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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之,你也别怪你母亲,她行事虽不妥,可到底养育你二十年,与你血脉相连,你生她气是应该的,给她些教训就罢了,别伤了和气。”
“娘娘既然没有法子,那臣便先告退了。”
李鹤珣刚转身,便听见太后一声呵斥,“站住!”
她颇为着恼,“你莫不是连哀家也恨上了不成,你年少时哀家最是疼你,如今因为这点事,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所以那毒,不是娘娘给她的?”李鹤珣看向她,“当年瑜妃娘娘将其带入京城,最初也是从后宫传出,后来被先皇明令禁止,若不是宫中之人,她能从哪里得到这毒。”
太后怔愣半晌,算是明白李鹤珣为何会求到她这里来了,敢情是以为这毒是她给岳安怡的,以为她或许会有解药的来源。
想到此,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年瑜妃在宫中盛宠一时,几乎没有嫔妃愿意与她亲近,而那时姐姐常常入宫看望我,不知道怎的便于瑜妃相谈甚欢,那毒若当真只在宫中流传,也是瑜妃给她的。”
“或是瑜妃受了这毒的好处,便将其给了她傍身。”
李鹤珣听后,没有半点反应,只微微颔首后,便大步流星的从寿康宫离开。
早晨时他没见沈观衣醒来,便让太医为其把脉,确定只是疲乏困倦才迟迟不醒后,他才离开了府中,将他以为的,或许知道解毒之法的人寻了个遍。
他将手中所有势力都派了出去,满天下寻找解药,而他自己则再次去到长公主府,要见魏莲。
此人,是长公主寻觅许久之人,后来也是李鹤珣的人查到踪迹,将其告知了长公主,与其一同将人带回了上京。
从前对于他的医术之能,李鹤珣只是听说,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却不得不求上门来。
公主府的厢房之中,魏莲姗姗来迟,见到窗边负手而立的男人时,也不曾给个好脸色,“大人找我?”
李鹤珣问他,“美人关之毒,你可能解?”
“不能。”魏莲斩钉截铁。
“如何才能?”李鹤珣知晓他自幼习医,天赋颇高,天下医者众多,之所以他能成为百姓口中的神医,便是因着他刁钻却有效的行医之术,能解决许多大夫不能解决之病痛。
魏莲淡淡道:“如何都不能。”
李鹤珣看了他许久,忽然道:“魏莲,漳州人士,自幼家贫,与回春堂的大夫学习医术,小小年纪便颇有名望,后来与秦家小姐互通心意,在秦家被灭之后,便四处流浪,行医救人,且当众放话,此生不救官宦。”
“大人既已清楚,何苦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李鹤珣继续道:“秦家的灾祸,若不是我,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你之所以离开漳州还放下那样的话,说明秦小姐之死对于你是心魔梦魇,直到如今都不曾放下,既如此,你便该感谢我,而不是将我拒之门外。”
冷笑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魏莲的声音听不出波澜,“大人还当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与你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我就是个大夫,没本事报仇,大人汲汲营营,将凶手绳之以法,到头来为何要我来感谢?被前太子迫害之人如此多,大人怎么不找他们去?”
他思路清晰有条理,并不会被李鹤珣牵着鼻子走。
“若不是你,珍珠当年不会从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更不会被我救下,若没有珍珠,对付赵玦一事也不会那般顺遂,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将人送到我面前的,于情于理,你我都算是合作。”
李鹤珣顿了一下,继续道:“魏莲,我不是大夫,没本事替她解毒,这次换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眼中萦着恳求,真诚而无暇,魏莲别开眼,“大人就这般相信我?”
不等他回答,魏莲突然道:“我可以一试,但我有一个要求,大人答应吗?”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忽然嘤咛一声,微微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隐隐只能瞧见几个婢女来回忙碌。
忽然,探春察觉到什么,往后看去,惊喜道:“少夫人,您醒了!”
探春与阿莺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床榻上扶起,沈观衣揉了揉额角,瞧着已近晌午的天色,“我这是睡了多久……”
“少夫人……”探春眼中含泪,是高兴,也是难过。
沈观衣被她哭的莫名,忽然间,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探春姑娘,少夫人可醒了?下官几人能否为少夫人瞧瞧身子?”
“怎么回事?”沈观衣蹙眉看向探春。
探春快速抹去脸上的泪,笑着道:“是圣上与公子担忧您的身子,所以让太医在这儿候着,为您调理。”
沈观衣是觉着身子颇为疲乏,“让他们进来。”
“是。”
探春打开门,在太医们正要进去之时,她小声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大人们心中应当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了然的入内。
纱帘放下,沈观衣只伸出一只手去,任由太医们轮流把脉,大约一刻钟后,他们才道:“少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需多加休息,莫要感染风寒便是。”
阿莺陪着太医前去煎药,探春将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后,掀开纱帘挂至一旁,看向床榻上正望着她的女子,心口一软,“少夫人,您还没见过小小姐吧,奴婢让奶娘抱来让你瞧瞧可好?”
沈观衣点点头,随即问道:“他呢?”
“姑爷有事出府去了,奴婢这就让人去找他回来。”
沈观衣嗯了一声,随即起身,梳洗后坐到铜镜前,任由探春为她梳妆。沉睡过去时,她对外面的事儿也不是全然不知,短短几个时辰,梦与现实交织,令她有些分不清。
在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府邸。
没有李家众人,只有她与李鹤珣,可那时候的她就像那院中的红杏,心中装的只有报仇与权势,是以哪怕出墙,也没有半分愧疚之心。
她还记得有一次,李鹤珣出府几日不曾回来,宁长愠日日来府中见她,风花雪月,谈情说爱,气氛暧昧之时,宁长愠情之所至,吻在了她的嘴角。
月光莹莹,木门被人从外打开,李鹤珣一身寒霜,像是在冬日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不曾休息,马不停蹄的回来见她一般,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淌血,他就那样冷漠的看着他们二人。
若不是她挡在宁长愠身前,那把血渍未干的剑差一点便刺进宁长愠的胸膛。
墨色的瞳仁与她相望,里面风起云涌的东西,她看不明白,可如今想想,却觉得那时候的李鹤珣定是痛苦又痛恨,恨不得一剑将他们二人捅个对穿。
可是沈观衣知道,他舍不得。
从前哪怕是李鹤珣在她跟前死了,她也不过是掉两滴眼泪,转头便又能借旁人的势登天。
可如今只是一个梦,却让她恍惚至此,甚至觉着前世的那个自己竟有些可恶。
她不知是怜悯多,还是心疼多,亦或是喜欢更多。
铜镜中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比之一年前的她更加耀眼夺目,沈观衣缓缓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真好看。”
探春眼眶一红,硕大的泪珠落在沈观衣的发间,她强忍着哽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常无异,“奴婢也觉得好看,少夫人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了。”
“这话,娘亲从前也说过。”
沈观衣看向探春,轻笑道:“好了,哭什么。”
探春连忙道:“奴婢没有,少夫人看错了。”
见她口是心非,沈观衣也不说穿,只是兀自有些懊恼,“果然啊,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欺负别人,便会被人欺负。”
“虽说每一次我都还回去了,可她们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涌上来,我遭苦厄,才还之于苦厄,就算最终还了,可先动手的是她们,吃亏的是我,这不公平。”
探春不明白少夫人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附和,“就是,也不知您到底是哪里碍着她们眼了,好不容易扳倒了沈家,又出来一个岳——”
探春蓦然闭嘴,发现自己一时没有管住嘴巴,差点说漏嘴了。
沈观衣不以为然,看着阿莺将药端进来,突然道:“李家决定如何处置她?”
“少夫人说的是?”
“岳安怡。”
沈观衣看着那碗棕褐色的药,想起半梦半醒之中听到的话,一切皆因那碗补药而起,此事,总该有个说法不是?
第92章
探春与阿莺对视一眼, 神情愕然。阿莺率先回过神来,可还不等她开口,便有人来禀, 说是圣上有旨。
除沈观衣身子不适, 圣上特允外,李家阖府上下皆去正堂接旨。
二人走后, 沈观衣觉着屋中闷热,便去院中的软榻坐下乘凉,不多时,探春与阿莺疾步回来,瞧见的便是沈观衣一人斜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 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在胸脯上。
“少夫人, 太医方才说的话您都忘了是不是, 如今您还未出月子, 见不得风,日后身子若有个病痛可如何是好。”
沈观衣眼都不抬的道:“有便有吧,我还能长命百岁不成。”
探春顿时急了,“呸呸呸, 少夫人您这是什么话,您命长着呢,定会比奴婢活得久。”
“行了, 说吧,圣上都说什么了。”
微风徐来,落叶从树枝松落, 晃晃悠悠的停在沈观衣发间, 探春上前将其拿走后,咽下因沈观衣方才那番话而心酸的情绪, 牵起嘴角道:“圣上说夫人此举形同抗旨,但念在李、岳两家乃是朝廷肱骨的份上,是以薅褫夫人封号,将其送回祖家,吃斋念佛,终生不得入京。”
听了这话,沈观衣沉默许久,沉默到探春与阿莺都两股战战,觉着沈观衣下一瞬便要起身,攥着刀子去找岳安怡拼命时,却听她悠悠道:“知道了。”
探春犹豫问:“少夫人,您不觉着罚的轻了些吗?”
“觉得。”沈观衣睁开眼,手腕有些酸涩,将团扇递给了阿莺。
“那您……”
沈观衣瞧了一眼探春,知晓她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心中想法全都摆在脸上,让她不由得笑了笑,“我还能动手杀了她不成。”
从前倒是可以,毕竟她无牵无挂,大不了玉石俱焚,可如今她想要这条小命了,如何能与人换之?
说来也好笑,她不想要的时候偏偏让她重活一回,待她想要之时,却又不知在哪一天会被夺走。
不远处,奶娘抱着孩子缓慢走来,满脸笑脸,“少夫人,小小姐来了。”
沈观衣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这么热的天儿,那小小的一团仍旧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白白嫩嫩脸蛋儿上,眼睛眯成一条又细又长的缝儿,小嘴扁着,咕噜咕噜的往外吐着唾沫。
奶娘见沈观衣一双眸子盯着孩子不放,可却没有半分要伸手将孩子抱过去的意思,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探春和阿莺。
探春回过神来,唤道:“少夫人,您不抱抱小小姐吗?”
沈观衣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将自己糊了满脸口水的崽,犹豫不决,左思右想之后,还是伸出手从奶娘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
说来也巧,她刚将人抱入怀中,方才还安静的孩子顿时也不咬肉乎乎的小手了,小嘴一撇,哭声嘹亮,吵的沈观衣面色阴沉,连忙将孩子还给了奶娘。
“少夫人,这……”奶娘手忙脚乱的将孩子抱稳,这下神情更懵了。
沈观衣也不知为何,在见到孩子时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激动,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如今瞧见这块肉,她却有些没有实感,甚至并不觉着这是她自个儿生下来的孩子,只觉得一点都不乖,又吵又脏,长得还不好看。
奶娘知晓沈观衣的想法后,哭笑不得,“少夫人,孩子刚出生时都这样皱巴巴的,长长就好了。”
“少夫人头一回生孩子,还没适应做母亲,是正常的,日后我每日都将孩子抱来给少夫人带带就好了。”
沈观衣点点头,觉着奶娘说的颇有道理,不过……
她扫了一眼仍旧哭个不停的女儿,蹙眉道:“带下去,烦死了。”
“那夫人给小小姐取个乳名吧,孩子的大名少夫人可以与公子商议一番,但乳名……”
“就叫吵吵。”沈观衣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抱下去。
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