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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我并不笃信佛教,不会特意去护国寺,怕是要辜负大师的好意了。”
道玄抬眸看他,“你不去,我便来,这也算是贫僧的责任。”
“......”温远洲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也没想到这高傲的道玄竟突然转了性子,摆出这一幅要黏上自己的架势,“我今日还要配药,大师先请离开罢。”
道玄沉重叹气,“你看看你,当初是你要我来,没说几句又让我走。”
“哎,真是男人的心思,你不要猜。”
温远洲:“......”
这狗和尚!
*
慎王府,月满楼。
何挽坐在床榻上,蹙着眉看李佑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甚么。她头发半盘着,鸦青的发丝瀑布般披在她肩处。
李佑鸿勾唇一笑,弯起的眼睛反射出点点光芒,“王妃,来,我给你束发罢。”
闻言,何挽摇了摇头,伸手捋顺自己的碎发,“不用麻烦王爷。”
李佑鸿眨了眨眼睛,“我束得很好的。”
何挽:“......”
慎王说这样的话,竟教她不好意思与慎王说破他假装不会束发之事。
这李佑鸿真是太不知羞了!
久久没有听到何挽的回答,李佑鸿笑吟吟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疑惑,“怎么王妃夸我束发束得好,不是为了让我帮你束发么?”
“......就是单纯地想夸夸我?”李佑鸿抿唇一笑,“谢谢,你夸得我很高兴。”
何挽咬牙,脸又不争气地烫了起来。
这慎王真是得寸进尺!
“我哪里是想夸你?”何挽急了,也顾不得甚么羞不羞了,“王爷既然头发束得这么好,为甚么万寿节和在祈福时,都故意把头发束歪,引得我去帮你束发?”
听了这话,李佑鸿仍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而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王妃帮我束过头发,所谓礼尚往来,我应当还回去才是。”
“如此说来,我更应该给王妃束发了。”
何挽是真的被李佑鸿气着了,此时根本不再想知道他当时为甚么装不会束发了,只想快点把他给轰出去。
她扶额,道:“......王爷,我身子还是疲乏,要再睡一会儿,故而无需束发。”
“你且回刑部罢。”
李佑鸿摸了摸方才何挽用过的茶盏,心中思量了下,估摸着那温远洲应该已整治好了秦桓,他可以回去了。
于是他从容起身,对着何挽拱了拱手,“那王妃好睡,我先告辞了。”
又想了想,补道:“给王妃束发之事,且待明日早晨罢。”
何挽:“......”
她直盯着慎王离开,嘴撇着,心中有种莫名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在她心中的慎王李佑鸿,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该是高傲、清冷,饶是一言不发,只站在那里,瞧着便是君子端方、才气横溢。
教她心生爱慕的,该是慎王的这种谪仙似的气质。
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何挽与他愈发熟悉,这李佑鸿的仙气一点点消散,露出一张凡人的皮囊来。
何挽蹙眉,心道:也许我从来都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之前不了解真正的他。
想来,她当初那样轻易就与慎王提了和离,其中未尝没有这个原因。
饶是她是个聪慧的,也不可能生来就懂得分辨自己的情感,只不过会比别人更早醒悟罢了。
何挽坐在床榻上,眨了眨眼睛,嘟囔了句,“若事成,依慎王所言,被他认作义妹,也算好事一件。”
这样想着,心中却还有着某种她不明白的异样感觉。
而此时,马车之中。
慎王正在思索,怎么能毁了他之前说的,日后封何挽为郡主之事。
他蹙眉,叹了一口气,“还是年轻,太冲动了。”
*
太阳降落,夜幕笼罩之时,气势雄浑的大康皇宫便被惨淡的星光照出了几分落寞沉寂。盘龙殿中灯火昏黄,烛光在窗纸上摇曳,影子被拉得扭曲,诡异地舞动着。
若能站在云端,向下俯瞰,便能看见哪盘龙之殿,丝毫无盘龙之气势,好似从每个角落之中,透出垂垂老矣的死气。
这殿的主人,坐拥万顷江山的皇帝,正蜷缩在龙椅之上。
他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脸却热得发红。
饶是身旁便放着两钢冰块,太元帝仍热得汗流不止。
他粗重而疲惫地呼吸着,垂着眼睛,在等那个让自己如此痛苦之人。
盘龙殿的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衣、清瘦的人缓缓走进殿中。
他低着头,是以太元帝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满腔的忧虑与愤怒让太元帝忍不住微微探出身子,想要早一点看见来者的人皮。
温远洲走到桌案之前,从容地一理衣袍,跪地叩首,声音高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元帝强忍着胸中灼烧般的疼痛,“你抬起头来。”
太元帝眯起眼睛,随着温远洲的动作,一点点看清了他的脸。
他一时不知是悲是怒,“真的是你!”
温远洲微笑,丝毫不惧,“是啊,时隔数年,草民终于能再次得见天颜。”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陛下再见到草民,似乎不再像当年那么愤怒了。”
太元帝胸中的火似乎烧得更烈了。
他狠狠抓着龙椅把手,停顿了半晌,道:“朕不问你是怎么从南疆回到国都,也不问你是怎么与皇后勾结上的......这些朕都可以不追究。”
“只要......”他的手扶上自己的胸口,“你把你那邪方的解药告诉朕,让朕能安稳地活下去,朕可以原谅你的所有过错,甚至可以给你功名利禄。”
温远洲了解太元帝,自然是不信他的鬼话。
他微微一笑,道:“陛下说笑了,草民给您的方子,是救命的药,又不是毒药,哪里来得甚么解药呢?”
闻言,太元帝抬眸看他,眼中燃着熊熊的烈火,“当年,你犯下那种大错,朕饶了你一命,可谓与你有大恩,你竟然恩将仇报!”
温远洲恭谦至极,“草民自然记得陛下的恩德,此番用药,是在救陛下,不是在害陛下。”
“用这样的烈药,是想让陛下快些好起来,好亲眼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重生世间。”
此话一出,太元帝瞳孔巨震。
他握着龙椅把手的手又紧了紧,“你说甚么?甚么叫‘重回世间’?”
太元帝眯眼,道“难道......慎王的病也与你有关?”
“慎王不是病了。”温远洲面不改色地说谎,“事实上,他已经死了。”
太元帝急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温远洲看着他,微笑着,不卑不亢,“是草民作法让太子殿下的魂魄还到慎王的身体中。”
“咳咳咳......”太元帝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一边咳嗽一边道:“你、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你也疯了吗?”
温远洲不理太元帝这话,继续道:“现在殿下的魂魄,正在依照本能,用慎王的身子去做一些事,来弥补自己前世的遗憾。”
“陛下,你且好好想想殿下的遗憾是甚么,看看那慎王会不会去弥补,便知道草民有没有说谎了。”
太元帝面子上摆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其实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了。
当年查出那事之后,他也是去调查过这个温姓小厮的。
宫人都说,他会巫术。
这精通巫术的小厮把文儿的魂魄召回,似乎也不是甚么不能相信的事。
太元帝顺好气,止了咳,道:“你莫要在朕面前装神弄鬼,文儿他生前为太子,一生荣宠,哪里有甚么遗憾要去弥补?”
温远洲笑得有些僵硬,“殿下遗憾的,自然与他心爱的女子有关。”
“我招魂时,殿下势要与故太子妃同生死,草民才不得已也将故太子妃的复活。”
太元帝默不出声。
其实,他一直在怀疑,文儿究竟是不是断袖。
若真如这温远洲所言,文儿连复活都要与那裴宝儿一起......当年之事,一定是冤枉了文儿,而两人成亲那么久,一直不圆房也一定另有隐情。
那秦桓......
太元帝倚回龙椅之上,故作不信地轻笑,“你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死去之人复活,怎么会连朕的病都治不了?”
“复活死去之人,条件苛刻,实行甚难。”温远洲从容道:“故而,草民准备了两年,才把殿下复活。”
温远洲一笑,“但草民从未给陛下诊过脉,便能开出一幅方子,让陛下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其实草民本事不大,但是也比陛下身边的人要好上许多。”
盘龙殿中,一时静默。
半晌后,太元帝盯着温远洲,舒了口气,终于开了口,“好。朕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治好朕的病,消除那药的副作用,朕便相信你复活了文儿。”
*
翌日,刑部。
李佑鸿正坐在桌案内,假装无所事事,实在看着公文。
宣旨的公公走到慎王桌案前时,只见这位爷拿着紫毫,在纸上龙飞凤舞,豪迈地差点打翻墨砚。
慎王自己的胳膊磕到了那砚,直把砚推到了桌案边儿上 ,好悬稳住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公公暗暗送了口气。
却见那慎王瞪了悬在桌边的砚盘一眼,然后一扬胳膊,直接把那砚盘狠狠推到了地上,“狗屁砚盘,磕疼本王的胳膊了,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