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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飞羽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出意外也引起了那伙人的注意。
长须男子抬抬下巴,示意身后跟着的青衣侍卫去查看。
片刻功夫后,侍卫返回,小声回禀:“应该是几位家境殷实的小少爷出门游玩,属下听他们正在说起同州城。”
“甚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着鸟不拉屎的袁州来。”长须男子撇嘴,对这些吃饱了撑的少爷们分外不屑。
“三爷,此次事关重大,咱们还是低调些为好。”
从方才起,这个短须男子便是几人中最为谨慎的一人。
“不若咱们明日换架马车再出发可好?”短须男子又小心地提议道。
可惜……他的谨慎只换来了长须男子的一声冷哼。
“怕甚!如今在滨州和袁州,谁敢得罪咱们柳家,更何况明日咱们是以柳氏之名与罗校尉谈买卖,怎可去自贬身份。”
短须男子神色一变,立即朝侍卫们抬了抬下巴。
不过片刻,盛叶舟就立即发现屏风后多了道偷听的身影,默默听了一瞬后黑影离开。
全然不知的廖飞羽说到精彩处,高昂的声调传遍了整个二楼。
长须男子嗤笑一声,盛叶舟也跟扬起唇角无声笑了笑。
男子似是极看不惯另一人的谨慎,侍卫一挥禀,只听他继续又道:“怕甚,只要咱们柳护军在这袁州,还有谁敢动我们。”
他这话一出,另一人便不再出言相劝了。
“你们只要好好听我的,这次事情办完,我一定向老爷给你们要几个位置,日后有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吴将军年事已高,军营中早由那几个校尉说了算,加上罗校尉日后也算跟咱们一条船上的……就差许茂那个老东西。”
男人提起这个名叫许茂的人,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将人碎尸万段的样,唇齿间咬下那个名字都加重了几分。
“老爷就没办法对付那个许校尉了吗?”突然有人问。
许茂不认识,但那个许校尉一出来,盛叶舟眼前就立时一亮,下意识瞟了眼庞波。
这人难道与方才庞波提到的许校尉是同一人?
盛叶舟再凝神听那边说话。
“那等人物不是你我动得了的人,咱们只管按老爷吩咐办事,这回好好把货押回去便是。”
提起许茂,长须男子有些忌讳,声音也不由得压低稍许。
“是,三爷。”
“是,三爷。”
众人回,跟着停了话头。
盛叶舟收回在注意力,伸手拽了拽差点站上桌子的廖飞羽:“小心些。”
“在下真是佩服几位,这一路走来竟如此惊险。”庞波拱手,甚至有些羡慕。
“哪有你厉害,这三千里陆你都走过来了。”廖飞羽随口一回,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忙又找补道:“我是说咱们都一样。”
盛叶舟:“……”
“咱们还是不同的。”庞波摇头轻笑:“若不是大难临头,庞某这一辈恐怕没机会知晓自己这双手除了笔墨竟还能握锄头。”
“庞大哥你这算甚!”盛叶翰突然道。
盛叶舟还以为傻弟弟这一路成长不少,会说些甚安慰人的话。
那知他很认真地望着庞波,又抓起盛叶舟的手:“我五哥会种地,会读书写字,还会做饭,甚至还能舞剑。”
盛叶舟:“……”
看盛叶翰神色,盛叶舟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跟庞波攀比。
庞波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廖飞羽被逗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连眼泪都笑飞了出去。
盛叶舟:“……”
第86章
饭毕, 盛叶舟一行人离开食肆,路过屏风之时特意看了那正在喝酒吃肉的长须男子。
男子容貌极又特色,下巴长须编了个小辫子, 眼尾有颗拇指大的黑痣。
收回目光,马车缓缓离开食肆, 向着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前进。
袁州之贫瘠,从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来, 就是官道两旁的杂草也泛着股子萧条之气。
“咱们村的村长是个好人, 所以咱们这些流放的军户日子过得还不错。”
一路上, 庞波跟几人讲起袁州这座特殊郡城。
夏日天气还算凉爽,到了冬日,这皑皑白雪能到人小腿,他们这些从安义府来的人每年到冬日最为难熬。
非战时军民都是农民, 但一旦有军情, 就连女子都得编入军队随时打仗。
所以城中居民比任何一个郡城百姓都要热衷科考,一旦取得个童生功名,那一家子都不用再上战场,也算是彻底改变了家人命运。
“可惜陆大哥无法在科考, 否则他一定能中举。”庞波叹息。
一人犯罪,株连九族。
陆齐铭的命运就是因此被改变,以后只能走军中一条路,科考无望矣……
马车晃晃悠悠,在极其难走的官道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 庞波指着不远处的山中终于说到了。
村子很大, 半座山上密密麻麻全是宅子。
而与之匹配的是漫山遍野的田地, 微风一吹,麦浪翻涌, 远看去就像是大草原般绿意盎然。
“陆大哥家就在村尾,我带你们去。”
只能勉强让牛车通过的泥路狭窄无比,马车行至此处后就再无法往上。
一行人下车步行。
在庞波介绍中,村尾的陆家缓缓出现在几人面前。
一座泥瓦房为主的四合院。
院墙篱笆是荆棘条围拢,站在院外就能瞧见院子里情况。
院子里晒了些山里的干货,不时有鸡路过,低头啄着世上的虫子。
“陆家婶子。”
厨房门口坐着的妇人缓缓抬头,布巾下的脸皱纹密布,嘴角有个口子,随着她抬头竟裂了开来。
“庞家小子,来寻齐铭吗?”
妇人露出笑容,却叫盛叶舟几人瞧得眼眸发酸,不自觉便忘了走出去。
曾经致力于将所有金银珠宝往陆齐铭身上堆的陆母竟变成了这幅模样……沧桑而又没甚希望的村妇。
“婶子,是陆大哥的好友从安义府来看望他了。”庞波兴奋地招手。
盛叶舟几人门前走到篱笆后,遥遥冲陆母拱了拱手:“陆伯母。”
“盛家小五,廖三少爷。”陆母大惊失色,随即像是想起重要之事,忙朝堂屋高声大喊:“齐铭,快出来。”
院门被嘎吱打开,陆母将几人迎进院子。
看见故人远道而来,还没开口讲话,眼角先留下串泪珠子。
“哎哟,瞧我这老婆子,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陆母自嘲。
而许久没有动静的堂屋终于有了响动,陆齐铭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
“娘,你叫我干啥?”
青年个头很高,皮肤晒得黝黑,但身子挺拔生气勃勃,一看便知并不是寻常农家汉子。
“陆齐铭!”廖飞羽眼眶涨红,对着那人影重重喊出名字。
整理衣带的人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随后眼睛也跟着一红,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个风尘仆仆的青年,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来看他一眼。
如此情义,怎能叫他不感动。
“廖飞羽,盛叶舟,盛小六。”一一喊出几人名字后,他疾步而来张开双臂。
盛叶舟向前,一把搂住了这个几年没见还是比他要高的好友,淡淡膏药味飘来。
廖飞羽飞奔上前,搂住两人,三人不顾形象地抱头痛哭了一场。
直至篱笆墙外来了好些人看,陆齐铭才放开两个好友,引着人往堂屋走。
“你与叶舟先好好聊聊,我带叶翰去取咱们路上买的礼。”廖飞羽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擦干净脸上泪珠后,忙寻了借口先离开。
两人一走,陆母也忙不迭去厨房泡茶,堂屋里只剩下盛叶舟和陆齐铭。
“这些年……过得可好。”
明知过得不会好,盛叶舟却偏偏如此问,问完才觉得自己失言,有些忐忑地瞟了陆齐铭两眼。
陆齐铭倒是坦荡,大马金刀地往板凳上一坐,豪迈道:“比起以往肯定不好,但比起许多流放之人,过得还算不错。”
“那就好。”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感慨,盛叶舟抹了把有此刺疼的脸,淡淡笑了起来。
两人同时转头,相视而笑,各自都觉得对方变化很大。
陆齐铭渐渐讲起这几年的生活,盛叶舟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