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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若我真的被摔下来,也是我自己的责任,你不用担心。”温然知道他是怕出意外,但她现在跃跃欲试,难得起了兴致。
沈盈刚刚挑好马,她选了一匹成年白马,转身瞧见管事一脸无奈犹豫的神情,走上前笑道:“你放心,除了刚学马那会儿,我还真没再见过她被马摔下来,就这匹马吧。”
沈家与这马场主人有些交情,管事见沈盈这么说,只好放下一半的心,让人将那匹棕马牵了出来。
等到场地边,温然试图和这匹棕马熟悉起来。
温然也不急着骑它,慢慢和它熟悉,磨了一刻钟的功夫,棕马才勉强愿意让她摸上一摸,慢慢顺毛顺得舒服起来,更不像刚刚那么难以靠近。
她忙着和马儿熟悉,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行人渐行渐近。
一行四人,走在后方的正是纪家兄妹两人。
秦氏那日提到的纪家公子着一袭蓝衣,端的是相貌堂堂,不需沈垣介绍,纪谨言最先注意到场边正在与马儿对话的少女。
她着一袭浅紫色的对襟绣花飞蝶马面裙,正侧站在棕马身旁,眉眼微弯,她的唇边漾着柔和的笑意,淡化了容貌上的冷艳感,日光下整个人仿佛透着光,令人恍若以为是幻觉。
纪谨言不由停下脚步。
温然忙着和马儿熟络,并未注意到后方有人正在注视着她,她觉得与这匹性情高傲的马儿已经足够熟悉,眼中笑意渐浓,她轻轻拍了拍棕马,声音中带着一丝雀跃道:“你要听话,待会儿可不能让我出丑。”
这是要骑马的意思了。
在一旁的马倌闻言立刻警醒起来,刚才管事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看好这位姑娘,千万不能真的让人从马上摔下来。
这些姑娘家也真是,这样的高头大马,岂是她们可以轻易尝试的,好在这马看起来并不嫌弃她……
马倌还没想完,只觉面前一道轻风拂过。
他一抬眼,只见刚刚还在温柔与马儿对话的姑娘,转眼身形利落地翻身上马,一个错眼间,她已经骑在那匹高大的棕马身上。
身着紫衣的少女拽着缰绳,眉目飞扬,她眉眼间浮动着细碎欢跃的光影,如此明媚热烈,刹那夺去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轻轻夹了夹马腹,让棕马慢慢跑起来,速度一点点加快。
沈盈那边跑了一圈回来,温然正好慢跑了半圈,她与沈盈对视一眼,温然最先开口,她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高昂兴致:“要比一场吗?”
往日里端庄自持的温家大姑娘,此刻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她眉眼间扬着傲气与魄力,张扬明艳到逼人。
沈盈笑着应下:“恭敬不如从命,你输了可不许赖账。”
说完,两匹马同时冲了出去。
一行四人已经走到场边,纪谨言稍稍慢了前面两人几步,他一时顾不得身侧的妹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远处那抹明亮的紫色身上。
沈垣回头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接着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似笑非笑道:“陆兄今日真是好兴致,不如待会儿与我也比上一场?”
陆彦看着远方,视线里那抹紫色随风而来,这一圈将近,他愈发能看清她骑在马上鲜妍明快的神采,这是他记忆中的女孩儿。
她虽然学会了世人要求的温柔端静,但其实她骨子里依旧是那个喜欢冒险不惧尝试的小姑娘。
她从未改变,只是将那一部分隐藏起来。
在这一瞬间,她像是幻化成一抹飘忽不可得的云彩,迎风而去。
亦或是,迎风而来,像是曾经在云安村的那些日子一样,她飞快且热烈地迎向他。
那种鲜妍活力,是无论你身处怎样的谷底困境,也总能在她身上窥见的一丝光,温暖灿烂。
陆彦没有回沈垣的话,他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唯有那漆黑如幽潭般的深眸渐渐倒映出一抹紫色,那抹紫色占据他全部的视线,眼底似有无尽的柔意蔓延开来。
耳旁两侧的风愈重,迎面闪过的日光绿影像是一幅看不清的山水墨画,温然只觉得胸腔里充满畅意,这些日子以来的憋闷似要随风散去。
她的视线里渐渐出现一行四人,她起先并未过多注意,还有半圈距离,沈盈在身后紧追不放,她没有心力去看那些人是谁。
直到距离渐近,她先是看到沈垣,接着不可避免注意到站在沈垣身侧那人。
温然有一瞬的失神,她一时甚至以为自己看错,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他今日着一身极淡的浅青色,没有再披那厚重的披风,身姿欣长挺拔地站在那里,不知在场边看了多久。
此刻他的目光迎向她,她的视线撞进那抹深黑不见底的双眸中,目光对视的刹那,她的心跳莫名跟着乱了一拍。
身后沈盈骑着白马追上来,温然正要收回心绪,集中精神去赛马,身下这匹棕马却突然开始不听话,直直朝着场边而去。
沈垣被吓了一跳,纪谨言也从失神中反应过来,拉着妹妹赶忙躲向一旁。
唯有那一袭青衣的公子,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
棕马不受控制地朝他奔去,温然起先还很慌张,但她渐渐感觉到马儿速度在减慢,它并非是失去理智的胡乱冲撞,更像是故意冲着场边那人而去。
难道这马认识陆彦?
不会这么巧吧?
温然努力控制棕马,但时间太短,她还没得及扭转方向,陆彦身影已近在眼前。
他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温然不由提起一口气,她怕马停下,又怕马不停下伤人。
不等她纠结完,她似乎见陆彦笑了一下,又恍若是她的错觉。
棕马亲热地迎上前,陆彦脚下一动,他转眼间借力翻身上马。
温然瞬时瞪圆双眸,不及她反应,陆彦从她手中取走缰绳,身下马儿变得更加欢快,刚刚还刻意减慢的速度瞬息加快,再次狂奔起来。
这些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在旁人眼中看着,也只觉得是温然骑的那匹马突然不听话,陆彦英雄救美。
迎面的风急速吹来,温然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这原本只是一场简单的比试,她真的不懂为何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意外。
她与这位陆公子当真这样有缘?
“陆公子,快停下。”
温然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陆彦和她同骑一马,但似乎还记得男女有别,与她后背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
偏偏这样若有似无的接触,反倒更令人生出恼意。
他明明可以不上马的?为何非要演这一出英雄救美?
温然心里恼,说出的话也带着些微的怒意。
风声遮掩,陆彦也能听出她的不快,比起上次的无意唐突,这次他显然是有意而为。
毕竟他也不曾想到,这才过了这几日,竟会冒出一位纪家郎君来。
陆彦没有减慢速度,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声音听不出喜怒地问道:“温姑娘,你今日是特意来见那位纪公子吗?”
第14章
纪公子?
哪位纪公子?
温然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当下也想不起来陆彦说的是谁。
“陆公子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温然努力维持平稳的语气反问道。
这半圈将近,沈盈早在陆彦英雄救美时,已经停下赛马的脚步,这会儿与她兄长一道站在场边遥遥看着同骑一马的两人,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若是只有沈家兄妹也便罢了,偏偏场边还有其他人,知道的说是陆彦英雄救美,不知道的还不知要怎么想。
温然微微往后靠了靠,让陆彦听清楚她的话:“陆公子,多谢你帮我控马,你有什么事我们停下来再说,好吗?”
她放软语气说话,带着些许求人的意思。
陆彦挑了挑眉,刚刚那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纪公子是谁,所以今日这安排……
陆彦想到沈垣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儿,渐渐放慢了速度。
半圈将近时,马儿平稳地停下脚步。
温然迫不及待地想下去,陆彦先她一步下马,他后退一步让出下马的空间,但许是退得不够多,温然下马侧身之时,左手手背不经意间碰触到陆彦的手指。
肌肤相触间,微凉的触感从手背传递上来。
温然左手往后一缩,她仿佛被烫到一般,侧身极快地拉开距离,俨然一副划清关系的模样。
沈盈等人见马停下,也纷纷赶到这边。
“如何,可有受伤?”沈盈上前关切地问道。
温然摇了摇头,她转身面向陆彦,没有抬头看他,低身行礼道:“刚刚情形危急,多谢陆公子相救,若非陆公子及时出手,我还真不知会发生什么。”
这话是在解释陆彦刚刚的举动,更加坐实陆彦出手相救的“事实”,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
然则事实是什么,温然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她现在不能说,更不能去问。
“温姑娘不必多礼,这只是一场意外。”陆彦顺着她的话道。
温然心下一松,她实是不知陆彦今日在想什么,生怕他再说出些奇怪的话来,好在他没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遮掩过去。
温然不看陆彦,目光扫向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沈垣身旁还跟着两位。
沈垣见她看向纪家兄妹,顺势上前介绍二人的身份,温然听到那句“纪公子”,耳边瞬间响起陆彦那句没头没尾的问话。
“温姑娘,你今日是特意来见那位纪公子吗?”
她刚刚受了惊吓,这会儿听了沈垣的介绍,终于想起这位纪公子是何人物——纪谨言,她那位还未成功定亲的未来夫婿。
温然不由多看了纪谨言几眼,这位纪公子一袭蓝衣,样貌清秀之余不失英气,看起来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模样,与她预料中相差不多,只是不知性情如何。
她心中思量着,面上不露一丝端倪,对着纪家兄妹浅然一笑,行了个福礼。
纪谨言慌忙回礼,只刚刚那么几眼,他心跳又快了几分。
旁人不知,当初在祖母寿宴上,他对温然一见钟情,只是那时她与齐家定亲,他来迟一步错失机会,本以为此生与她无缘,谁成想竟还有转机。
旁人只道他不慕女色,孰不知他心中早有佳人。
一旁的纪轻音瞧出哥哥的慌乱与紧张,这里人多,反而不好说话,她这般想着,上前一步走到沈盈面前:“沈姐姐,我瞧你十分擅长骑马,不知今日可否教我?我也不求能像沈姐姐那样赛马,只希望能体会一下骑在马上的感觉。”
沈盈与纪轻音见过几面,纪谨言与沈垣曾是同窗,现下这情形,她便是再傻,也能看出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是这位纪公子让她兄长帮忙,创造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沈垣竟连她也瞒了过去。
沈盈知道纪家有意定亲之事,她不着痕迹地看了温然一眼,温然眨了眨眼,沈盈转头便应下纪轻音的话:“好,我们去那边。”
走了两个姑娘家,场地边有些空了下来,沈垣左右看了看,他摸了摸鼻子,走到陆彦身侧:“陆兄,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我们去那边说说话。”
陆彦看了他一眼,眸光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