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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钊给了周妙玉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那眼神如黑夜里的刃光,能刺穿一切虚伪。
令她喉咙里的话如鲠在喉,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强烈的不安迫使她停下脚步,随后后退、转身,捂着一嘴呜咽的哭腔跑掉。
吱吱望着那胆怯娇弱的背影,一颗心凉下来,如坠寒潭,她的五指在地上扣出道道血痕。
叶可卿醒来时,已是天亮。
火炉烘得满室温暖。
而青阳钊在屏风外的软塌守了一夜。
她走近他的身侧, 男人眯着眼,睡得很安静,眉心微微聚拢,似有心事,不妨碍他依然郎艳独绝。
他长得很高大,就像青阳大叔一样魁梧有力,如今能单手抱起她了。
她不敢吵醒他,只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看着看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怎么办?好心疼啊……
一想到他伶仃一人等了十五年,心脏便抽疼得厉害,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都怪她,若她能提前告诉他,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不,她依然心疼,她会心疼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去忍受一个没有记忆不爱他的女子。
沉睡中的男人没有睁开眼,手臂一捞,在怀中人的惊呼中,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用下巴去蹭叶可卿的头顶。
他那刚睡醒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低醇得让人着迷:“怎么不多睡会儿?”
第五十六章 重温旧梦
那一瞬间,叶可卿就好像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心里一软,欢喜地往青阳尘璧的怀里钻,惹得头顶的男人从嗓子发出愉悦的笑声。
“痒。”青阳尘璧被她毛茸茸的发顶拱得受不了,把她的头按在胸膛,“乖点。”
叶可卿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伏在他的胸膛,听见内里有力的跳动,嘴角上扬。
“青阳大叔呢?他在哪儿?”
青阳尘璧摩挲着她的青丝,温柔道:“找个时间带你去看他,你放心,爹和我都很好。”
安静片刻,青阳尘璧坐起来,把叶可卿抱坐在身上,捂住自己半边脸,喟叹道:“不是梦啊。”
说罢,低低笑了起来,去亲叶可卿的唇角。
就像世上所有最亲密无间的情人。
叶可卿被他的唇一碰,脊梁犹如蚂蚁爬过,激起一阵爽麻。
她心里羞涩,埋下头就想做鸵鸟状躲进他的胸膛。
青阳尘璧捧起她的脸,看得认真,似要把她现今的容貌烙拓进眼眸。
“变漂亮了。”
“那可不。”得了夸奖,叶可卿扬了扬小脸,一副神气在在的傲娇模样,这才是她原本的容貌,才不是以前那个堪堪论及可爱二字的小丫头。
不对,她怎么能说话了?
叶可卿捂住嘴,羞得想钻进地里。
青阳尘璧被她逗乐了,开怀大笑。
昨晚,他便叫来御医给叶可卿施诊,如今哑毒已然解掉,嗓子大好了。
真是个傻姑娘。
门内时不时传来首辅大人的笑声,门外的丫鬟小厮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平日里首辅大人最是沉稳内敛,不苟言笑,即便是遇到值得高兴的事也只是淡淡勾唇,如今这般,叫人对叶可卿心生敬佩。
首辅府的早膳一点也不含糊,“香似龙涎仍酽白”的玉糁羹,春季最适宜的鲤鱼鲊,“翠缕红丝,金鸡玉燕”的春饼,以及上等的酥酪和醍醐,进贡的贡果贡茶,应有尽有。
叶可卿虽也是富贵人家,却也没有他这般铺张浪费,也无法这样奢侈,不由得惊叹道:“你不会是个贪官吧。”
这话引得青阳尘璧一个轻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丫鬟绿陇笑着道:“姑娘说笑了,这都是皇帝陛下忧心咱们大人身子,命御膳房送来的。”
说罢,就给叶可卿夹菜,青阳尘璧叫她尝尝。
叶可卿胃口一向不错,动筷吃起来很是专注,让人觉着食指大动,想来味道极美。
破天荒的,青阳钊吃得比平日里还多一倍,倒叫绿陇喜出望外,“有姑娘在,咱们大人胃口也好了许多。”
叶可卿诧异,没料到青阳尘璧如今胃口如此小,教训道:“你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绿陇和众丫鬟被吓得不清,赶紧跪地,她磕头道:“求大人莫怪姑娘。”
叶可卿在桌上探头去看,见地上的丫鬟撑地的手颤抖得厉害,不懂是为何故,难不成青阳钊现在官威很大?
青阳尘璧挥了挥手,“下去。”
众人从屋里退出去,绿陇呼出口气。
叶可卿戳了戳青阳尘璧,鼓着腮帮子道:“现在你不得了了,旁人与你说话都得担心掉脑袋是不是?唔.....青……阳……“
青阳尘璧将叶可卿抱到身上,亲了亲她撅得老高的唇,好似蜜饯一样甜,一口不够,他摁住她的头,用力地攫取她的气息,让她那些话碾落成破碎的音节,溃不成军。
“小笨蛋。”
叶可卿被吻得晕头转向,险些呼吸不过来。
“砰”一声门开了,小寿破门大喊“大人——”
叶可卿瞬间睁眼,用力推开面前的男人,脸颊红成煮熟的螃蟹色,触及到小寿呆楞的目光,她哀嚎一声钻进桌底。
太丢人了!
青阳钊被打断,镇定自若地用手心擦去嘴角的湿润,看向小寿的目光隐隐带着些不悦,“何事?”
小寿缩了缩脖子,,面前好似有一道刀光剑影虚晃一枪。
“禀大人,您叫我查的案子有了眉目。”
青阳钊:“眉目?”
“呃,不不不,我已经查出来了,是商户聂家买通了京兆尹所为,公审的话……”小寿目光探向桌底。
青阳钊直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叶家那群人一看也是懵的,把叶家人放了,你直接去把聂家抓来审。”
小寿应下,转身离开。
“等等。”青阳钊叫住他,“往后要敲门。”
以往,大人是男子,小寿习惯了横冲直撞,特别是紧急情况下,现下确实该收敛点了,不过听大人这个意思,是要铁树开花啊。
小寿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大声应道:“遵命!”
走时贴心地把门关上。
等人走了,青阳尘璧撩开桌帏,戏谑道:“怎么?打算在底下筑个窝?”
叶可卿一动,头就顶到了桌底,她“哎哟”一声捂住头,迁怒地瞪向青阳尘璧。
青阳尘璧无奈地笑了,只能掀开衣袍也蹲下身子,哄道:“好了,卿卿,快出来。”
他张开双臂等着。
叶可卿挪了两步,踩到了衣摆,一个趔趄扑进了青阳尘璧的怀里,把人扑倒在华丽的毛毡上。
青阳尘璧搂着她的腰任由她骑在自己身上,她亦望向对方的眼眸,把他的手按到头侧,伏下身子亲在他利落的下颌骨,这是她最喜欢亲的位置。
她唤他:“青阳,我回来了。”
青阳尘璧捏住她的两只小手,包进手心,在她的发顶命令:“不许再走。”
“嗯……不会了。”
虽然青阳尘璧休沐在家,却也有许多事要处理。
能者多劳,首辅大人身兼了三十多个职位,如财政支出的判度史,管理皇家库藏的权知太府卿事,负责祭祀事宜的祭祀使,监管造币的筑钱使等等,大大小小事宜都需要向他禀告。
有人来的时候,青阳尘璧就把叶可卿放在窗外的回廊,给她找来好吃的好玩的由她玩耍,他也能从窗户瞧见她。
各位官员都觉得今日的首辅心情不错,若是日日能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叶可卿走到哪儿就有人跟着,就怕她有个闪失。
绿陇跪在叶可卿跟前,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求姑娘救救首辅大人。”
叶可卿的笑意收敛,认真问:“你此话何意?”
绿陇抬头禀告:“首辅大人自从为官以来,为国事殚精竭虑,却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实则身体早已损坏。陛下与太医亦几番劝说大人爱惜身子,说再这么下去,首辅大人恐怕要猝死在案桌之上,但大人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却不予理会。我观大人待姑娘与众不同,斗胆请姑娘劝说大人珍重身体啊。”
绿陇字字句句皆是为青阳尘璧身体着想,叶可卿怜惜她的忠心,扶起她道:“多谢你告诉我此事,药给我吧。”
“绿陇感激不尽。”
已到晌午该用膳的时候,书房内仍在议事。
叶可卿端着药进来,看到青阳尘璧坐在上座,岁月在他身上磨砺出成熟男人的魅力,举手投足有上位者的松弛,听人禀告政务时,他的神情大都严肃,只有在看到叶可卿进来的身影时,眼里露出浅浅笑意,让官员以为自己看岔了。
总归来说,与叶可卿见到的青阳尘璧有很大的差别,极其有陌生感。
叶可卿凑到青阳尘璧身边换茶盏时,悄声附耳:“我饿了。”
原以为青阳尘璧会让众官员一起边吃边聊,或是答应她立马结束就用膳,却听他压低声音道:“不用等我,你先用膳。”
这让叶可卿一愣,黑着脸离开。
叶可卿一个人吃了一桌的珍馐美食,越吃越气,吃完也没见青阳尘璧的身影,她又端着茶进去,里面的药都凉了也没喝,她瞪他一眼。青阳尘璧抬了抬眉,总算意识到这碗药非喝不可,伸手端起仰头喝下。
凉都凉了,喝了药效也是大减,叶可卿捧着碗再次黑脸出去。
她生气了,她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