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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玄凌带着众人一同往行宫避暑。
季欣然与贤妃聊到大皇子,“予漓今年也十六了,该有个正妃了。”
贤妃提到大皇子便一脸温和道,“是啊,这孩子自幼在我身边,一向孝顺懂事,我也不指望他将来能建功立业,只要娶个贤惠的妻子,夫妻和睦便是了。”
“本是去年就该选秀的,推迟到今年,皇上也定了要给予漓挑选正妃的。”
二人说着话,远远看见对面敏昭媛笑意融融的走来。
“给贵妃姐姐、贤妃姐姐请安。”
“妹妹甚少出来走动,今日兴致倒好。”
“嫔妾今日想为娘娘引荐一人,”说罢稍稍侧身,让出身后的女子道,“这位是随国公的养女许怡人,姐姐们瞧瞧,可是个可人儿么?”
那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容色娇丽,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儿,恭恭敬敬向季欣然和贤妃请了安。季欣然随口笑道,“难怪叫怡人,一见之下果然叫人觉着心旷神怡。可许了人家了么?”
敏昭媛微微偏转了头,看着许怡人的目光似在打量什么精致的宝物似的,“怡人虽然不是随国公嫡出的女儿,可是国公夫人自幼把她收在身边,养得跟掌上明珠一样的尊贵,怎肯随意许人呢?”
季欣然隐隐猜到她的来意,稍稍绷住笑意,盈盈看向她道,“妹妹最是古道热肠的,可是为许小姐相中什么人家了么?”
敏昭媛曼步至庭下,随手折下一朵雪白香花,道,“好花也得种在贵妃姐姐的宫苑里才开得艳,若随手栽在什么穷家小户里,怎会有这样好颜色?既然姐姐都觉得怡人叫人心旷神怡,不如就让这朵好花在姐姐的庇护之下开在宫里吧,也叫看见的人都能赏心悦目。”季欣然正沉吟,敏昭媛即刻说道,“怡人与嫔妾性情相投,嫔妾也想宫里多个作伴的人。若姐姐觉得怡人不配入选不适合侍奉皇上,让她在我身边伺候也可。”说罢,只调弄着指尖香花。
许怡人盈然拜倒,“臣女蠢笨,能侍奉在昭媛娘娘左右已经万幸,怎敢高攀入选宫中侍奉皇上。”
季欣然转瞬之间已定下心意,不觉含笑,“妹妹是直心肠的人,这点最难得。怡人既与妹妹性情相投,又是随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想来大选之日,必定能得到皇上的注目。”
胡蕴蓉唇角微扬,眉色胜春,“有贵妃这番话,我也能安心了。”她仰首看一看如金日光,“天色不早了,嫔妾就先告辞了。”
胡蕴蓉走后,贤妃道,“大选还未开始,她就急着往宫里张罗自己的人了。”
季欣然吹一吹茶水,“年老色衰,是女人都会怕,怎能不为自己安排后招。”说罢搁下茶盏,伸手抚一抚眼角,“连我都感叹年龄愈发大了,在宫里,色衰便是爱弛,不怪她要未雨绸缪起来。何况在这宫里,防人不够,还得有自己的人,尽管这自己人未必可信,甚至会有倒戈相向的一天。可是多一双眼睛看着多一张嘴帮衬着总是好的。皇后如此,我如此,她也如此,都是一样的。”
贤妃笑骂道,“以你的宠爱,说出这话也不怕把那些年轻的嫔妃们气死?”复又道,“她哪里只是为自己的后路未雨绸缪,皇后失宠许久,她这个做的难免得陇望蜀。如今你位高权重,若她真有争夺后位之心,倒是不能不防,只怕来日会视你为登上后位的绊脚石呢。”
“你不用担心我,我从未想过一个胡蕴蓉能将我如何,这点子信心我还是有的。”
贤妃点头,“好在她这人心思倒直,没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只是她也原可自己带了许怡人去,何必要你帮衬她?如今答允了她,那日大选这许怡人就十拿九稳地进来做她的臂膀了。”
“如今是什么时候,皇后虽说失势,却也不曾兵败如山倒,无论前朝或是后宫,都依旧有支持皇后的人,她何必亲自去点眼惹人非议?倒累得许怡人受人瞩目,得宠了也未必长久。”季欣然忽而明媚一笑,“何况,我方才答允她什么了?”
这边许怡人的事才刚起,那厢皇后又想插一脚,直言身为众位皇子的母后,也希望大皇子能得一贤妻,向玄凌推举了自家旁支的侄女朱茜葳。玄凌不胜其烦,很是厌烦皇后什么事都要来掺和一下,便道,“若是符合要求正常参选便是,予漓看得上是她的造化,看不上也不必强求。”
一句话将皇后堵了回去,皇后也不便再多说,只得让自家侄女好好表现,争取能得到大皇子的青眼。
没过几日,传来顺婕妤有孕的消息,宫中自二十一年七皇子与八皇子相继出生后,便再无添丁之喜,玄凌心中也很是高兴,只是宫中如今贵嫔之位已满,玄凌便决意待顺婕妤生产后一并晋位,只是如今一切份例仪制与贵嫔等同,且许她居玉照宫主殿。
季欣然听到此消息时正在亭中赏雨景,便与芊玉说到一会儿回去为顺婕妤准备贺礼,却听得一声轻唤,“贵母妃。”
季欣然转头一望,正是举伞独立雨中的予漓。
季欣然温婉笑道,“殿下雨中赏景,颇有雅兴。”
他颇为踌躇,似有话要说。
季欣然见此温言道,“皇上最近总夸赞你常去请安的孝心,说殿下是要成家立室的人了,懂事许多。”
他眉间一松,“儿臣有一事想请教贵母妃。”
“殿下但说无妨。”
“选秀那日……是否儿臣选中了哪位秀女皆可?”
“自然。”季欣然含笑看他,“皇上说了,此次为殿下选妃,自是希望你二人日后能举案齐眉,夫妻和顺,只要是殿下看中的,便是家世低些也无妨。”
他目光一亮,复又低声道,“如果儿臣挑选的人母妃不中意呢?”
季欣然含了温和的笑意看他,“殿下似乎已经有了意中人。”见他慌忙摇头,季欣然故意道,“可是朱家小姐?听闻皇后前些日子向皇上推举了自家侄女,也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儿呢。”
予漓无奈一笑,“贵母妃莫拿儿臣取笑。”他想一想,“父皇是天子,此次选秀自然是父皇先择人选充斥后宫。”
“此次选秀重在为殿下选妃,后宫人选等殿下中意后再说。所以那日殿下只管放出眼光去挑,有合心意的了,便将手中玉如意交给那家小姐便是。选妃是一辈子的事,虽然天家多妻妾,可要找一个既明理又合心意的人白头厮守、主理家事亦不容易,你母妃也希望能有个贤惠懂事的女子成为你的妻子,将来可以好好照顾你。殿下若有自己的主意,何不先悄悄告诉了你父皇,也是殿下的孝心。”
予漓愈听神色愈松弛,到了后来,眉梢眼角几乎要飞起来,满盈盈地都是笑,“多谢贵母妃指教。”
“本宫何来指教,不过倒是得提醒殿下,若殿下真有了意中人,悄悄地问问皇上的意思即可,若传出任何风声来,一来要议论殿下不自重,二来成与不成都落了人闲话。”
予漓一揖到底,“成与不成,儿臣都谢贵母妃一番照拂。儿臣自当铭记于心。”
季欣然愈加笑得和婉,“本宫素来与你母妃交好,怎得倒说起这生分话来。本宫先走一步,祝愿殿下能花好月圆。”
回宫路上,季欣然问芊玉,“大皇子看上哪家小姐了?”
“听闻前日大皇子带着和乐帝姬玩的时候在碧波池边与随国公养女聊了许久。”
“他竟瞧上了许怡人?”季欣然笑道,“看来敏昭媛一番打算是要落空了。”
傍晚,玄凌来到宜芙馆。
季欣然笑道,“四哥即将再得新宠,又是要做家翁的人了,臣妾在这里先恭喜四哥了。”
玄凌“嗤”地一笑,“此次选秀重在为予漓选妃,宫嫔之事本是充数而已。说起来,朕若成了家翁,你也要做家姑,以后日日被人这样称呼,你怕不怕被唤老了?”
季欣然撇一撇嘴,“臣妾哪里配让大皇子妃称呼‘家姑’呢?皇上与皇后才是正经的翁姑。”
玄凌刮一刮季欣然的鼻子,笑意愈深,“愈加小孩子醋性了。”
季欣然耸耸鼻子,玄凌便靠着她在贵妃榻上坐下,“说起做家翁的事,有件事朕要听听你的意思。”
季欣然随手捡过一枚橘子剥着,“臣妾能拿什么主意,听着便是了。”玄凌摘下季欣然挽发的玉牙梳,徐徐划过她如缎的乌发,像要梳理什么心事一般。“午后予漓来请安,说是看中了一个叫许怡人的秀女,想纳她为妃。朕一打听,是蕴蓉举荐的人,偶尔会住她宫里。”
季欣然点头道,“臣妾知道那个秀女,是随国公的养女,人是极端正秀气的。只是……”季欣然看了玄凌一眼,“敏昭媛的意思是,想要臣妾留她侍奉四哥。”
他“哦”了一声,淡淡道,“既然是蕴蓉为朕准备的人,予漓怎的看中了?这孩子确是有些不知礼数。”
季欣然将剥好的橘子递给玄凌,“皇长子一向由贤妃教导着,哪里会不知礼数呢?想是机缘巧合罢了。难为了皇长子来和四哥说这番话呢,看来这许怡人确是有令人动心之处。”
玄凌若有所思,“也是,这孩子一向在朕面前中规中矩,如今敢来说这个话,倒也难得。”
季欣然微微颔首,“皇长子如今看来是很是有些气性的呢。果真男儿有贤妻是极要紧的。”
玄凌含笑,“如此说来,那许怡人当真不错。若她能让予漓有些气性,朕倒是放心了。”
季欣然又敛了笑意,犹豫道,“许小姐是敏昭媛为四哥准备的,怕她知道了要吃心呢。且听闻皇后也推举了她母家的侄女。”
玄凌轻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朕已不许皇后操心后宫之事,可她还是费心不少。”
“那么敏昭媛那里……”
“朕晓得蕴蓉的心思,她千方百计举荐佳丽给朕,无非是要朕不要冷落她,朕会善待她,无须她费尽心机!”
季欣然依在他臂膀上,“敏昭媛是有心人,最体贴皇上的心思,皇上看重皇长子选妃,若有合意的人选,她必是肯的。”复又故作小气道,“只怕皇上到时见了许怡人会不舍得。”
玄凌绷不住笑,“别说玩笑话。随国公的养女,门楣不算特别高贵,然而朕是看重她能让予漓有心性些,其余都不是要紧事。等选秀那日朕再好好看看,若真是好的,朕自然允准。更何况旁人哪里能与你相比?”
“四哥尽是爱说好话糊弄人。”
二人笑闹着,只余窗边红烛静静燃烧着,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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