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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阳不会一直照亮。
即便实际上会,黑夜也终会来临。
距离毕业所剩无几的天数,我知道和老师能相处的日子也不多,我们能够像这样讲着话,也会变的逐渐困难吧。
我垂眸,正想问他有没有拿到蜂蜜糖的事,思虑几秒又住口,反正那些事情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要离开学校了。」
他突然开口,我以为自己听错于是愣然脱口问了什么,老师眸子转向我,「离职啊,我只和跟你提起而已。」
「为什么?」我坐直身子看他,话里流露出慌乱,「是因为我吗?」
他看我。
「如果是、那我──」
「那你就不喜欢我了吗?」老师瞅着我,眼底的意味我看不清楚、猜不透。
我不晓得他会这样问,呆望他数秒才接,「做不到。」
语气没有高低起伏,听见自己的坦然。
我已经,不想在他面前掩饰真心的想法了。
那太苦了。
老师仍是一贯地淡笑看我,没有思绪的那种神情,他只淡淡地说了句不是因为我。
「就是忽然很想放长假。」他耸肩,似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当米虫?」我下意识问,一脱口觉得这话衔接得很不是时候,老师仍笑着说他有存钱,重点不是在那吧……
不语半秒他道:「单纯想休息而已。」
「休息有必要离职吗?」
「不一定,机率偏大。还得回家看爸妈啊,他们都老了,听说我妈生大病我妹才南下来找我。」
「……哦。」
我紧抿唇,问了他打算离开的大概时间,是在我们毕业后。他说过几天才会和同学宣佈,要我在那之前保密。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喔。」
「为什么……要先告诉我?」
他定定的瞅着我,几秒后失笑:「没有为什么吧,就只是想。」
我握上自己的左手腕,无意识的抚上那条手鍊,距离上次到现在时间过这么久了,我仍将这条鍊子带在身上。
没有一天不放在身边的。
我甚至,没有一天不惦记他的。
即使把所有心思转移,也转移不了我对于他生活大小事的关心。
只是此刻我并不觉得开心,反倒害怕我和他的时间缩得更短,距离更远,就算我们只能保持这样的距离。
「……那毕业典礼呢?」
「嗯?」
「会参加吗?你会……来看我吗?」我嘴唇乾燥地开口,这个要求太过唐突。
「会。」
没有犹豫地他说。
「真的?」
「嗯,一定会。」
双眼坚定的笑意映在他瞳底,他说在他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想做。
「什么?」
下秒老师突地伸手,轻勾上我后脑,眼底的湖面很平静,眼神却没离开我半步,紧紧地锁定我,移不开直望他的目光。
对于他的靠近,我惯性地紧张。
距离近得有压迫感,平缓的呼气蔓延过来一股热气,和着他的味道,清新的那种,却掺杂清淡的咖啡味,那味道一窜入鼻息,我呼吸不禁紊乱,贪婪的想吸进更多这样的空气。
我却越呼吸,越窒息。
「想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从容的弯起嘴角的弧线,低眉地凝睇于我,语带哑音地缓缓啟唇:「你也算吧。」
「算什么?」
「秘密。」他睇视我,加细说明,带肯定的那种语气道:「我的秘密。」
──「我喜欢老师,这就是我的秘密。」
忆起告白时我所说的话,那股紧张感又一次徘徊在我心上,他指的秘密也是这个吗?是、是吗?
内心胡乱翻搅,扰乱我思虑这句话的情绪,唇微开滞愣地瞅望他久久开不了口。
我不喜欢老师这样的曖昧不清。
很痛啊、痛死了……
我眨眼,顺势垂下眼瞼,掩不住失望地低语:「我说过,不要对我那么温柔。」
「……」
「你大概不会懂吧,这种拥有希望又失望的感觉。」
老师低叹,我看见他眸底含笑。
「我知道,就这次。」
他淡淡一笑,我思绪还弥留于他笑脸上,下一步动作他便低首吻上我额头,温热的唇在额上的触觉鲜明,瞬间原本的冷空气变得暖和,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被这个举动吓到,我心脏大力一跳,呼吸同时一滞,等到他退开身子,已经是好几秒鐘后的事了。
他说:「就最后一次。」
「我……」我很想哭。
为什么他总要间接让我明白一些事情?为什么我总可以懂他的意思?
「我虽然是大人,但还是很幼稚吧。」他看向前方的溜滑梯低笑,「不够成熟。」
我死盯他侧脸,逆光使眼前光线模糊,我却分秒不愿转移聚焦于他身上的目光,老师撑住木椅缓地站起身,扯开歪斜的唇线大力揉散我多馀的发,瞇着茶色的眼为一直线,嗓音微哑:「抱歉,别想太多。」
我一滞。
啃咬唇缘不语,脑袋里线路纠结成一团,鬱闷地闔眼。
他礼貌性质的笑容和对其他人一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一样,话语的意味、眼神,都与平常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又被他推开了。
心情一沉,见他转身预备离开的鞋我急得想抓住他,却落空。
眼看他已经跨出一步我顾虑不了那么多,起身又想捉住他的手,但这回我却是被自己的顾虑打退堂鼓,硬是握紧拳头才收回来,心上有种被扭曲的痛楚。
「怎么可以不想多啊!」我大声,「被说了那种让人在意的话之后,你就打算走了吗?」
他没说话,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动作,宛若方才的举动都只是我的想像。
等待所凝结成的沉默,光是一秒就让我难受到缺氧。
又打算开口询问,他恰巧接声:「那当作没听到吧。」
老师背对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语气带淡然。反之我现在激动地根本平静不了。
「你在耍人吗?」我气恼,两手成拳不甘地瞅瞪,颇有欲衝上前揍他一拳的气势,我咬牙切齿着,眼眶却不争气地泛泪吼道:「你就走远好了!」
没有动作,老师仅是调整好自己的站姿,肩线微斜,头也跟着微扭一侧,手搔抓自己的发。
他没吭声我顺而怒气延升继续讲:「你就最好安静的离开,什么都别跟我交代,直接一走了之就好了啊!」越讲我越带哭腔,音量渐大,我慌得颤抖。
拳头栓到发麻,估计脸气得红润。
为什么还要特地和我说这些?我在心里死命的问,却没能喊出来。
「好。」
「……什么?」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平稳,「我会安静的离开。」
我语塞。
「所以刚才那些,忘记吧。」
脑子的运转僵凝几秒,久久不能言语。
──「就最后一次。」
我和老师之间的距离,他执意间接否定了我的向前,用了对我来说最残忍的方式扼杀我们的可能,当时他说过「最好的决定」,对于我而言纯粹是太温柔的过分。
模糊不清的界线如今总算分明了。
我与他的脚步注定停下了,我瞅望脚下脏灰的鞋尖。
这双脚,沉重到动弹不得。
老师始终没回过头再看我一眼,直至他的背影从公园里消失我才无力的跌坐回长椅,思绪一片空白,我瞅望自己的手掌不晓得有多久。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才回神,突地恍然一笑。
简意你是白痴吗你。
……竟然还贪恋着那双手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