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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日天明,柳见青将门敲得响:“快起来,别耽误了。”

月牙儿打了个哈欠,睁开眼,见到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床前。

当真出太阳了。

满满一屋子人,都围着月牙儿转。

一个妇人先道了声喜,而后用一根棉线替月牙儿开脸,她的手艺又快又好,只有一点点疼。

而后又走过来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来替月牙儿梳头。伍嫂笑着说,这老妇人如今已有五十岁,身体健朗,儿女双全,爹娘公婆健在,是一个全福人。由她帮忙梳头,一定能给月牙儿带来喜气。

“新娘子这头发真好,我给那么多人梳过头,也没见过比这更漂亮的头发。”

梳过头发,戴上头面,月牙儿正梳妆呢,听闻一阵鞭炮声,紧接着院里喧哗起来,原来是新郎迎亲的队伍到了。

喊得最响的,一听就是雷庆:“新娘子,催出来!”

柳见青拦在大门口,笑说:“都是读书人,那就请新郎官做首催妆诗来听听,念得不好,别想过我这关。”

吴勉沉吟片刻,一气呵成道:

“十步笙歌响碧霄,严妆无力夜迢迢。羞将双黛凭人试,留与张郎见后描。”

“好!”

“新娘子快出来!”

……

帘外万般热闹,镜前的月牙儿也笑起来。马氏拿过红盖头,替她盖上:“去吧。”

日光和煦,透过大红盖头,很温暖。

月牙儿教众人搀扶着,出了家门,坐上花轿。

锣鼓声里,宫灯与高照挑在半空里。花轿行过的路,皆铺着红毡,真可谓是“十里红妆”。

杏园里处处挂着红绸彩胜,喜气洋洋。

这次婚宴,月牙儿和吴勉下了许多张请帖,就是婚宴的请帖也是特别定做的。染成红色的信笺上有一朵金色的杏花,杏花簇拥着两人的姓氏,一眼看上去,不像请帖,倒像画似的。

不下请帖不知道,这几年月牙儿和吴勉结识的人,原来有这么多。光是招待吴勉在书院的同窗师友的席位,就能将一整个西小院摆得满满当当。和月牙儿生意有来往的,更是许许多多,将整个杏园都坐满了。不得已,只能在庭院里也摆上席位,幸亏今日天公作美,所以在庭院里坐也挺舒适的。

薛令姜是一大早就到杏园这里来,帮忙招待宾客。

新人来归,先扶至芦帐。

傧相的嗓音洪亮,一声“拜堂”很透亮的传遍了正厅。

拜堂之后,将新娘子送入阁中。

已是黄昏,到了宾客最期盼的时辰——婚宴。

宾客入席,餐点餐食流水一般送过来,大大小小,一共有十二碗,没有一碗是不好吃的。厅里厅外,到处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为了今日的婚宴,连杏花馆都停工了一日,将所有做事的人调过来帮忙。这样堪比流水席的婚宴,着实有些考验人。若伍嫂没有昔日在乡间办婚宴的经验,还真不一定能将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

除却鲜菜、鱼肉之外,另备有各色甜点、小吃、茶酒,都是杏花馆的招牌菜,提起好些天就开始准备了。

吃完席,每人还有一份喜糖。那喜糖盒子极为好看,好些人不舍得吃,想要带回去给家人瞧。

送完宾客,吴勉终于松了口气。

天晓得他方才被灌了多少酒,辛亏今日的酒并不很醉人,但也喝得他有些飘飘然。

站在房门外,吴勉只觉一颗心怦怦作跳,他站了一会儿,才推开门。

月牙儿戴着红罗盖头,正坐在百子帐里。

吴勉伸手去揭大红盖头,指尖微颤。

珠翠叮咛,大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刹那,吴勉只看了月牙儿一眼,忽然低下头对着百子帐。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月牙儿的声音含着笑意。

“我……真不是在梦里吗?”

“不是,你抬起头来。”

“我上回看了你,梦就醒了。”

“那你把手给我。”

吴勉不敢抬眸,只是将手伸出去。

月牙儿执起他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你看,不是梦。”

红烛高照,指尖的触感温热而柔软,吴勉只觉心都颤了一下。

他缓缓抬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牙儿笑盈盈的,任他看。

她的绣鞋轻轻踢了他一下:“合卺酒还没喝呢。”

吴勉便将案上的合卺酒拿过来,一人拿一盏。

他吃了半盏酒,依着礼数和月牙儿换了盏,吃下她的半盏残酒。

酒入后,清冽酸甜。

“是梅子酒。”

“对,是用青梅酿的酒。甜不甜。”

“甜。”

月牙儿看着他,侧了侧道:“帮我把头面拆下来。”

吴勉便挨着床边坐下,将她鬓上的朱钗一样一样拿下来。狄髻一解,青丝纷纷扰扰披在月牙儿肩上,有几缕发丝拂过他的面,微微有些痒。

月牙儿顺势往后一倒,躺在他怀里,低低笑起来:“喂,你到底会不会啊?”

吴勉没说话,紧紧搂住她,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缠绕在一起。

这种事,谁不会呢?

一室红烛,半窗明月。

夜色正好,不时有两三朵云缠绕着明月,忽进忽退,直到云势汹涌,将明月完完全全笼罩住。夜空忽然寂静下来。

秋风轻拂,花好月圆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用的是明代王彦泓的《催妆诗》

第70章 重庆小面

新婚的时候, 感觉一切都是新鲜的,像才学会走路的孩子,用好奇的目光看花园里的风景。

月牙儿对镜梳妆的时候, 吴勉把两只手圈住她,问:“这是眉笔么?”

“不是。”月牙儿笑起来, 推搡他:“你吹气吹得我痒痒,往旁边些。”

吴勉乖乖的搬了一个坐墩在镜台边坐, 见月牙儿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疑惑道:“你还没画眉罢。”

月牙儿将妆奁合上,说:“我天生一对柳叶眉, 不画自黑,何况多费一事。”

她正放妆奁呢,回身见着吴勉神态有些委屈,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怎么啦?”

“我——原本想帮你画眉来着。”

月牙儿噗嗤笑出了声,又将妆奁打开:“你早说呀, 来来,眉笔在这儿, 我看你画成什么样。”

那眉笔很新, 一看就没怎么用过,吴勉接过来, 在手里翻来覆去看,想来一会儿,才拿起眉笔对着月牙儿。

吴勉替她画眉,却见月牙儿一双笑盈盈的眼睛正对着他, 不觉耳尖发烫:“你把眼睛闭上罢。”

“为什么?”

“你这样看着我,我——旁的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毛病真多。”

月牙儿娇嗔着,也听话闭上了眼。

好一会儿,她才说:

“好了没有?”

“还没。”

“快些呀,等会儿还要给爹敬茶的。”

“嗯。”

又一会儿,吴勉忽然起身:“我帮你再打盆洗脸水来。”

月牙儿睁开眼看,只见镜里的自己顶着一对黑黑的大粗眉,又气又好笑,正想说他,只见吴勉已经快步了溜出去。

没法子,只得再洗一回脸。

洗净脸,月牙儿施了一层淡淡的鸭蛋粉,用了些口脂,便同吴勉匆匆忙忙往正厅去。

吴伯已在正厅坐着了,见了他们俩,脸上便泛起笑意: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原本该早些来请安的。”

吴勉红着脸说,从小婢手里接过一盏茶,转交给月牙儿。

月牙儿再奉茶与吴伯:“爹,请用茶。”

吴伯接过,喝了一口,笑说:“好啦,这些虚礼算是完了。我们一家人,再不要讲那么多礼数。”

月牙儿坐在交椅上,附和道:“此话极是,一家人彼此和睦就好,何苦定那么多条条框框。爹在桑梓居歇息的怎样?若是有哪里不喜欢,一定告诉我。”

“都好都好。”吴伯看了看门外,轻声道:“就一样,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何况专门雇个人来照顾我?”

月牙儿看向吴勉,吴勉道:“爹,仲叔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吗?”

“那倒没有,”吴伯摇头道:“他做事利索,也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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