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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月巧更是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挥霍,时兴的衣裳首饰她都要挑着买,生怕银钱不够当场丢人。
可如今裴苒一身,单是那套头面便是她见也没见过。
忍了又忍,余月巧还是没忍住。
“姐姐如今过得这么好,想必不会埋怨爹爹当初的决定了。”
一言出,满堂静。
裴苒淡淡地看向余月巧,“余大姑娘想说什么?”
不是妹妹,是余大姑娘。
疏离感顿显。
余月巧像是被质问吓到,她无辜地摇了摇头,“妹妹不想说什么。只是见姐姐如今这般好,很庆幸妹妹当初将婚事让了出来。姐姐莫要生气。”
让?
余月巧这个字带着无尽的火药味,偏偏她自己装的无辜可怜。
裴苒不笑了,她冷冷地看着余月巧,“余大姑娘不如说说,是怎么个让法?”
“哪有什么让不让的,只是如今姐姐还没上族谱,爹爹也是伤心的。”
没上族谱,裴苒便算不得余家人,余家大房长女便还是余月巧。
若是今日太子没醒,没有一个余家人会提及这事。
可现在太子醒了。
昨夜余月巧不曾一次假设过,如果嫁到太子府的人是她多好。
就连余正德都要埋怨她当初绝食不肯出嫁的事。
事到如今,她成了所有人的出气筒。
而裴苒,一身华贵之裳,远远居于她之上。
若是曾经没有得到便罢了,偏偏她有过机会,而这个机会现在被别人夺走了。
哪怕余月巧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太子说不得还会再昏迷,但却比不得昨夜那远远的一面。
女眷们纷纷低头不作声,连李氏都不拦着自己女儿。
裴苒看着余月巧,看着她装出柔弱的样子。
她早对余家人没什么期盼。听着余月巧的话,她只觉得可笑。
“余大姑娘,你称呼错了。”
一句话便叫余月巧脸色发白。
余月灵低着头,忍住嘲笑。
余月巧咬着下唇,良久才憋出一句,“是小女的错,还望娘娘莫要责怪。”
余月巧艰难地道歉,她的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脚步声。
“责怪?怎么,你们要背着孤欺负孤的太子妃吗?”
门帘掀开,屋外走进来三个人。
萧奕走在最前面,他目光落在裴苒身上,一路走到她旁边,握住她的手,低头问道∶“可有受欺负?”
萧奕一进来,屋内的女眷纷纷都站了起来。
听着萧奕这句关怀的话,她们纷纷低下头,心里忍不住埋怨余月巧妄言,却忘了自己刚刚看戏的心态。
“没事。殿下怎么过来了?”
按理说,萧奕还要来得更迟些的。
萧奕笑了笑,揽腰轻抱着裴苒,“怕你一个人待着不舒服,便早些过来陪你。看样子,刚刚余大姑娘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不若说出来叫孤也听一听。”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余月巧说的。
余月巧脸色发白,她忍不住看向刚刚进来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余正德,另一个束着亲王冠,却是肃王萧玄。
萧玄感觉到那道求助的目光,他抬头笑道∶“臣弟听说皇兄这门婚事对象原本定的是余家大房长女,皇嫂虽比余大姑娘年长,但到底没上余家族谱。余大姑娘让出这门婚事,可见她心性纯良,又怎会做出让皇嫂不快的事?”
萧玄出言相帮,余月巧松下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她便听见萧奕冷冷地道∶“让?余大姑娘未免太过瞧得起自己。孤的太子妃,可和余家毫无关系。”
“皇兄这话何意?京都谁人不知……”
“肃王,孤比你清楚这门婚约的由来。”
“孤的太子妃从一开始定是便是信国公府嫡女裴萱的女儿。青阳侯,你仗着老一辈的人不在,便扯谎作伪,真当孤不知吗?”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裴苒抬头看向萧奕,眼里满是惊愕,“殿下……”
萧奕低头看向她,轻轻笑了笑,“原本打算之后告诉你的。”
“苒苒,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替嫁。”
“我的太子妃,一直是你。”
第36章 36
堂内安静得过分, 余家人静若寒蝉,余正德更是低着头不敢抬头。
萧玄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见萧奕的反驳也没太大反应, 反倒笑着道:“婚约本就是睿王妃定下的,青阳侯不知实际情况也情有可原,皇兄何必苛责?况且太子妃不也是侯府长子亲自寻回京的吗?由此可见侯爷也是心疼太子妃的, 只是当初前侯夫人未将婚事说清楚,才叫侯爷误会。”
一番解释下来,青阳侯府反倒成了最无辜的。
裴苒本是没有什么波动的, 来余家之前,她便猜到余家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但偏偏萧玄提到了她母亲。
余家自己贪心做成的事如今却想一概推到她母亲身上, 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她看向一直站在下方的萧玄, 萧玄从进来时便一直帮余家说话, 如今他脸上挂着自以为儒雅的笑容,却让裴苒反感得厉害。
“肃王这是什么意思?余家自己做下的事, 肃王是想要全部推脱到我母亲身上?那看来当初侯爷向圣上提及这门婚事还是有人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逼得他们不得不开口。侯爷, 是吗?”
裴苒一直是冷静的,只在余月巧说出“让”字时她冷了脸色,这是她第二次生气。
她冷脸反问, 眉梢之间仿若凝霜。
“皇嫂这是说得哪里话,臣弟怎么会这么想,不过是担心皇嫂误会了侯爷, 叫你们父女之间生了隔阂便不好了。”萧玄像是听不出话中的反讽一样,依旧笑着道。
裴苒打听过萧玄,当时丫鬟就说肃王常被人说成“笑面虎”,当时不懂, 现下却是全明白了。
纵使裴苒将话说得再难听,他依旧能笑出来。
总之人前,他肃王总是温文尔雅且和善宽容的。
而这次,搬出来压人的又是“父女之情”。
她和余家,从来没有什么亲情。可偏偏余正德永远都能拿着这份血缘关系来压她。她可以不理,却没办法否认,余家现在也是她的娘家。
“对对对,当年的事都是误会。我与娘娘是父女,不要因为那些陈年旧事而坏了感情。若是娘娘真的心理不舒坦,惩处臣也是可以的,为父绝对不会有一丝怨言。”
余正德见势就装,他低着头说得狼狈,仿若被压得不得不如此。
裴苒咬住下唇,目光渐渐嫌恶。
萧奕感知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他看向余正德,轻笑出声:“怎么,青阳侯这是打算拿礼法来压太子妃吗?只是不知,青阳侯哪来的礼法可用,哪来的父女之情可叙?”
“皇兄,太子妃可是……”
“肃王,从刚刚开始,你便一直帮着青阳侯说话。难不成你和青阳侯达成了什么共识,才这么殷情地帮着青阳侯,帮着余大姑娘?”
“皇兄莫要乱说,臣弟不过是今日有事需见青阳侯,不想撞见这一番家事而已。”萧玄解释着,目光更是丝毫不偏。
他摆出正直的模样,余月巧却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听见他的言论忍不住皱眉,面上更是凄苦。
但偏偏萧玄瞧不见。
“那看来也是有缘,你和余大姑娘前后脚回了侯府。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该误会你和余大姑娘的关系,说不得还要传出什么闲话,比如肃王你,想要求娶余大姑娘。”萧奕饶有兴趣地道,仿若真的很好奇萧玄和余月巧之间的关系。
他的话一说完,余月巧脸色就更白了,忍不住拿帕子啜泣起来。
萧玄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这事关女儿家的名声,皇兄如此乱言……”
“若是孤说错了,谣言自会不攻自破。肃王可别给给谣言成真的机会。”萧奕笑着道,像是一般的叮嘱一样。
萧玄笑了两声,却是不再帮着说话了。
余月巧抹泪的动作一顿,心不断往下坠,她忍不住看向萧玄,但萧玄连回视她都不曾。
萧玄被堵得无话可说,萧奕转而就看向余正德,“青阳侯,既然今日肃王在此,孤便请他做个见证。”
余正德听见“见证”两个字,心开始往下坠,隐隐有一种不安感。
萧奕的话却还在继续。
“当初岳母与侯爷和离后远离京都,太子妃也一直随着母姓裴而非余,更未上余家族谱。当初出嫁太子妃出的也是裴府的大门。若孤得到的消息不假,余家只是归还了当初岳母留在余家的诸多嫁妆,于出嫁一事上未出任何力,莫说嫁妆。余家做至此,想必也是觉得太子妃到底不是余家的人,不值得你们破费。”
“余家送出那些东西怎么就不是嫁妆了,她差点掏空了……”李氏一听见嫁妆两个字,就跟受刺激一般,忍不住反驳。
话未说完,余正德便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她,厉声呵斥道:“闭嘴,殿下的话也是你能打断的?”
李氏吓得一哆嗦,抬眼间对上萧奕冰凉的目光,顿时觉得被浇了一头冷水,从心底直发冷。
京都一直说这位太子活不过春日,李氏心里的忌惮就少了很多。她总觉得萧奕是迟早要死的,一个要死的人有何可怕?
可她忘了,萧奕如今还是太子,是那个浴血沙场的杀神,他若愿意,自己便活不过明日。
心头的忌惮重新升起,李氏扶着余月巧的手忍不住发抖。
萧奕面上倒没有苛责,只是淡淡地道:“看来青阳侯夫人的规矩学得不大好,正好太子府中有一个年长的嬷嬷,最会教规矩。不知青阳侯可需要?”
余正德低着头,心里恨不得把李氏的嘴封上,面上还要笑道:“微臣谢过殿下,只是怎敢劳烦殿下府中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