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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醒了。
病房开着夜灯,很安静。程禧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两边潮湿一片,抹了抹脸,脑袋挪了个位置,默默盯着天花板。
那个场景应当是初中。她和白婧初中就认识了,两人常常坐在乒乓球台上边聊天边听 mp3。台子是石头的,很原始很简陋,坐上去凉凉的。
从那时起,白婧就喜欢喊她吉祥,一直延续到现在。每次程禧又渡过什么难关,她就会说,你看,我说得对吧,吉祥是有上天保佑的。
这次也是吧,但再也听不到了。
白婧颅内出血严重,手术未能成功,没有留下一句话就永远闭上了眼。她父母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噩耗,在走廊哭到无法起身,真正一夜白头。
程禧小腿打了钢板,住进了病房。她不敢面对白婧的父母,无时无刻不被愧疚折磨,每晚都做相似的梦,再像这样醒来。
除了愧疚,还有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将意识回拢,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挣脱出来,按亮了床边的灯,抽出本子和笔,开始推算——
白婧和自己在烧烤摊喝酒,遇见高岭,追逐中发生事故。
而她借酒消愁的原因,是因为对许安淮失望。
失望的原因,在于两人关于结婚的态度产生分歧。
这就要推回到那场相亲。
在一环套一环的因果关系中,程禧只要改变其中某个节点,就能改变这结果——想想很可笑,每个人都想利用她改变过去,现在也包括她自己。
但改变只能通过蒋今明触发。怎么保证 20 年前扇动的翅膀,能准确地作用于今天?
她能抹去那场相亲,让恋爱没有发生吗?
太难了,几乎没有可能。除非从直接原因解决问题——
高岭。
程禧目光一凛,忽地想起高岭谈及高成峰所说的话。
“想想怎么让他早点死吗?”
她冒出一个阴暗的念头,而后无法抑制地在脑子里肆虐,将理智和情感统统搅乱,横扫一空——
如果没有高岭这个人,怎么样呢?
一命还一命,只是早了 20 年还而已。
2
早上,程妈过来送饭,不敢流露出什么情绪。
病房里只有微不可闻的叹气。
程禧一声不吭地吃了早饭,又老老实实地任她清理身体,才听她小心地提起:“那孩子后天出殡,妈妈替你去送送她吧。”
“……好。”
“发生这种事儿是意外,不怪你。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哭出来,千万别憋着。”
“我知道。”她垂了垂眼,平静道,“我想自己多待会儿,这外面都有护士,你们正常上班就好,不用陪我。”
程妈不放心,想了想还是答应:“好。”
她去倒水,惦记着提醒护士多照顾些,便出了病房,将门虚掩着。没多久,程禧再抬起头,发现门外多了一道身影。
是程时,一身黑衣,只露出半张脸,黯淡无光。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他低了低头,又悄悄走了。
那晚入院后,在急诊室也是这么匆匆一瞥,人还未进门,接到一通电话便急忙离开了。
程时突闻吴静雯自杀身亡,两位老人经受不住刺激双双住院,这几天他兼顾照看生者和料理后事,已经身心俱疲。
程禧并不知情,猜想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儿,正琢磨着,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随即门被锁上。
吴悠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程禧走去,同时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在病床前停下了。
她眼含泪光,将刀刃抵在手腕处,豁出去道:“程经理,你能不能救救我们一家。”
程禧心里震惊,极力克制着情绪,慢慢撑起身子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姐没了。”她稍微用力,在手腕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紧接着道,“明天就是她报志愿的时间,这是我自己选的,是我逼你决定的。或者你把手机给我,不需要你为难——”
“你还要改变……你拿自己威胁我。”
“我在求你啊!”吴悠忽然哭喊一声,手抖个不停,崩溃就在一瞬间,“你们怎么就不肯帮我,他们本来不是这样的人生,我们一家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生啊!”
这话在程禧心口重重一击。白婧不也一样,匆匆和这个世界道别难道是她该拥有的人生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她父母该拥有的人生吗?
不是,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恍惚间,她动摇了,有些理解吴悠的执着,又为她感到可悲。小时候跟父母赌气,偶尔会报复性地想:这个家要是没有我就好了,你们可以有别的小孩,不用再对我感到失望了。
但吴悠,在她人生短短的十八年,真切地这样觉得。她脑海中关于家的美梦,从来就没有自己。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把思绪打断。程禧再度抬起眼,像是做了决定:“把刀收起来,眼泪擦一下。你能不能弄来轮椅?”
“能!我姐平时都坐轮椅。”
程禧一顿,稍感介意,也顾不上许多,接着道:“一小时后推轮椅过来,现在去开门,就说来看望我,不小心把门反锁了。”
“好,好!”她忙不迭收起那把刀,擦着眼睛奔向门口,又听程禧提醒道,“手腕遮一下,等会去找护士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