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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南晨对外公外婆的感情是纯粹的恨意,那么慕恒之于他的母亲就是憎恨、厌恶、不满等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错纵交结的网。
南晨并无法完全体会慕恒的心情,被当成父亲的替代品,每天被扭曲的爱给不停折磨着,那该是多么痛苦的每一天,南晨完全想像不出来。
慕恒虽然生在一个生活优渥的环境中,却连与家人之间那最单纯的幸福都得不到。
南晨自幼被外公外婆灌输的想法类似于「只要有钱就能得到幸福」,可是在听完慕恒叙述他的人生,亲眼看到他面对自己的母亲时有多么地恐惧,南晨那深根蒂固的想法动摇了。
并非只要有钱就能幸福,慕恒就是真实摆在眼前的一个例子。
「哎呀,这里居然是小恒的班级所摆得摊位,这还真是巧合。」慕恒的母亲甜甜笑着,那笑容却让南晨不寒而慄,「小恒,这个漂亮的梳妆镜多少钱呀?上头有好多宝石,是个好货呢。」
慕恒依旧低头不发一语,既不抬头也不回答。
他的母亲倒也不恼,从皮包中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木桌上,笑盈盈地说:「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妈妈再多拿一些出来。」
南晨眼睛扫了一眼桌上那叠纸钞,那明显已经超过这个梳妆镜的价钱不只一倍以上了。
当初同学们把贩售物上缴给方谦后,他曾告诉眾人每个物品大概值多少价值,包括这个梳妆镜,没有贴价格标籤则是学校上面下达的指令,为了让有钱的家长们多掏点钱出来买想要的物品,简单来说就是要痛宰这群有钱人一顿。
南晨并不赞同这个做法,但既然是学校的指令,他们也只能遵从。
「这个梳妆镜不值这么多钱,还请您将多出的部分收回去。」南晨语气平淡地说。
「这点小钱不碍事,而且这可是小恒的班级卖得东西,作为母亲的我多付点钱贡献给班级也不过分吧?」慕恒的母亲回道,没有要把钱收回的意思。
南晨皱紧双眉,她平生最讨厌这种花钱就跟吃饭一样的人,就算有钱也不是拿来这样花的。
碍于对方是慕恒的母亲,南晨偷偷瞄了身旁的慕恒一眼,慕恒这才微抬起头,只不过他看的人是南晨。
「老师说那值多少你就收多少钱,其馀的扔在桌上,她不拿回去是她的自由。」慕恒的语气很冷,南晨从未听过他这样和自己说话。
不过她很清楚,这份冷淡针对的人不是她,而是慕恒的母亲。
「小恒,不跟妈妈打个招呼吗?妈妈可是推掉了下午所有的行程,特地来园游会见你哦。」
如果慕恒的母亲是出于正常的母爱说出这句话,南晨会替慕恒感到高兴,但那双直视着慕恒的双眼中,乘载着疯狂的爱意,简直就快要溢出双眼。
「打招呼?我们之间不需要吧。」慕恒回应。
「怎么可以这样和妈妈说话呢?这样很不礼貌哦,你说是吧,南晨同学?」
南晨怔愣了下,怎么也没想到慕恒的母亲会突然把话锋转到自己身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慕恒猛地站起身,一隻手将南晨护到身后,面露不善地瞪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女人。
「这跟南晨没有关係,不要扯上她。」
「小恒对同学还真是照顾,这让妈妈很欣慰呢。」
南晨浑身打了个冷颤,她能感觉到,慕恒母亲的那句话肯定不是字面上那个意思,甚至她能感受到更加浓重的敌意朝自己袭来。
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她不只是我的同学,她是我的──」
慕恒没有把话说完,他伸手摀住自己的嘴,深怕让说出那个词会让眼前的女人大发雷霆。
「你的,什么?」
慕恒选择保持沉默,南晨觉得,慕恒刚才大概是想和他的母亲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但仔细一想,慕恒的母亲可是对儿子抱有超越亲情的爱情,要是知道自己深爱的儿子交了个女友,光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个女孩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他选择在此时沉默是为了保护自己,南晨明白。
「这位夫人,梳妆镜的钱我收下了,剩馀放在桌上的是多出来的钱,请您带走。」
南晨的语气不卑不吭,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还有,我和慕恒是『要好的』同学,并非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这个答案您可还满意?」
慕恒和女人皆是一愣,丝毫没料到南晨会突然代替慕恒给出这样的答案。
「我是在问小恒,你插什么嘴?日阳都是这样教学生的吗?」慕恒的母亲十分不满,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南晨不语,她静静地看着慕恒母亲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心中那股刺痛感更甚,感到疼痛的原因是因为,一想到慕恒每天回家后面对的都是这样一个称作「母亲」的女人,她忍不住心疼慕恒。
她以为像慕恒这样的富家少爷,都拥有幸福美满、无忧无虑的人生,可是这个想法套在眼前的慕恒身上,却让南晨感到心如刀割。
「南晨……」慕恒握住南晨的手,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不知我的学生是哪里冒犯了您,以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方谦慵懒的声音倏地传入耳内,三人同时转头,他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淡淡地扫了南晨和慕恒一眼,接着笑了笑,「你们这样可不行啊,要有待客之道,知道吗?」
「您就是小恒的班导师吗?幸会幸会,我是小恒的妈妈,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感谢您平日里对小恒的照顾。」
慕恒的母亲又从皮包里拿出一把钞票想要递给方谦,谁知他看都没看一眼,开口道:「这些钱您还是留着自用吧,我不收学生家长的任何礼物。」
然后方谦又说:「如果是我的学生对您失礼了,那我在这向您道歉,但身为一个企业的掌权人,您应该也不是个会与孩子一般见识的人吧?」
方谦这话说得有礼,实而是要慕恒的母亲收敛自已的态度。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女人整张脸都绿了,咬着牙瞪向南晨,慕恒把南晨护得更加紧了,直接把她整个人藏到背后。
「哼。」
慕恒的母亲冷哼一声,拿起买下的梳妆镜随意扔进包内,直接转身离去。
方谦走到还在紧绷状态的两人面前,分别轻敲了两人的头,「我不会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但你们要知道,不是每次都会有人出手帮助你们。」
遇到事情时不会有人帮助自己,这点南晨在外婆家时就已经体会过了,她点头,看向身旁终于解除戒备状态的慕恒。
他才刚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向前倾倒,还好方谦眼疾手快扶住他,在碰到慕恒身体的时后他才发现,慕恒全身都是汗。
──慕恒刚才真的很紧张,真的很害怕自己的母亲对南晨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她很清楚那个女人做事是不会顾及他人眼光的、那样的狠戾。
「没事了,慕恒,没事了。」
南晨用温柔的语气与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慕恒的背,触碰到他溼透的后背,听见那粗重的喘息声,南晨心里一揪,但她什么也没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坎,而慕恒目前无法跨过的那道坎,就是他的亲生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