事情去做,让我给大人说一声,不要生气了。”

云涯蓦然轻笑一声,眉眼舒缓:“小骗子,你想来看看我怎么样不能直说么,水南不想我去死就算是好的,难不成还能来关怀我一番?”

夏暖咬着唇问:“那你,还好么?”

这话问的甚是直白了。

云涯面色一僵,似有所觉:“她给你说了什么?”

夏暖:“一个故人。”

云涯叹口气,举手按了按眉心:“成事不足……”

夏暖:……

云涯放下手,打量着夏暖,勉强笑着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没事,回去收拾罢。”

云涯转身要走,夏暖看着云涯侧身忽然开口:“你也想送回去吗?”

云涯转过脸不看夏暖,答非所问:“这是踏云楼内的事情,你不消理会。”

“可是我头一次看到水南姐哭了。”

云涯走远两步,声音已经有些不真切:“但凡她有心,哭就是……”

后面的几个字夏暖没听到。

夏暖在原地站了会,咬咬牙大步跟了上去,沿着路问下人,一路到了云涯的院子外面,走进去就见着云涯独自坐在石凳上,手边一杯茶水也无,夏暖走过去不发一言坐在他身侧,云涯回视她一眼,哼道:“前几天怎么不见你这么乖顺?!”

夏暖:“公主很好。”

云涯单手放在桌上支着侧脸,目光落在远处,没应。

云涯对着洵青道:“屋里有茶水杯子,你去拿吧。”

洵青依言,半晌有些不知所措提出个食篮,是早间给云涯送来的吃食,他没动。

夏暖接过放在石桌之上,揭开盖子,试了试温度,有些凉了,云涯伸手要拿起来吃,夏暖拂开他的手道:“凉了。”

云涯道:“凉了也能吃啊。”言罢又要去拿

夏暖瞪云涯一眼,云涯好久没见得她这么生动的样子,心口一热,便是收回了手。夏暖将盖子盖上,递给洵青道:“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的吧,没有的话就把这热一热拿过来。”

洵青点头,招了个小丫头给夏暖云涯去泡茶。

小丫头做好一切,识时务下去了。

云涯要去端那杯茶,夏暖劈手又拿开,云涯嘟囔:“不给吃饭也就算了,连水也不给一口?!”

夏暖认真道:“空腹喝浓茶不好,等用过早饭再喝罢。”

云涯点头,等夏暖喝过她杯中的清水,伸手如电夺过,拿起来在方才夏暖喝过的地方呷了口,眯着眼道:“恩,喝清水该是可以的吧!”

夏暖:……

洵青回来就看着夏暖端着一杯浓茶,不喝,也固执不放。

夏暖见她回来了,连忙挪了挪手,让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再打开食盒,里面湮出食物的清香,洵青道:“就剩这些了,全被我拿来了。”

夏暖点头,将小粥端给云涯,她神色温婉,云涯被那眸子一看,所有的不悦都散了,他心中暗自叹气,端过来,触手温热,吃下去胃暖乎乎的。云涯抬眼看,夏暖正在点着食盒里的东西,目光专注慢慢拿出小碟子泡萝卜。

云涯霎时有些恍惚,流年打马,青衫洗旧,他好像就缺这么个神色温柔的人,在寻常时候递给他一碗白饭,替他研磨一方浓墨。

云涯低头下去,将心绪压在清香的小粥上。

用过早饭,云涯拿过那本来给他准备的浓茶,舒口气,这么个讨厌的早晨,竟是也能因着一人变得这么平和。

云涯道:“你来是想说什么,说吧。”

夏暖被云涯问住,想了半天,答一句:“没什么想问的,就是……就是……”

云涯看着夏暖,她本来凝滞的话脱口而出:“还是,留着吧,是个念想。”

云涯听完苦笑,抬手摸了摸夏暖的额发,也不管她能不能懂,慢慢说:“人都没了,其余的都是身外物,纵然是……踏云楼却有这么多活着的人,斯人已逝,我总得为活着的人考虑一二,这口气,不值得争。”

夏暖垂目,有些失望,却又听出一番取舍的道理。

夏暖颔首道:“我就是随心一说,不消理会我,操持一摊子事不容易,我知道的,我小的时候我爹也常常这样说来着。”

云涯略一思量,夏暖小的时候,恰好是安阳王上交兵权,考量征战中死了那么多人遗孀怎么处理,归来的人能不能被厚待的诸多事,确乎不易。

云涯喝口茶,突兀道:“若是你不是这种时候来,平日也这样待我,该多好。”

夏暖张口想说公主很好这句话,可云涯口吻中的安然平和不是骗人,夏暖心口涩得厉害,闭了嘴,不想扫兴讨人嫌。

云涯调侃着:“你说,若是告诉夏夜我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她还会不会对我这么热络?”

“别……”夏暖说得一字,在云涯扫视而来尖锐的目光下哑声。

云涯心无芥蒂笑起来,不再说话。

门扉处突然冲出来一人,侧身佩剑,手紧紧握着剑柄,开口道:“阿云,你不能这么做!”

那人几步就到近前,夏暖凝目,是水东,一身风尘仆仆还未散去。

云涯蹙眉,轻挑眉梢:“一大早打马赶来就是为了说这事?”

水东看夏暖一眼,见云涯没有要让她走的意思,也不管不顾直言道:“你可知这道圣旨除了明光甲还有其余的东西?”

云涯:“其余的?什么?”

水东愤然道:“一共两道圣旨,一道要收回明光甲并且要带走青燕十余人并给新成的军营里,另一道,另一道……”水东看了夏暖一眼。

云涯:“你说。”

“今早柏林进宫去了,也不知道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动了胎气,去求着太后下懿旨将车心许给你,柏林则是去求了陛下,现在这道圣旨来的早些,另一道圣旨就是要将夏夜许给你,陛下说,这三道旨意,你可以选一道。

“我出来的时候,懿旨已经写完出宫了,待……待得……你可知你面对的是什么局面?!”

云涯将茶杯重重摔了,怒骂一声:“夏清居然设计我抗旨!”

水东一怔,半晌道:“你这样说,长公主前些日子确实去找过皇后。”

云涯深吸口气,压着火问:“说了要青燕哪些人么?”

水东无奈道:“要水千并一干会使毒的。”

云涯莫名大笑起来:“他媳妇出事要我来圆这个场子,真是好没道理!”

水东叹口气:“你,还要接这道圣旨么?”

云涯:“接个屁,要东西可以,要人没门。”

水东瞅夏暖一眼,还是接着道:“那圣旨和懿旨之间,你,总要接一道罢。”

云涯笑的邪气,转头去看夏暖,道:“你看,心想事成并没多难,你说,你想要我接哪一道?”那笑看得夏暖心惊胆战。

夏暖木然重复着那句没滋味的话:“公主、公主很好。”

水东简直不信夏暖会说这话,睁大了眼看着这气氛。

云涯张狂拂了拂袖子,乜夏暖眼:“我偏觉得不好,我觉着,车心那道懿旨是极好的,接了也不枉夏清的一番心意。”

夏暖心抽疼抽疼,细声道:“云大哥,别这样。”

云涯邪性道:“现在才肯这么唤我,有些晚了。”

水东看不下去了,大声道:“你冲人家姑娘发什么疯,是郡主给你下旨的么,你给我冷静一下!”

云涯长舒口气,咬着牙,拿手遮了眼睛,呼吸急促。

半晌,哑然道:“婚嫁都还要合个八字罢,纵然我无父无母的,也不能就这么仓促按着头硬要我喝水,你飞鸽回踏云楼,让他们回了下旨的人,说我在蓉地呢,明日回去,今天真要我接旨的话,那就抗旨都不接,让大理寺的人来蓉地拿我。”

一番话掷地有声,夏暖想要开口说什么,云涯起身回屋,并没有给她机会。

夏暖有些茫然,水东心知她也是被这么一番变故弄懵了。

水东对夏暖道:“郡主,让阿云一个人静一静吧,郡主可能赏脸和我出去饮一杯茶水?”

夏暖看着水东,最终点头起身。

☆、两难·终回

夏暖一走动,心牵着疼,她低低咳了几声,洵青吓得忙要回去拿药丸,别夏暖制止住了,夏暖顿了好久,抬头对水东道:“见笑了,我身子就这样,我们走吧。”

水东见着夏暖一脸安然,莫名心酸。

水东带着夏暖出了府,就近选了一家茶楼,熟门熟路走到三楼最偏僻的地方,店家见了似乎是认识的,只管上好茶,不曾叨扰过。

水东执着一杯茶,水汽袅娜,感觉接下来说的话委实不是人话,可又不得不说。

水东叹口气:“郡主,知道为什么我找你出来么?”

夏暖摇了摇头:“我和水东哥相处不多,我……我以为你只是要把我带出云大哥的院子。”

水东道:“依照郡主对阿云的理解,阿云是哪种人呢?”

夏暖想半天,道:“说不上来,只是我觉得,是极好的。”

水东道:“郡主你,也很好,我真没想到你说公主好,公主……其实……”

夏暖倒是释然:“公主再怎么样,也比我好,我的身子,踏云楼大概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吧,跟我这样的人……我、我不想死后他每年来我坟头一遭。”

夏暖说完这番话,眼中湮出点点水气,衬得眼神明净。

水东怔怔:“你……”

夏暖低头,轻咳两声,没答话。

水东:“郡主你、你……真不想和阿云一起么?”

夏暖只觉心被重重击打一霎,偏过头,答非所问:“我总不能害了他。”

水东被最后三个字带回神了,讥笑一声:“阿云现在,恐怕等不及被你害死就会死在其余的事情上了。”

水东斟酌一番,咬牙:“郡主,我知道说这番话特别不是个东西,但是求你劝劝他罢,让他就接了许公主那道旨意吧,我们从小一同长大的,我实在不愿见阿云……”

剩下的话,莫名哽咽在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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