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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坐到写字台前,又打开了方砚棠的日记,提笔写道——
「1965年2月19日星期五 阴
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把父母带去港城了。
但留在这里或许也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我会努力地保护好你的家人。
十年或许也没有那么长,在一切到来之前,我将会做好所有的准备
我不应该惧怕,当黑暗到来,总有一条路会通往光明」
写完日记,林薇又向前翻了一页,看到了她之前写的内容。
「糟糕!!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可能要和宋晔订婚了。」
林薇看着那几个加粗的感叹号,忍不住笑了,她也不是每天都写,只是记录一些重要的事情,万一有一天方砚棠回来,她希望对方能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写完日记,林薇便疲累地睡下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然差点没能再起来。
……
听见开门声,孙月娥打了个颤,随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迎了出去。
“电影好看吗?饿了没有,锅里给你热了饭。”
宋晔看了一眼强装热情的养母,淡笑着说:“我自己来吧。”
“不用你,和我客气什么?”孙月娥转身走向灶台,一面捡窝头,一面说道,“也不知道亲家那边什么情况,人家是教授,留过洋,祖上还是咱们这里的巨富,我听说东湾路的几条街都是他们家捐的,咱们这点糕点布料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你说是不是应该托人换点侨汇券,买点好东西?”
宋晔坐到木桌前,将上面的碗碟摞到一起,抬手推到一旁,说:“不用了。”
孙月娥身形一顿,端着咸菜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怎……怎么了?”
“棠棠不愿意。”宋晔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平静地用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暖瓶不太保温,倒出来的水,热气都没一丝。
“这也太……怎么能这样?”孙月娥仿佛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定了定神才转过身将饭端过来,“他们是不是瞧不起咱们家,可家里的条件他们之前不是就知道吗,怎么还反悔呢?”她一副为宋晔抱不平的模样,如果目光不是一直畏惧躲闪,可能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
她见宋晔不说话,忙又补充道:“我看他们也是不诚心,就是想利用你搏个好名声,这是什么人家,这我得好好找他们——”她话没说完就对上宋晔幽淡的目光,就像是突然让人卡了脖子,孙月娥苍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晔神情安适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你知道的,我不介意别人利用我。”
就这样一句话,却吓坏了孙月娥,惨白着脸朝后退了一步,强笑道:“啊……没错,没错,我——”
宋晔这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钱票,推到她面前:“学校这个月的补助,都在这里了。”
孙月娥连忙推辞:“不——不用了,你也不怎么在家吃饭,我……”她反倒看起来更怕了,仿佛无论宋晔做什么都会让她感到恐惧。
最后,她找了个借口离开,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晔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钱。
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为什么呢?明明是那人自己失足掉进井里的,他不过是反抗了一下。
似乎怎么做都没用,他的养母看起来仿佛坚持不了太久了。
港城……
离开这里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吗?
……
隔天,宋晔再去方家的时候才知道林薇病了。
方廉新抬起脸看了他一眼,语调平静,声音却哑了:“不怪你,她是吓到了。”
方砚棠是半夜开始高烧的,送医后也没有好转太多,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睡觉,偶尔醒来也没什么精神,只是不停地流泪,呜咽着喊爸爸妈妈,声音弱得听不见,夫妻两个心疼得直掉泪。
他们的女儿看起来是如此的弱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同街的肖大夫被带走了,家里翻出了他留学时候的英文书信。
他们明白女儿在怕什么。
他们在北城的老朋友,很多都已经联系不上了。
女儿让他们养得太娇弱了,未经历风雨的她,是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
林薇这几天一直迷迷糊糊,浑身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她有时候会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还有哭声,林薇只觉得吵。
也不知道吴铭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放这么多人来探病,打扰她休息。
等她好了,回去一定把他开掉。
或许也没那么严重,毕竟他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但年终奖还是要扣的。
不过,他手中那么多股权期权,好像扣点奖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要想个办法,再不管,就要骑到她的头上了。
这么想着,她便又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听见有人和她说去香江。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那仿佛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让人移开了,她突然感到轻松了很多。
第19章
林薇出院后便开始准备她要带往香江的东西。
收拾完自己的,又开始帮方廉新和林涵芝收拾。
方廉新蹲在一旁看着女儿把自己的书籍字画往大包里装,心疼得直抽抽:“可以放暗房里,有你舅舅看着,漂洋过海的,咱们带不了这么些东西。”
林薇不理,这东西放哪里都不安全,最大的可能是一把火让人烧掉,大不了她什么都不带,反正方砚棠也没几件好看的衣服。
方廉新看着女儿几次欲言又止,想骂,但是又顾忌她大病初愈,不敢说重话,心里骂着逆子,脸上不敢发作,实在是憋得难受。
最后还是有朋友来,方廉新才出去,安慰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林薇收拾了大半天,上上下下一直忙到下午,还要帮方墨柏收拾。
“我用不着你,轻装上路——”他指着自己的脑子,“我最重要的行李在这里,只要你哥我人过去,必定能在港城闯出一番天地,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林薇点头觉得有道理,这个“大聪明”确实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他自己都不值钱。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卧室有点乱,衣服、书籍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原打算离开前送给自己的小姐妹。
不过想到这样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本来也没什么好东西。
不过那件黑色大衣还不错,可以送人,哪怕拆了做点什么也好,只是她有点犹豫,是给陶然好还是给罗佳桐呢?
到底方砚棠和谁的关系更好一点啊?
还是给陶然吧,如果给“情敌”的话,对方也会觉得怪怪的吧。
很快,林薇就不纠结这个“小烦恼”了,因为罗佳桐找上门来了。
她从房间出来,一本书劈头就朝她砸过来,林薇捂着头,面带不解地看着气汹汹朝她而来的罗佳桐。
“你干什么?我嚓——放手。”
话没说完,林薇的头发就让对方薅住了。
“是你对不对?是你让人把我的诗给删了,是不是你?”罗佳桐一手拽着头发,另一只手抓着林薇的胳膊,力气大的恨不得抓进她的肉里。
林薇本能地去抓她的手,气怒不得:“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她怎么也没想到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和一个小女孩扯头花。
但罗佳桐明显是无法冷静,抓着林薇的头发不放:“你明知道,明知道那是写给谁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坏?呜呜——”
林薇从未见过石敬尘,但这不妨碍她从心底里讨厌这个人。
拈花惹草、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招蜂引蝶、右右逢源……完全一个没有男德的狐狸精,此刻被人薅头发的林薇,将所有不美好的词汇往他身上招呼。
多大的魅力啊,他当自己是贾宝玉呢?
林薇努力地解救着自己的头发,对于这种被动扯头花的无妄之灾,她几乎悲愤地说道:“你听我说,你那诗真的不适合现在发表——”
“你不用狡辩,你就是嫉妒我!”罗佳桐扯着林薇的头发,边哭边吼,“你知道我为了出版做了多大的努力吗?没了,全让你毁了,呜呜——”
十六七岁的少女,这个恋爱大过天的年纪,为了伟大的爱情可以不畏艰难险阻,所有阻止他们的都是恶毒的反派,十恶不赦的坏人。
“不是,你不能单看现在,你要为以后——”
“我那么信任你,还把原稿拿给你看,你太过分了!”
林薇:“……”
接连吃瘪,林薇这会儿也火了,反手抓住对方的头发:“差不多得了,赶快给我放手。”
“我不!”
“你放手!”
“凭什么?”罗佳桐抓得更紧了。
两人拿捏着对方的“要害”,顺利地扭打在一起,像是两个小牛犊顶着脑袋,瞪着眼睛,谁也不肯让步。
方墨柏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愣了两秒,随即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啧啧啧——这女人打架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是挠人就是薅头发。”他嘴上啧啧称奇,调侃的意味十足,根本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
林薇倒没什么,罗佳桐的脸“噌”地就红了。
“你——你们……你们欺负人。”罗佳桐跺了一下脚,羞窘又委屈地松开手,随即“哇”地一声哭出来。
方墨柏怔住了。
林薇也愣了:“你先打的我,你还哭。”
“明明是你坏我的事情,然后还让你哥笑话我,呜呜——”
方墨柏连忙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
林薇斜了他一眼,扒拉了一下散开的头发,叹道:“行行行,我的错,我们进屋说行不行?你得听我解释吧。”
最后,林薇捡起地上的诗集原稿,带着罗佳桐去了阁楼,卧室里太乱了,也不太方便。
“我真要是有坏心,就让你完全发表不了,不至于就删你几首诗,”林薇捡拾起落在地上的画纸,不动声色地挡住上面的帅哥素描,“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再坏,也不至于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你是为了敬尘哥哥。”林薇的解释说服不了罗佳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