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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姜砚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甚至为了便于寻找苏宴,还跟她说了魂丝的事,并教给了她辨别的方法。

现在,姜砚对迟漾的身份起了疑心,他等了一万年的人,他的光,他生活下去的力量可能出现了,他怎么可能按捺得住?瞬间就出了苏笑笑的度假屋,前去找迟漾了,甚至连跟苏笑笑说一声的时间都不肯耽误,完全无视了她,直接出去了。

苏笑笑看着姜砚匆忙而去的身影,气得怒喊一声,屋内物品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好在之前施了结界,倒是没引起外人注意。

苏笑笑怒火中烧,但她明白,现在生气无济于事,她要想接下来的对策。

如果迟漾不是苏宴,自然最好,可万一迟漾是苏宴,那她就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了。目前迟漾的魂魄是碎裂的,那么姜砚的那缕魂丝可能在迟漾身上,也可能在某片碎片上。

如果在碎片上,她就必须抢在姜砚之前找到碎片,然后毁了碎片。只要抓住没有魂丝这一点,即便姜砚再觉得迟漾像苏宴,他心里也始终是会有疙瘩,始终会怀着对苏宴的愧疚,那么她就有机可乘。

而最坏的一种结果,就是魂丝此时就在迟漾身上,而姜砚立刻就会知道这一事实。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那就是找机会直接杀掉迟漾。

苏笑笑冷静下来,立刻拨通了小巴蛇赵环的电话。

她必须要搞清楚赵环那里的碎片里有没有姜砚那缕魂丝,她快速将辨别方法告诉了赵环,然后挂了电话等他消息。

赵环速度极快,没多久就给她打了回来。

“我手里的都没检查到,不过我前两天把一个碎片交个了一个小妖,不知道那里有没有。”

苏笑笑脸色一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找回来,检查!”

赵环冷笑一声,“苏笑笑,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手下,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你难道不想拿兔妖的魂?”

“想,”赵环语速缓慢,显得极其优雅,“不过我赵环从没被谁这么呼来喝去过。说实话,我还有很多维持生命的办法,即使没有兔妖的魂魄,我靠这些碎片也能活下来,实在不行,我可以跟那个人做交易。而你,想要的姜砚,可就这一个。”

“你!”

“我什么?别让我不高兴,你知道后果的。”

电话挂断,苏笑笑心里一时有些乱,如果赵环那里没有的话,很大可能就在迟漾身上,而此时姜砚已经去找迟漾了。

*

这边迟漾因为姜砚的话,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姜砚走后,她就闭门将自己关在屋里,开始回忆幻境里的事。

那些事过分真实,像是完全融入了她的生命和记忆中,但她能肯定,都是意识幻境里经历过的事,她真正的记忆里并没有这部分记忆。

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就是兔妖,四十六年前被天雷劈中,去了地府,然后带着阎君的任务投身到三十年后,成为迟漾,活到如今十六岁。若不是经历过这次幻境,她的记忆力绝对不会有一星半点关于苏宴的事。

她正纠结,听见一阵敲门声,是姜砚来了。

姜砚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定定看着她。

“怎么了?”迟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

她刚问完,就见姜砚抬起了手,接着肩上一沉,姜砚已经两手握住了她肩头。

迟漾浑身一僵,“你、干什么?”

姜砚没说话,缓缓闭了眼,然后催动灵气,去感知她的魂魄。对魂魄的控制并不是他的天赋技能所在,所以他即便刻意去感知,在避魂丹的作用下,他还是无法察觉迟漾魂魄有问题,他能做的,只是感知那缕跟自己气息一样的魂丝而已。

然而他什么都没找了,那缕魂丝根本不在迟漾体内。

姜砚想了想,松开她,然后从手机壳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其他三片碎片,一一感知,都没有找到那缕属于他的魂丝。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迟漾根本不是苏宴,二是魂丝在别的魂魄碎片里,现在看来,只有等找到所有碎片,才能下定论了,这件事暂时只能搁置一段时间。

因为画中仙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事情处理完,几人都来不及玩,就到了迟漾原定回老家的时间了。

从温泉山庄回来,已经是下午,陆景骁死皮赖脸要留在姜砚这里吃饭,吃过晚饭后,才肯走。

陆景骁离开前,找了个机会,跟迟漾说了一下孟洋的事,已经帮他安排工作了,应该是饿不死了。

经这一提,迟漾倒想起孟洋了,她明天就要回老家过年了,孟洋也算她朋友,还救过她,理应去道别。

迟漾跟姜砚说了一声,倒没提孟洋的名字,只说要跟朋友去道别。姜砚没多问,他一门心思想着迟漾和苏宴的事,吃了饭就自己进了屋,看来是去密室看苏宴的那点灰烬去了。

迟漾再次去到孟洋的住所,因为环境杂乱,租金低廉,几乎是城中村里最糟的公寓,所以根本没人管理,外人随意出入。她完全没收到一点阻挠,就进到了公寓里。

此时刚七点,但冬季天黑得早,此时天色早已黑透。

迟漾走到二楼最里间,敲响了门,她等了片刻,没有人应。

应该还没回来?迟漾准备等等他。

就在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上次见过的那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走了出来。跟上次睡眼惺忪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比起来,这次画了一脸大浓妆,看起来廉价但精神了不少。她的脸就像个精彩纷呈的调色盘,烈焰红唇,眼睛画得极其夸张,眼线得有一指粗,几乎看不见眼仁了。她衣着十分暴露,大冬天穿着低胸吊带和热裤,外面裹了件劣质假皮草。

女人开了门,见到迟漾,略惊讶地扬了一下眉。“又来找你小男朋友?”

“不、不是。”

迟漾隐约猜到她的职业了,倒不是歧视,只是有点点害怕或者说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交谈。

女人抬手看一眼腕表,懒懒道:“应该快回来了,平常差不多都是这个点儿。”

迟漾对着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

女人看着她,似乎变得精神了一些,声音也没那么懒散了,“这个小哥哥倒是好福气,有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女朋友。怪不得我勾引他好几次,他理都不理。我是看他长得好看,不收钱的。”

迟漾这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看着她,勉强笑了笑。

好在这时楼道那头走来了一个人,打断了这片刻的尴尬。

来的是个身高一米六多点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左右,略胖,衣服看起来都是些廉价货。廉价倒无所谓,重点是衣服看起来很脏,并且满是皱褶,可以看出来生活不怎么样,并且个人对自己的生活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消极态度。

男人走近了,看见站在一边的迟漾,一双眼顿时亮了,随即变得油腻而猥琐,色眯眯打量着迟漾。

那目光,似乎能透过衣物看见迟漾的身体一般。这种□□而猥琐的目光,让迟漾恶心得满背都是鸡皮疙瘩,甚至一度想跑掉。

不过女人立刻用胳膊柔柔地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成功让他转向了自己。

“别看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女人说着,极其妩媚地用手指轻撩了一下男人油腻的下巴。

男人瞬间被她吸引住,直勾勾看着她,一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的神情。

“进来呀。”

女人娇滴滴说着,同时勾着男人的脖子往里走。

眼前的场景让迟漾生理性不适,但她还是很感激女人,当女人回头看她时,她由衷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女人也笑了笑,随即关上了门。

女人这次的笑跟前几次都不一样,不是调侃,不是不耐,不是玩世不恭,是一种带着点真诚又带着点无奈的笑。

迟漾心头一时挺不是滋味的。

没多一会儿,孟洋也回来了。走廊是靠在外围的,一边是住房,一边是小巷,房东为了省电,也没装电灯,只能借着自然光和小巷里微弱的路灯看清来人。

孟洋的脸隐在浅淡的夜色里,显得比平时更为深沉了一分,然而当他走近,见到迟漾的一瞬间,一双淡漠的眸子似乎瞬间亮了一分,满脸的深沉倏然消失。

虽然他还是没有太多表情,但却少了刚才的那股淡漠感。

“孟洋,你回来了?”

迟漾欢快的声音响起,孟洋抿抿唇,闷闷嗯了一声,随即垂下眼,遮住了眼里跳动的那点欢欣。

迟漾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听到了一阵娇媚的呻、吟从门板后隐隐传来。

原本这种房子就隔音不好,加上她跟孟洋都是妖,耳聪目明,几乎将屋内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女人娇媚的讨好着,男人宣泄般不断爆粗口,最原始最兽性的情、欲声充斥两人耳中。

孟洋神色瞬间有些尴尬,眉头微皱,抬手就要锤门。

“孟洋!”迟漾假装无事,笑着抓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了他锤门的举动,“我们去吃点东西?你还没吃饭吧?”

孟洋顿了一下,看着那张如花笑颜,抿着薄唇,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她是为他好,孟洋理解她的苦心,如果他失手,不说造成什么伤害,就是一下把门打碎,他也得去妖怪管理处喝茶,他刚找到的工作估计也保不住了。当然,他现在其实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无论是妖怪管理处还是工作,对他来说,都已经是不值得重视的东西了,但一想到是迟漾对他的关心,他就觉得心头甜滋滋的,说不出任何一句反对的话。

迟漾对此毫无所觉,步伐轻快地往前走着。

孟洋默默跟在身后,垂头看着她,半掩的眸子里有点点星芒闪耀。

少女心情似乎挺好,步伐轻快,脑后的马尾随着摇晃。孟洋将手抄进口袋里,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是那个球球发绳。

他紧抿的唇忽地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眸子也一瞬闪闪发亮。

前面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少女转过头,孟洋赶紧敛了笑容,恢复惯常的冷淡,只是神情里夹杂了一些可疑的慌乱。

迟漾笑眯眯仰头看他,“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孟洋微抿着唇,敛着目光看她。

“那去吃馄饨吧?我想吃馄饨。”

“嗯。”

晚上七点多,正是城中村最为热闹繁华的时候,狭窄街道两边的矮小苍蝇馆子都开着门,灯光昏暗油腻,一盏盏照出满街斑驳。小店外人行道上更是热闹,各种地摊几乎挤得无法下脚。行人全都走到了中间车道上,熙熙攘攘,汽车是完全进不来了,只偶尔有自行车电动车边骂边开过。

两人并肩走在人潮拥挤的车道上,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这种脏乱的环境让孟洋有些窘迫,想着自己的生活环境又看着眼前肌肤白嫩干净的姑娘,自卑感难以克制的升腾而起,让他觉得难堪又愤怒。

“我们去外面吧,这里有些乱。”

他声音略冷硬,显然情绪不是很好。

迟漾侧头看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没关系,就在这里,我觉得挺好。”

城中村的街道确实拥挤脏乱,虽然接近年关,但大部分人为了挣钱都没有回乡,仍旧在异地他乡的夹缝中求生存,仍旧吃着七块一份的蛋炒饭,五块一份的素汤面。

可是迟漾挤熙攘的人群中,并不觉得不适,她自小的生活条件也不好,从小没有父亲。赵小枝原本是纺织厂工人,所以还勉强买了那间小屋,小屋也是单位的福利房,房价便宜。领导见她自己拖个孩子不容易,便提前批了她购房资格,才有了那么个小房子。

后来在下岗潮中,她没了工作,纺织厂也倒闭了,只留下个小房子。赵小枝没文凭没技能,只能靠起早贪黑摆摊为生。那会儿迟漾经常一个人在家,受到了各邻居的照拂,所以对人总是怀了一分善意和感恩。那时候,她还经常带着作业,跟赵小枝去摆摊,赵小枝为了五毛一块跟人讨价还价,她就蹲在一边,就着矮凳写作业。

现在看见城中村这种景象,她一时倒觉得有些怀念了。

孟洋见她笑容真诚而纯粹,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在人潮中往前走。

人很多,热闹非凡,迟漾不时被挤一下,轻轻撞上一边的孟洋。

孟洋感受到轻微撞击,侧头看她一眼,默默伸出一只手臂护在她身侧。

两人走了一段,看见前面一间苍蝇小馆,外面放着灯箱招牌,写着“夜宵、水饺、馄饨、面条……”。

小馆外面架着几口大锅,蒸汽翻腾,浓稠白雾几乎将小店掩住,门框上结着黑亮油渍。迟漾倒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嫌弃,径直走了过去。

店面极窄,里面只有三四套桌椅,基本都坐满。

孟洋找了两张空凳子,带迟漾过去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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