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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芯低头恭敬道:“太太,我年轻不懂事,总惹太太生气,太太教我也是应该的,我心里敬着太太,真心真意的把太太当长辈。”
康氏点头,想她平时不言不语不爱人前讨好的,此番倒说的人心里受用,拉起她的手,指着刘钰道:“这个孽障再欺负你,你只管来回我,我必告诉他老子去。”
刘钰听完,挪了挪身子,看了看若芯,轻蔑的笑了。
如月进来,问康氏是否用些晚饭。
康氏便打发若芯:“你去吧,好好伺候你二爷,早点歇着。”,若芯应着,起身行礼出去了。
刘钰见她走了,眼睛跟着飘了出去,回头,一脸急切的去看他母亲,康氏撇了他一眼:“你以后少管你妹妹的事,惯的她无法无天的,将来嫁不出去,你还能管她一辈子么。”
刘钰应着,又向外看了看,康氏见他那眼一直跟着若芯,想这孽障虽同那丫头总有争执,可这些日子以来,却是天天回家,必是看上她了,她心里稍觉安慰,白了他一眼:“你也走吧。”
刘钰起身行礼,几步出去了,刚跨出长春馆的门,就见若芯焦急的在门口等着,他心里一喜,上前握住若芯的手就往怀里拉,笑道:“等爷呢。”
却觉那手冰凉,忙拿到心口捂了捂,又拿过小厮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天凉了,也不知多穿件衣裳。”才刚说完,就见晴儿拿着一个厚披风从长春馆里跑了出来。
原来这女人没在等他,刘钰蹙眉,恼的瞪她一眼,赌气走了。
他步子快,若芯急步跟在他身后,可还是落了老远,刘钰回头见她走的这样慢,拉着脸道:“太太今儿给你脸了,你这会子走的这样慢,是要给爷摆谱吗。”
若芯微喘:“是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他站着不动,若芯就以为他要发火,试探着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不走了呀?”
他一脸无奈的看她,心里的火气直往上窜,也不知这丫头是装傻还是真傻,怎就不知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他,他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强压着气,又牵起她的手,回了钟毓馆。
晚间,若芯一面伺候刘钰更衣一面说:“今儿眉姑娘说想去湖里划船,只是那船年久失修,不知还能不能用。”
刘钰:“哦,她让你跟爷说的,让爷给她修船。”
若芯:“没有,我不过听了一耳朵,说给你罢了。”
刘钰:“我听说四妹妹经常顶撞你,也不敬着你,你不厌她?”
若芯:“四姑娘是小孩子心性。”
刘钰:“你倒想得开。”
若芯闻言微愣,听着刘钰随口应着的话,心里浮上一丝委屈,又转瞬散了,她放下手里的衣裳,拿起剪子挑了挑蜡烛。
刘钰见她冷了脸,却没来由的高兴起来,笑着把她往怀里拉:“你这神情是在怪爷么,怪爷人前不给你脸?那你哄哄爷,爷高兴了,咱什么事好商量。”
若芯又是一愣,方才隐下的气复又涌了回来,他虽玩笑着在她耳边喃喃,可她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床围之语,竟认真恼了刘钰,一脸肃穆的推他:“二爷笑的这么高兴,是觉得我没叫你舒心,你才不待见我,叫旁人来作践我么。”
刘钰见她着了恼,又拉住她,抱着哄道:“你个磨人精,怎么就不识趣呢,玩笑话竟也当真,哪个没眼色的敢作践你,告诉爷,爷扒了他的皮。”
若芯一听刘钰说这些狠话就上头,倒也不是怕,就觉得刺耳,伸手又要推他。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摸着她的脸颊笑道:“你如今说话做事倒规矩多了,眉儿任性惯了,你没事了教教她,别让她总惹太太生气。”
若芯尤还生气:“我可不敢,她不教我就是了。”
刘钰见她小脸微红,越看越喜,欺身压上她,笑着挑逗:“太太说了,叫你好好伺候我。”
若芯挣扎:“你别,我身上还没好利索呢。”
“哪儿不好了,我看看。”
若芯使劲推他,恼道:“太太说了,你再欺负我,就让我去回她。”
刘钰笑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太太同你客套,你还当真了,爷是他亲儿子,难不成她向着你。”
她气的锤他:“你就是个霸王,快从我身上下去。”
他笑着握住她锤上来的手:“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同爷调情了,没枉费爷日日回来夜夜教你。”
她脸上一下红出了水,羞恼的蹙眉骂他:“下流。”
他心里愈发得意,低头吻上她,又伸手往下探,还不忘说一句:“就喜欢看你板着脸一本正经同爷吵的样子,爷受用的紧,再骂一句听听。”
——
转眼间到了腊月里,若芯每日依旧去长春馆抄经,年下要供奉的经文多,她不敢怠慢,每日早早就爬起来梳洗出门,冬天夜长,刘钰见她有时天不亮就起了,很是心疼,可康氏管束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长春馆里。
康氏见若芯进内室找她,诧异问道:“有什么事吗?”
若芯道:“太太,快过年了,我想回趟家,带了阿元家去看看,来府里这么久,我家里人也不知道我过的怎么样。”
康氏心虚,扯谎道:“我早打发过人给你家送了年礼,只没给你瞧礼单而已。”,倒把她娘家给忘了,过会儿,得赶紧打发卫林家的去补上去才是。
若芯恭敬:“多谢太太。”
她见没了下文,又问:“太太,我能回去么。”
康氏本不想让她去,同顾家来往多了,只怕惹得刘斌或老太爷刘斐不快,刘钰若是应了她,也就罢了,自有他去跟他老子应对,可这丫头即找来这里,便是觉着刘钰不会应她才来的,她近日里侍奉她殷勤备至,又起早贪黑的抄书写经,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康氏抹不开面,只得道:“我也不是那种凶恶的婆婆,动辄给你立规矩,可我还是要啰嗦两句,哪里是你的家,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回娘家便说回娘家,上来便要家去,你又不是府上的丫鬟婆子,没得让人生气。”
娟娘见康氏说的急,若芯在旁又涨红了脸,忙劝道:“太太莫怪,姑娘一时有口无心。”
康氏默了默,想这丫头也是可怜,一年到头也不见爹娘,心里一软,对娟娘道:“吩咐卫林家的去给她置办车马,至于阿元,你去问了你家二爷再说罢,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去娘家走动,阿元是他的心肝宝贝,叫不叫去看他怎么说,我不去惹那孽障。”
若芯见康氏不应,又求道:“太太,我……”
康氏已作让步,此时只想打发她出去,喝住她道:“行了,我乏了,你回吧。”
若芯垂头丧气的从长春馆出来,寒风吹得她一阵哆嗦,她一面走一面想,刘钰必不会痛快应她,即使一时被她哄了两句应下了,回头一翻脸,还是不叫去,若跟他使性子硬来,只怕连她自己也不叫去了,更不能叫阿元去跟他说,她甚至可以想见,阿元一说想念外祖的话,刘钰就会气的砸东西,这样门第的外祖折了阿元的体面,是刘钰心里的弦,碰都不能碰。
她回到钟毓馆,见紫嫣在屋里伺候,忙问:“姐姐,二爷今儿回来么。”
紫嫣起身把个新手炉递到她手里,又扶她坐下:“没听说二爷出城去练兵,应是回来。”
若芯点点头,对晴儿道:“你叫二门上的小子去盯着,若是二爷回了,来报我。”
晴儿应声去了,这情形倒叫紫嫣纳闷,这姑娘从没管过二爷几时回,今儿是怎么了,诧异问她:“姑娘,可有什么事么。”
若芯摇了摇头,坐在那里抱着手炉发呆,又问:“二爷平时喜欢吃什么,叫厨房多做一些来。”
紫嫣笑道:“姑娘不大管厨房的吃食,那厨房日常备的都是二爷爱吃的。”
若芯嗯了一声,起身去了后院,不知去忙什么。
刘钰晚上回来,进门便见若芯坐在炕边案子上写字,心道,她这样早也写,晚也写的,真的不累么,那些文人大相公怕都没她这么爱写的,不觉想起之前派人探查她的话来:“他们医官家极自律的,日夜背书,钻研问道,笔耕不辍,看病也不图富贵,一辈子就为了博求个菩萨的名声。”
若芯抬头瞧见他回来,脸上一下笑开了,竟像是盼着他似的,她起身下炕,两步走到他面前:“二爷回来了,可用饭了。”
她刚站起来,刘钰就见她与以往不同,那苏绸的衣裳还是头一回穿,头上的钗是他才叫人拿进来的翡翠祥云,灯下有些晃他的眼,他不免诧异:“你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做什么。”
若芯眼睛转了转,低声说着:“二爷平时总嫌我穿的太素,我这样穿不好么。”
刘钰没理会她,走到炕上坐下,秋桐上前要给他脱靴,不想若芯走过去伸手挡了挡,俯身把他的外靴脱了下来,换上了淳儿递来的家鞋,刘钰坐在那里,低头瞧她,想她此番讨好必有事故,就又见她起身扶起他来,去解他外衣上的扣子,刘钰却握住了她的手,问:“怎么,有事求爷。”
第17章
若芯脸上笑容一顿,有些不自在,身后晴儿打起硬棉布竹叶帘子进屋,问道:“姑娘,传晚饭么。”
若芯两只眼睛去看刘钰,刘钰嗤笑一声,拉着她的手,道:“你都备好了,我若说不传,叫爷猜猜,你会不会跟爷翻脸。”
若芯一愣,屋里丫头也是一愣,都去看若芯,若芯因被人看透有些讪讪的,抽出被他攥着的手,赌气道:“不传就不传,二爷外头用的好,家里的饭怕早就吃腻了。”
刘钰得意的笑了起来:“这话听着倒像是吃醋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转头招呼晴儿传饭进来。
却避开若芯,往屋子边上去了,秋桐上前给他更衣擦手,刘钰冲她低声打听:“她什么事?”
秋桐小声回道:“若芯姑娘求了太太,要回娘家看看。”
刘钰眉头一皱:“太太怎么说?”
秋桐撇了撇若芯,更小声了:“太太允了,让姑娘自己回去,不让小少爷跟着。”
刘钰脸瞬间黑了下来,秋桐看着他心里直打鼓,这二爷方才还一阵笑,才一会儿却变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若芯姑娘只怕没好果子吃。
刘钰一听若芯要同阿元回顾家就有些憋闷,他一则在乎出身,总觉得,就算品行再好,可若出身不高,没有日常潜移默化的教养也算不得上流人,以至于,若芯有些小家子做派的行为举止还是让他恼火,二则若芯之前瞒着他生下阿元,那顾家上下也是出了力的,这样的人家,议论起来已然折了阿元的体面,还想来往,简直痴心妄想,所幸顾家识相,日常夹着尾巴做人,未攀附过刘家。
刘钰换好衣裳,坐到若芯对面,拿起筷子黑着脸问:“哪个是你做的?”
若芯抬眼瞧他,赌气没理他。
刘钰见她不说话,扫了一眼桌子,又问:“是这个汤吧。”,对淳儿道:“盛一碗来。”
刘钰喝完汤,就自顾自的吃菜,偶尔拉着脸夹一筷子到她碗里,不肯先说话。
若芯定定的瞧着他,知道他已经知晓她要回去的事,这反应叫她心里凉了一片,可也不能这样僵下去,转头对伺候的丫头道:“你们去歇着吧,我来伺候二爷吃饭,留一个在外边,一会再进来收桌子。”
刘钰听了若芯的话,倒佩服她对下人能这般和颜悦色,现如今恼成这样也还是如常,从不拿下人出气。
若芯给他夹菜,低声道:“你知道了的,我想带阿元回趟家。”
刘钰看都不看她,只道:“你不用回,我打发人给你家送过年的东西去。”
他和康氏真是亲母子,连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贯会拿钱打发人,若芯眉头微皱,只道:“二爷别说笑了。”
刘钰冷着脸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爷同你说笑了,你不是求过太太了,太太倒是疼你,竟也叫你去。”
她见刘钰一句好话没有,心里愈发苦闷:“太太说,还得你做主才能抱了阿元去,我母亲很久没见过阿元了。”
这最后一句,彻底激怒了刘钰,他将筷子一把摔在桌上,对着若芯惊恐的小脸,怒道:“这么说来,爷若不让阿元去,倒叫你们一家子骨肉分离了。”
若芯咬牙忍着,耐着性子哄他:“二爷说哪里的话,这里才是阿元的家。”
他看着她极力隐忍的小脸,心想,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了,知道同他吵起来,只怕连她都不让去,他黑着脸发了半天的邪火,她却难得不急不躁好言好语的同他应对了半日,平日里可没见她有这好脾气。
他又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你自己回吧,阿元不许去。”
若芯早猜到如此,叹了叹气,却又不甘心,鼓足了勇气对刘钰求道:“阿元一直偷偷跟我说想念外祖母的话,二爷,顾家有一万个不是,可也抱过哄过照顾过阿元,我若自己回了,孩子回头问我,我怎么说,说他爹爹不叫他去么。”
刘钰见她不知收敛,又恼了上来:“你长本事了,敢威胁爷。”
若芯硬着头皮又说:“二爷,我和阿元来府里这么久了,当初怎么来的二爷不知道么,对,我让人给家里捎过信,报过平安,可我爹娘不见了我和阿元的面,怎能安心,我爹娘还有祖母身体本就不好,快过年了,若因为我的事,老人家有个好歹,二爷觉得是我担得起,还是阿元担得起。”,说完再忍不住,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哭的好不可怜。
刘钰见若芯低头嘤嘤哭泣,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扔了筷子,起身出去了。
他从钟毓馆出来,便去了刘铎的梅香榭,刘铎给他说了年节祭祖的一应庶务,还有阿元认祖归宗后的年节排礼,刘钰心不在焉的听着,末了,淡淡道:“大哥看着办就是了。”
刘铎见他不理,将手上的文书扔到桌上,一脸不悦道:“旁的事也就罢了,若有错漏,左不过跟老太爷告罪说疏忽了,可阿元的事是大事,我和你嫂子打点的好也就罢了,若有不是,我又不是阿元的爹,如何搪塞,知道你不拘这些,可奈何老太爷和老爷盯着呢。”
刘钰揉了揉眉头,强打起精神对刘铎道:“大哥别恼,我这不是日日都被你喊了来商议,有什么不是只都推我身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