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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错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问:“有事吗?”
师兄这才咳嗽一声:“傅错啊,是有个事儿有人托我问问你。”
傅错低头吃了口面,边点头边说:“嗯?什么事儿?”
师兄把椅子朝他拉近了点儿,挤了挤眼睛问道:“你还是单身吧?”
傅错挑面的筷子顿了顿:“问我这个干吗?”
“你说干嘛啊?”师兄咧咧嘴,怪他没眼力见,“我还不是帮我一个朋友问的……”
“哦……”傅错点了点头,听明白了,又笑着低头挑了搓面,“谢谢你朋友抬爱,不过我早就不是单身了。”
“what?!”师兄一脸想不到,“你有女朋友了?我都住你隔壁一年了我怎么不知道?”
傅错低头嘴里含着面,含糊说了声:“异地。”
师兄才一副了然的眼神,唉声叹气地摇头:“可惜了,我那学妹挺喜欢你的。”
傅错听得笑了笑,说:“谢谢她的喜欢。”
两个人相对吃了一会儿面,师兄想起来什么:“对了,那次的小帅哥又来找你了,”说到一半还笑了,“不过这次是大帅哥了~~”
对面的青年一下抬起头:“什么?!……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师兄不太明白他干嘛这么激动,就说:“就我刚才出来吃饭的时候啊,还是老样子,站你门外一直等着,这么大的太阳……”
傅错立刻放下筷子,抽纸巾擦了两下嘴,把钱留在桌上,提起吉他包转身就跑出去了:“师兄你慢慢吃啊!”
“喂……这儿还有半碗呢,不吃了吗?!”
傅错顶着毒辣的太阳一路赶回公寓,上了楼,在楼梯口的位置站住了。上次是阴雨绵绵的夜晚,这次是放晴的中午,长阳台的尽头,高挑俊美的青年挎着吉他包,脚边放着一只不大的银色行李箱,手臂搭在阳台扶栏上,因为个子高,这样一搭后背是微微弓着的,他戴着一副白色耳机,正眺望楼外的风景,太阳炽热的光照得他眯起眼,楼下有车经过,挡风玻璃的反光闪了一下在他脸上,他才转头避开。
隋轻驰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楼道口,胸口微微起伏着,穿着黑色t恤,背着黑色吉他包的青年。
傅错见隋轻驰面朝着自己缓缓站直了,扯下了耳机。他发现隋轻驰好像又长高了,似乎比一米八三的自己还高了那么一点点。
金色阳光洒满长长的走廊,蝉鸣声合着热浪一浪浪袭来,傅错按捺了一下那种要命的心跳,走到他面前,隋轻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开口。他说:“你怎么每次来都不打招呼?”
隋轻驰挎了一下肩上的吉他包,只低头笑了一下,又抬眼问他:“你考虑得如何了?”
傅错点点头,说:“想通了。”
就算未来会后悔又怎样?因为未来会后悔就放弃眼前的幸福吗?未来是什么?未来什么也不是,要紧的是现在。
……是现在。
还差两个月就十九岁的隋轻驰,虽然也还是那么不爱笑,但已经比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的隋轻驰加起来还爱笑了,他笑起来没有声音,好像对笑这件事还有些放不开,只是眼睛会微微迷着,猫一样迷人,阳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睛下方,傅错就错觉好像有一片树荫盖在头顶,那么清凉。
隋轻驰下巴指了指那扇门,低声催促:“快开门啊。”
傅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个字被他用又低又轻的调调说出来,让人怪不好意思。上前开门时隋轻驰的身体就从背后靠近,只停在他身后,傅错都能立刻感到他身体体格和分量上的改变,来自阳台外的热度被隋轻驰的身体挡住了,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门上,隋轻驰影子的高度已经一点都不输给他。
门一开,隋轻驰从他身后一挤就进来了,那一挤傅错只觉得身后像撞进一头成年公鹿一样有力。
进屋后隋轻驰将拉杆箱靠门放好,傅错关了门,又上前关上窗户,把钥匙扔在茶几上,打开了老式的窗机空调,回头说:“热吗?空调有点老了,可能要等一会儿才凉得下来。”
隋轻驰把吉他包放下来,拽在手里,回头看见傅错的吉他包,就走过去放在了沙发上,和傅错的吉他包并排靠着,这时空调机终于吹出一丝凉风,拂过他背心,他转身见傅错在门口的厨台拿了只杯子,正给他倒水。
走过去,傅错正好转身把水递给他,隋轻驰接过来,还没喝,傅错就又朝冰箱走去。
隋轻驰一把拉住了他。
傅错转身,隋轻驰凑过来就落下了吻。
他一只手还拿着杯子,手却绕到了傅错身后,吻到最后傅错只觉得脚后跟凉凉的,全是杯子里流出来溅到地板上的水。
傅错回抱着他,隋轻驰的嘴唇是干热的,他心想,至少把水喝了来啊……
最后听到duang的一声,那只杯子最终还是落在了地板上,没有摔碎,只是滚到了他的脚边,隋轻驰张开手指用力扣紧在他肩膀上。
两人的第一次,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老旧的房子不太隔音,他们打开了电脑音箱,随便点开一份歌单,在音乐声中拼命压抑着自己。这一年隋轻驰19岁,傅错21,隋轻驰身高蹿高,一米八五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三的傅错,两个人倒在床上时,傅错挺怕床板会给崩掉。
隋轻驰眼睛微微向下看着傅错的眼睛,目光丈量着两个人的身高:“你怎么没再长了?”
其实也有在长的,只是他们好像是不同的物种,宛如拉布拉多犬和猎豹,起初都在一条起跑线上,甚至拉布拉多还更高大一点,然而没过多久,猎豹就开始反超。
傅错失笑:“好笑吗?”
“没有,”隋轻驰说,“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争取再长高些,可以帮你挡风。”
吻得狂热,可一到床上却溃不成军,傅错看着上方满头大汗的隋轻驰,努力安抚:“不用急,你就是碰到一个上不去的高音,找不到好的表达方式……”
隋轻驰沉了口气趴在他身上,头抵在他胸口,按在床边的手捏成了拳头,觉得沮丧又丢人:“我不知道怎么了,我都在洗澡时演练过很多遍了……”
“我也是。”傅错低声说。
隋轻驰抬头看向他,睁大了眼,傅错从没见他眼睛睁这么大过,一时竟有些好笑,但渐渐就不这么觉得了。
睁得久了,眼睛里仿若有了一抹红色,像红色的酒,又像晕开的血,还有点像淡淡的胭脂,本来就漂亮的双眸,因为这一抹异色,美得更让人意乱情迷。
傅错情不自禁回想起那个雨天,在学校的楼梯上,蹲下来为他处理伤口的隋轻驰,他弯下的脖子,柔软的头发,只觉得当年那一截青色的梗,终于在这一刻盛开了。
隋轻驰彻底释放出来,紧紧抱住了他,歌曲还在循环播放,傅错只听得见耳边隋轻驰压低的喘息,好像放大了无数倍的潮声,在慢慢慢慢地退去,心口处紧压的重量终于松开了一些,隋轻驰抽出抱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握在了他肩膀上。
那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是滴答滴答的水声,空调窗机还在坚守,努力为这二十八平米近乎炽热的空间降温,音箱的灯亮着,歌单还在循环。
傅错精疲力尽地搂着更精疲力尽的隋轻驰,听着一首接着一首歌曲在昏暗的空间里循环,淹没了窗外车水马龙的噪音,霓虹灯广告牌一盏盏熄灭,从天花板上划过的车灯越来越少,不知何时他也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起,傅错感到阳光照在手臂上的热度,那光也照亮了隋轻驰整个后背,被照着的人腰间搭着薄薄一层被子,还沉沉睡着,下巴抵在他肩窝。隋轻驰的头发依然很软,低头睡的时候就全垂下来,在额头那儿堆得松松厚厚,搔着傅错的脖子,却一点都不痒。
房间里的温度比昨晚高了不少,但还不算热,这台窗机坏过一次,修好后这还是第一次运作了整夜没垮掉,算他们走运,傅错庆幸地想。音乐也还在循环,钢琴和弦踩着鼓点,那是他很喜欢的一首歌,知道隋轻驰还没睡醒,他还是忍不住拍了下他肩膀。
“嗯?”隋轻驰很不清醒地哼了一声。
“我想听你唱这首歌。”傅错侧了侧头,看着隋轻驰半埋在枕头里的脸,低声说。
“……现在吗?”隋轻驰没有抬头,声音隔着他肩膀传出来,听上去闷闷的。
“……嗯。”他心里带着一点点期待,还有一点点紧张,像从未撒娇过的孩子,第一次行使这样的权力,不知会不会被拒绝,一颗心七上八下。
隋轻驰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转了过去,傅错想他大概是又睡过去了,看着隋轻驰无辜的后脑勺和脖子,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躺在拥挤的床上,他望着头顶的阳光,安静地听着这首歌,歌曲进到副歌时,耳边多出了一道声音,他惊喜地微微睁大眼,隋轻驰的声音就这么毫无预料地加入了,合着chris martin沧桑的金属音的,是慵懒,带着一点点鼻音,却很动听的浅唱:
but when i’m cold, cold
oh when i’m cold, cold
there’s a light that you give me
when i’m in shadows
there’s a feeling you give me
an everglow
隋轻驰唱了这一段副歌,音不算低,在初醒,还没开嗓的状态下,也没有任何力有不逮,只是轻了些,含糊了些,傅错不知道隋轻驰是有意在等待这段副歌,还是无意的巧合,这段歌词,从隋轻驰口中唱出,第一次让他有想哭的冲动。
隋轻驰一直唱完了整首歌,有些地方歌词不记得,他就哼过去,傅错只觉得连走音都那么好听。
歌曲走到尾,他听到耳边隋轻驰长长地深呼吸,又更长地呼出来,仿佛是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把头又转了回来,呢喃着问他:“ok吗?”
“不要太ok。”傅错笑着说,又问,“你干嘛转过头去唱?”
隋轻驰闭着眼笑了笑:“我害羞啊……”
傅错看着这样的隋轻驰,忍不住问:“隋轻驰,你为什么喜欢我?”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女孩,你都看不见吗?
隋轻驰困倦地说:“不知道。”
“这个回答不ok。”
“好吧,我想一想……”
想了半天,竟然又睡了过去。傅错晃了晃他肩膀,把那双眼睛又晃开了,隋轻驰眯着眼,竟然还记得之前的问题,他叹了口气,翻身睡到一旁:“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命令我必须喜欢你。”
“你也可以不听那个命令。”傅错说。
隋轻驰睁开眼,侧头看向他,说:“我不能不听。那声音很大。”
傅错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却绝不平静的眼神,心口怦然到说不出话来。
隋轻驰问他:“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可能……被你喜欢一个人的样子迷住了。”
“那是什么样子?”
“很热烈,很勇敢,很……让人难以抗拒。”傅错说,想自己真是嘴笨,哪里像作文拿过高分的人。
隋轻驰凑过来,低垂着眼睫,从上方很近地看着他:“不是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你。”
傅错看着在上方为他挡住阳光的隋轻驰,乌黑的头发丝丝缕缕垂在他额前,把他的眼神藏得更深了。
“嗯,”他点了点头,“这点最好了。”
第三十四章
隋轻驰虽然提前了一年高考,但依然是以当期新生中的最高分被ctr学院声乐系录取的,这个消息傅错竟然都是从声乐系那边听说隋轻驰入校后不久,一年级就到处在传今年的最高分高得离谱。不过新生仪式上代表新生发言的不是隋轻驰,而是流行音乐系的第一名。
排练的时候ak不解:“少爷你怎么不上去发言啊?你才是第一名啊!他们是不是歧视长得帅的啊?”
隋轻驰抱着吉他低头调着弦:“我说我有发言恐惧症。”
ak“啊”了一声:“为什么啊?哥儿几个一辈子都没这种殊荣呢!”
隋轻驰拧好弦,放下二郎腿,把木吉他靠椅子边放好,起身对ak说:“这么销魂的殊荣我才不想要呢。”
ak被他呛得哑口无言,目视隋轻驰起身往外走,问了声“去哪儿啊”。
“厕所。”
“上个厕所还要双手插袋,这防空洞外头是有狗仔拍你还是怎么地!”ak在后面努嘴,末了对傅错说,“他考第一连你都瞒着,真不够兄弟。”
傅错笑了笑:“他觉得没必要说吧。”
谭思也笑ak:“你觉得他拿了录取最高分还会跑来和我们三个报告吗?我们三个人里就只有你会吆喝得全小区都知道吧。再说了,自己说出来和被人传出圈,能比吗?”
ak拿鼓棒指着他:“你俩就是俩心机boy!”
傅错望了望防空洞入口,这防空洞哪儿都好,就是离最近的厕所远了点儿,他们得去ak艺校的教学楼里上厕所,一来一回得十分钟。他把隋轻驰调过那把木吉他提过来,拨了拨,好吧,虽然在那儿装模作样地空耳调了那么久,但音根本没调准,他摇摇头坐下来帮他调好了,又放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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