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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他的脸颊通红,好像挨了一个巴掌,“我早看你的脸色不爽,收收你的焦虑症,不要把任何事都形容得天塌了一样!”
“玩够了吗?”
“我没玩。”
“你没生病,我也没得罪你,能不能回去正常过?”
“你要走,自己调头回去。”
“天真!”游叙几乎崩溃,“你连个目的地都没有,提起箱子乱窜,迟早他妈叫人骗得内裤都不剩!”
“你太小瞧人了。”
“小瞧?”游叙一指卖农产品的摊子,“看见老人脚下的牌子吗?写着五块钱一袋,你刚才过去,他把牌子收起来了。”
谈梦西咋舌,探头去看,还真是。
他从来不带心眼子,真诚地对待世界,以为世界也会真诚待他。可笑得是他不是第一次体会,他尊重别人,别人未必尊重他。
他依然会为此垂头丧气,手里的梨子瞬间不甜了,涩得发苦。
游叙心疼他,也还想挠他,扭头看向别处,“我现在相信了,那天很平常,我很平常,只有你失常了。”
眼不见为净,更方便说狠话。
“可以这么理解。”
“你发疯了。”
谈梦西扯动嘴角,挤出一抹苦笑,“请问,哪里规定不准我发一些合法的疯?”
游叙径直走向汽车,打开后备箱,提出谈梦西的行李,放在路边。
谈梦西没有肢体动作,瞪住了他,他恶狠狠地摔上车门。
谈梦西在外面吼叫:“诊所不会倒闭,我们不会死,地球不会爆炸!”
他踩下油门。
“假设地球明天爆炸,我更会后悔没有出来,你也会后悔!”
他把车开走了。
第7章 不谈工作谈感情
谈梦西望了五分钟,路面的尘土逐渐落下,恢复平静,鸟叫和微风重新占领了分贝的主要角色,好像没有车来过。
游叙把车开走了,把他扔在这个鸟不拉屎却遍地牛屎的地方。
他闷不吭声地吃掉半袋梨子,汁水漏满了指缝,黏黏糊糊。
“操!”
他骂了一句,不是骂游叙,而是自己也开始不适应了。
游叙不适应生活脱轨,他不适应一个人往前走。只不过,一开始就一个人和半道变成一个人,滋味完全不同。
他擦干净双手,打开步行导航。
很好,再走五个小时就到长途车站了。
谈梦西差点又要骂出来,一鼓作气拉起行李箱,背起双肩包,往游叙离开的方向前进。
第一个小时,干劲满满,谈梦西的步伐轻快,带着节奏,嘴里还哼着歌。有几辆三轮路过,相反方向,载不了他。有同方向的私家车路过,无视他的招手。半个小时后,他发现手机电量不足,鞋跟开始打脚。再有十分钟,他把双肩包绑在行李箱上,精疲力尽地拉着,一步比一步更慢。
喝掉了水,他记起车上有面包有薯片,更没力气了。
打开地图一看,根本没走多远。
谈梦西后悔死了,后悔没在路中间拦住,放过刚才路过的那几辆私家车。要什么形象,要什么尊严,要能有自行车就好了。
天要黑了,谈梦西凭借记忆确定,再走下去,能走到之前的民宿。
他给自己定下目标,再有下一辆路过的私家车,死也要上车。
光线变得灰蒙蒙,两边的稻田和树成了墨绿色,远处的山峦积起云朵帽子。迎面两个务农回家的农民,谈梦西几乎见到救星,跑上去问话。三人分别说普通话,方言,还有蹩脚的方言普通话,交流五分钟,谈梦西得到两个重大消息。
一个是往左边走五分钟,有个大巴车站;另一个是有辆小轿车往这边开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远处两道大灯照亮三人。
谈梦西向两位老哥告别,左手拖箱子,右手把背包甩在背上,噼里啪啦地狂奔。
这辈子没这么尽力地负重奔跑过。
跑到轿车面前,他扔了箱子和包,单臂撑在膝盖上大喘气,双腿和后背密密麻麻冒火星子似的,喉咙和胸腔呼哧呼哧剧痛,感觉自己要喘出一口血。
对轿车举起另一只手,做出暂停的姿势。
他眯起眼睛,沙哑地喊:“停车!”
游叙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抱起胳膊。
“……”谈梦西还在喘。
游叙很冷淡地问:“搭车吗?”
谈梦西放下手,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搭,谢谢。”
游叙替他拿上东西,拉开副驾驶的门,“不客气。”
狼狈,谈梦西心说。
人在受难的时候顾不上尴尬,行为上一点也没客气。他喝了游叙放在手边的半瓶水,又吃光了车上的面包,最后脱下外套,扭身往后座上扔。
从游叙的口袋掏出烟,他认出他们在往市区去,嗫嚅:“你又回来了。”
“在边上转了转。”游叙说。
有一瞬间,他真想开回家,他们的家。他知道这里只有一条直路,往前开了十公里,又找到一个很小很憋屈的空地,调头,往回开。
他没有直接开到谈梦西面前,说不清什么目的,大约是要给谈梦西教训。
“边上……有什么风景?”谈梦西问。
游叙侧过脸,看见他奔跑而飘乱的头发,“怪我丢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