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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九月一过便入冬,华月昭伏在窗边,看着无垠雪山在夕阳余晖下,由深紫色,一层一层退由淡粉色,金黄色,淡黄色,最后直至一片黑色分不清天际山沿。
卫炽进屋前特意烘了烘身子,屋里烧着地龙炉子上炖着茶,一股子茶香让他以为回到了明前雨后,尤其见她随意披着茶色暗如意云纹夹衣,更觉得春风拂面。
见卫炽进屋,她起身,“才泡了茶你就回来了。”说完给他笑着倒茶。
卫炽接过茶顺带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华月昭呼一声抖了抖,感受到他身上未褪尽的寒气,“…好凉…”
卫炽皱了皱眉毛,“冷还不关窗子。”
说罢欲上榻把窗子关紧,华月昭挡在他身前,“哎哎,你一回来就误我赏雪。”
卫炽笑着不理,一把抱起她,“这么喜欢雪吗?”
华月昭不满他蛮横,皱起眉毛看着他,卫炽揉了揉她眉毛,朝她伸手,“这么喜欢雪,把衣服穿好带你上山看雪可好…”
雪后午夜,徐长佑在衙门检查轮值时听闻侯府来报说侯爷要出城上山赏雪,他也没多问牵着他素日坐骑,来至府前等候,过了一会儿看见侯爷与夫人并肩出门。
夫人身后跟着几个仆妇,正拿着软巾兜赶来。
他见侯爷一身墨裘,像把黑夜裹在身上。他上马等候,马儿等得不耐烦,在门外打了个响鼻。听见那边声音在夜中响起,“我不穿那么多,回头都跑不动了。”
侯爷回头,“不穿就不穿吧。”说着朝她伸过手,一把将她搂上马车,藏在自己的大氅里。
而留给徐长佑的,只留下一双大眼睛在外,忽闪忽闪,亮如天上昭明星。没等他反应过来,见侯爷就策马扬鞭,马儿如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其实也只是去了城外不远的一座矮山,堪堪将城内灯火尽收眼底,山间有来回呼啸的风,雪也埋得深,二人下马走了一段,周围很静,走在路上有踩雪的咯吱声和树枝暗暗断裂的声音。没走多远,又忽然听见溪水声。
“咦?山上有溪流?”
卫炽低头问她,“怕吗?”
黑暗中华月昭摇摇头,听见卫炽在旁边说,“山上一直有温泉水,带你来这就是想让你看看,如果你喜欢这里给你修一座温泉庄子,冬日你便可以来此边赏雪边泡温泉岂不美哉?”
黑暗中她看见自山顶引入的温泉水汨汨冒着白烟,她有些喜出望外,“真的呀?”
“你喜欢为什么不可?过了腊月就是新年,权当作你的第一个生辰礼了。”
“那我就承侯爷的情了。”
黑暗中她闪着光的容颜有接近透明的美,长发像黑夜一样浓黑,长长堆在了帽檐里,嘴唇红润,小巧又柔软,卫炽低头啄了啄。
又绕了绕舍不得走,在马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华月昭拖延着道,“想在看看城中万家灯火。”
卫炽知她心事,不留情面这如今没什么可看,大年叁十时,城里灯光值得一看。”
然后就到了大年叁十,西北过年也格外热闹,华月昭与卫炽二人在城楼上与雍州城内百姓共同守岁,城下民众纷纷仰首相望,他们二人感情和睦,卫侯爷是战神,保护西北百姓免受战争之苦。而公主则是守护神,为西北百姓带来福泽恩惠。
子时已过,城中富裕人家放起了烟花,夜那么长,众人都不愿回家,他们就在这热闹中回府,马车在街上慢慢走,华月昭撩起窗户,见街上孩童滚着竹轮,轮子里燃着灯,展转相环,旋转飞复,而灯却不倾灭。她好奇问,“这是什么?”
“西北偶有黄河水患,黄河沿岸百姓为祈求风调雨顺,他们制作滚灯,掷于河面可浮于水中,烛火不灭,用来驱逐蛟龙。后来慢慢传入河西、雍凉,节庆日里家家户户必备,小孩子也喜欢。”
闲话间,二人到了家,一下车一屋子伺候的小丫头们皆来道喜,“夫人生辰又适逢大年初一,奴婢们都来讨个好彩头。”
说着拥着她往院内走,她见众人神情有着隐隐的惊喜之色似乎也不单单为了她的生辰,她狐疑回头,卫炽在外人面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只是颔首道,“去吧。”
华月昭被拥着来到侯府后院,曾经熟悉的院内,不知何时新植了一颗树,连土都是刚焙的,树上开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紫色花。
她眼睛瞪得圆圆,难以置信,“…这是蓝花楹?”
一株蓝花楹树就这样开在了自己的院中,紫色的花在不停被烟花擦亮的夜空中绽放得如真似幻,花海连绵郁郁葱葱,如雾如电,一切都美得那么不真实。
卫炽和她并肩,“五月间就从蜀地运来了,请了园丁照看,一直养在暖房里,就只剩这一株开得最好。”
她眨了眨眼睛,一时语塞。
旁边藜芦开口,“今日趁着夫人与老爷离府后,赶着回府前移过来的,就为了给夫人一个惊喜。”
卫炽隐藏着笑意,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华月昭回过神,“都是为了我是吗阿炽?我当然喜欢了呀!”
又猛地给他一个拥抱,还没抱牢,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试探着往前走到树下,总是反复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梦才能安心。
他看着围着她的小丫头爱热闹,拿来了星星棒点过来,她也随手接了两根在黑夜里点燃,铁丝散发出暖黄色星星点点的火光,被风吹出长,将周遭的黑夜划开,漏出了一条一条的光影。
卫炽看着她在树下露出的笑颜,一瞬间觉得那些过去亦不再重要。
那些曾经所遗漏、缺失的一切,终会被他一点一点补齐填满。而未来,未来的所有,都因为有了彼此才圆满。
大年叁十夜玩得太疯,华月昭大半夜就开始发热,喝了散热的方子,折腾到一早才发了汗沉沉睡去。
醒来天色是昏黄,她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月见见她醒了,端水来喂,她醒来就觉得已大好,听她絮叨,“亭侯下了帖,说来拜访老爷和夫人,老爷在前院接待。”
“昨晚大半夜开始下雪,今儿一大早把好好的花全都压没了。”
“你说后院那株蓝花楹?”华月昭起身想去瞧瞧。
月见连忙拦着,“夫人这才好,外面冰天雪地的可别又冻坏了。”
华月昭浑身酸痛,只想出去散散。她也不顾月见劝阻,只道,“把我的貂鼠大氅拿来披着就好了,我看一眼就回来。”
月见知拦不住夫人,便拿着厚风兜跟在她后面,还没待她踏出小院,就被人从后一把抱起。
卫炽见她鼻尖冻得红,皱着眉头刚想开口就她挡回去—“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卫炽没法,只好抱着她去了后庭院,一夜过后,繁花落尽,只剩下光秃秃萧条之景,她独自叹息,卫炽不以为然,“到了春夏总会再开的。”
“蜀地五月时候开,到了西北可能要七八月了吧…”
“总会再开花的。”
“那我今年生辰的愿望就是希望好花年年开,爱人天天在…”
她趴在卫炽怀里,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也不觉得无趣,一条路长长,好似没有尽头。就这样被他抱着从外院走近寝居,由白日走向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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