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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的眼皮子就开始跳了,她伸手压了压,勉强一笑。
太夫人道:“你刚才也听见了罢?”
“儿媳听见了,母亲是要给吕姑娘寻门亲事么,还得是个举人。”张氏再怎么想收起不满,可这也藏不了,实在是觉得太荒唐。
太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为难。”
张氏叹口气:“母亲,您知道就好。不是儿媳不愿意,只是如今这吕家,只怕京城就没人知道的,能有个什么好亲事呢?还必得是举人?”
太夫人笑了,端起茶喝一口道:“你呀,举人得分好些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张氏立时就明白了,暗道太夫人果然厉害!
这举人呀,有好几个档次,一类是考上举人还能考上进士的,一类是考上举人,指不定就考不上进士的,还有一类是千辛万苦才考上举人,再也考不上别的了。
太夫人看着张氏道:“天下父母心,我这侄女儿总是做娘的,想找个佳婿乃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也知他们境况,再怎么想为他们好也力有不逮,你就寻个适合的罢,也在咱们远亲里面找找。”
别说赵氏了,就是他们永春侯府又如何呢?她最疼的孙女儿,也未必能找到合她心意的孙女婿!
张氏应了一声。
赵氏这边却喜滋滋跑去同吕芸跟吕合报喜。
“说是要给你找个举人相公呢!”赵氏眉飞色舞,“我本来都有些不敢提,幸好太夫人答应了,若是个举人,生活总不会苦的。”
举人已经有社会地位了,不再是普通人。
赵氏其实想得很简单,就如同太夫人说的,只要是个举人就行了。
吕合惊讶:“真的?那太好了,姐姐嫁出去了,我也放心些。”
唯有吕芸不太相信,她心思较深,问道:“可说哪家了?”
“哪有那么快!”赵氏笑道,“肯定要一段时间的,你表祖母也忙呢,三姑娘也要嫁人,这不都没有定下么,我是没办法才去说的,原也不想给太夫人添乱。”
吕芸淡淡道:“那等找到了再说罢。”
赵氏就叫吕合:“帮我把这箱子打开来。”
他们过来时,带来了四口大箱子,这是其中一个,也是最贵重的一个,是红木做得,四周镶着铜边,还雕刻了连枝花的图案,十分精巧。
这是他们吕家最后一点家当了。
吕合把箱子打开。
只见里面放了好几样衣料,一套嫁衣,一盒首饰,几十卷书。
“原来还有这些东西呢!”吕合惊讶。
赵氏伸手一一摸过去道:“那当然了,这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为娘再苦再累也没有当掉,就为给你们做聘礼,做嫁妆的,不至于叫人看不起。”
吕合听了心里酸涩,安慰赵氏道:“等我以后考上举人,进士就好了,咱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赵氏点点头:“你会有出息的,娘相信你。”一边把首饰盒打开,叫吕芸来看。
吕芸道:“我是看过的,娘你不记得了?”
吕芸很早就懂事了,赵氏有事都同她商量,这会儿想起来,笑道:“瞧我这记性,芸儿啊,你以后嫁人,这些首饰就给你带过去,还有些衣料,也能做几身新衣服。”
再怎么好的料子,放这些年也早就不行了,花色都旧了褪色,吕芸叹口气:“还不如我现在这好呢,娘就别担心了,若真嫌弃咱们嫁妆不好的,必也不会娶我。”
吕合一听:“是啊,将来要娶姐姐的,自然会知道咱们的境况。”
赵氏笑道:“知道是知道,可咱们有一些总是好的。”她取出一支金蝴蝶彩玉长簪插在吕芸的头上,很满意的点点头,“多好看呢,这是你外祖母以前戴的。”
也不过就两三样好的,别的还是都变卖了,吕芸有些不耐烦,可为配合赵氏,勉强还是笑了笑。
到得二月底,杨太夫人与武定侯杨延陵登门拜访。
杨延陵再怎么是侯爷,在太夫人面前总还是个晚辈,他少时也常来,这次回京一直繁忙,到得现在才有空,来拜见下也是出于礼数。
因是休沐日,陈行,陈修,陈敏三个都在,不过杨延陵回京,他们在朝中早已见过,交谈过,是以主要还是来见太夫人的。
只是几个姑娘却没有见到,太夫人并没有叫她们去。
陈宁柔很是好奇,让宝珠去探情况。
宝珠回来,怯生生道:“人都走了,奴婢也没瞧见。”
“没用!”陈宁柔骂一句,“这么快就走了?”
“听说才与太夫人说几句话,就有人来报,好像卫所有将士闹事,二老爷也去了。”
陈宁柔撇撇嘴:“也真会挑日子呢,一点不巧!”
她其实就想知道杨延陵长什么样了,想那会儿也是个俊哥儿,在她记忆里,除了傅朝清,也没人能越得过他,就是顽皮了些,杨太夫人常说他泼猴的。
谁料几年后,他就成大将军了,这样的人,也能打赢战么?
他跟大伯父太不一样了。
陈宁柔很是不太相信。
太夫人也有些遗憾,这不还没有仔细看清楚呢,人就走了,等到陈修回来,太夫人忙问:“可是什么大事?是你管的卫所么?”
陈修道:“不是。”
太夫人松了口气。
陈行也很关心,询问来龙去脉。
“是拖延军饷的事,有人带头去户部闹,结果就打起来了,幸好没死人,有受轻伤的。”陈修摇头,“说起来,也是户部没有处理得当,光是拖将士的,他们岂能不恼火?”
太夫人点点头,又问:“国库就那么空啦,连个军饷都发不出来?”
“这几年闹灾闹得厉害,好些地方颗粒无收,钱放出去不少,收又收不到,便有些紧罢。”
陈行皱眉:“再如何,也不能少了将士们的啊!咱们流血报国的,一没别的收入,二是本来俸禄就低,实是不该了!武定侯如何处置的?”
陈修肃然:“立时就把人抓起来了,说违反军纪,叫人打板子。”
“这不是初来乍到,就得罪人了?那可都是他手下,一旦离心了,还能管得了?”
陈修又笑笑:“打完了,户部的也没好日子过,他揪着户部左侍郎就去见皇上了。”
太夫人听得倒吸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听说那侍郎王大人也是个暴脾气,倒是没有打起来?”
“打什么,跟抓小鸡似的!”他当时看着,都一头冷汗。
可杨延陵就这么抓着王大人走了,也没人敢去阻止的。
至于去了宫里又如何,不得而知。
不过,过得几日,军饷就发下来了,一个铜钱不少。
说起张氏,她这几日烦心的很,太夫人交代的任务不好做,她费尽心力总算是找了两个人出来,应太夫人的要求,都是举人,但都是前途不怎么好的,一个姓朱,自个儿开了家私塾教书,一个是他们陈家的远亲,考进士三次了还没有考上,如今帮着府里管管账,得些月钱,打算再考一次试试。
她报给太夫人听,太夫人道:“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罢?”
“一个二十五,一个二十二。”
太夫人道:“就没个更好一些的?”
张氏委屈:“儿媳也是尽心去找的了,可别人一听吕家的近况,哪个肯呢?年纪轻轻的举人,要么踌躇满志还待考的,不急成亲,要么早有合意的了!”
太夫人只得作罢,叫了赵氏过来说与她听。
赵氏倒是很满意,她觉着陈家的远亲,那个叫陈明山的不错,年纪也不算大,而且还有考上的可能,就是考不上,在侯府也算个账房先生么,养家没有问题的。
她当即表示满意:“就是得看看人呢。”
太夫人笑:“也是个周正的,说起来,那是我相公一个堂叔的儿子。”
赵氏就更高兴了。
她回去说与吕芸听,笑道:“下回你见一见,若是觉得不错,便定了,你这嫁了人,我心里一块石头也放下,你父亲在世极疼你的。”
吕芸一只手紧紧握着毛笔,询问:“那陈明山也是投靠侯府的?”
“是啊,与咱们一样,可不是正好么!”
看赵氏傻乎乎的笑,吕芸啪的一声把毛笔搁下了。
见她清秀的脸上浮起怒气,赵氏吓一跳:“怎么,你不喜欢?”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咱们这等人,也就只能配些这个。”她眼睛微微发红,“只当母亲寻了什么好的,那么高兴,若父亲在世,见我嫁了这等人,是不是也会欢喜呢?”
赵氏怔住了。
吕芸转身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