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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走出了这间大厦,行至阳光之下,方有了些脚踏实地的实在感。脚下踩着自己的影子,身旁各色穿着时尚的白领来来往往,巨大的广告牌上全是一张张妆容精致的笑脸。
这真的是一条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啊......
前世时,楚辞也收到了这张名片。只是那时他满门心思都是如何彻底与秦家断绝关系,哪怕被星探堵上了门,也未想过踏入娱乐圈。
可是如今,他是要养家的人了。那群神仙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又一个赛一个的不会赚钱,虽然他很不愿拿某种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动物来比拟,可是也实在寻不出一个更妥当的了。
赛母猪!赛母猪啊!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娱乐圈来钱更快?
楚辞于阳光下深吸了口夹杂着暖意的空气,随即揣着自己卖了部分家电才得到的现金,去与家中那群嗷嗷待哺的神仙买吃食了。
待到他从超市中出来,已是下午了。楚辞左右手皆拎着满满的一大袋东西,只能用嘴叼着钥匙,勉勉强强地插进钥匙孔中。
“我回来了——”
他的尾音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玄关上正盘腿坐着一个一身粗布道衣的老人,须发皆白,手中执了柄拂尘,懒洋洋挥了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他慢慢抬起双眼来,一双眼古井无波,随即方微微吸了一口气——
猛地拿拂尘在眼前的铜盆上敲了下!
铜盆哐当一声响,吓得楚辞两手的袋子都掉在了地上,倒退了一步,像只受惊的博美般瞪大了圆亮的眼,抖落着浑身的毛惊道:“这是做什么?”
“夭寿啦,夭寿啦!”方才还仙风道骨的老人将铜盆敲得哐当作响,扯着嗓子喊,“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江南皮革厂倒闭了!厂长楚辞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连一份吃食也没给我们留啊!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不是,老幼病残,如今竟连一点儿吃的也没有,一口水也喝不到......”
楚辞:......
“老君,你到底都从网络上学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5章 初露端倪
他因着要出去养家糊口,为防这一群神仙无聊,将这一色电器与他们介绍了个遍。谁知他们学的倒快,旁的没学会,耍嘴皮子倒是一学一个准。
太上老君见他扶着额哭笑不得的模样,这才觉着自己于凡人面前失了气度,忙轻咳一声,重新端起了清净出尘的神仙架子:“怎么回来的这般晚?快些进去吧。”
这话说的文绉绉的,却掩饰不住底下“你这个投食的怎么才回来快些去做吃的我们这些神仙都快要饿死了”的意味,听的楚辞愈发好笑,便应了声,踏进了房门。
这一进去,他倒是先愣了一愣。
入目的并非是什么将风景牢牢锁在房外的墙壁,相反,满眼皆是缥缈的云雾,层层于脚边堆积沉浮着。几座亭台楼阁于这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皆是朱栏碧树、清溪掩流,甚至还有一池白莲于碧泉之中颤巍巍立着,如同羞涩地托着自己裙摆的小家碧玉,如此种种,令人目不暇接。
像是踏入了一处被封在门内的桃花源。
楚辞张大嘴,觉得自己像是乍然踏入世外桃源的武陵人。
池中的白莲抖了抖,瞬间便化作了个凤眼修眉气质清冷的仙娥来,着了一身绣了青莲的白裙翩跹走近:“怎么这许久才回来?”
“去买了些吃的。”楚辞将两个袋子都拎在手中,冲着她点点头,“百花仙子好。”
百花仙子以袖掩唇轻笑了两声,随即目光炯炯看向楚辞,轻声细语道:“小辞,我们今日晚膳用什么?”
一旁的老君亦是兴致勃勃的望过来,手中还不放弃地提着铜盆,一副等待投食的模样儿。
这句话瞬间便激出来了一众神仙,众仙皆涌出来,簇拥于楚辞身旁,以一种饿狼看着羊、楚辞看着毛爷爷的神情迫切地望着他,炙热的能让纸张都当场燃烧起来。
楚辞:......
他只得任命地轻叹了声,转身在云海之中寻到了自家像是苍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般的厨房。那两大袋中鼓鼓囊囊的皆是食材,多为蔬菜,亦有些已经处理好的肉类,满满摆了一桌子。
东海龙王唤来了虾兵蟹将们,先让他们悉数扒掉了自己的衣裳,于清水中洗了个干干净净,随即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向已经烧滚了水的锅中跳。楚辞就待在一旁,放些茴香、八角并食盐、生姜等,倒也轻松惬意。
......倒是省了剥虾仁的工夫。
一旁眼睁睁看着这群没开神智的小虾小蟹跳进锅的楚辞默默想。
这也是难得能寻出来的、圈养这群神仙得到的好处了。尤其是如今海鲜这般贵,他又是个方才签了约的小新人,加之前不久刚刚还上了秦家的抚养费,如今哪里来的闲钱,能禁得住这群神仙一天到晚大吃特吃?
赚钱之事,迫在眉睫。
身担养家糊口重任的楚小辞对着锅口发了会儿呆,直到一个虾兵从盘子里跳过来拽了拽他:“大人,大人,糊了!要糊了!”
果然,锅中已然开始冒白烟了。
“啊啊——”楚辞忙忙提起一旁的水壶向里头倒了许多水,这才放下心来,瞧了瞧自己的锅,随即对着那虾兵笑道,“多谢。”
虾兵被他含着笑意的眼神一扫,浑身都禁不住颤抖了下,随即猛地伸出细细的两节前肢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细声细气嘤道:“唔,别看我!”
楚辞:......
有时候他真的觉着,自己比起一个艺人来,更像是精神病院院长。
慈眉善目的观世音也自云雾之中缓缓飘了过来,周身皆被笼入一种圣洁的光晕之中。这种光晕教她愈发多了种令人心生崇敬的容光,她温声道:“小辞,可有何处要本座帮忙?”
眉目清俊的少年腰间系着条白底碎花的围裙,只穿了白t恤、牛仔裤,愈发多了几分稚气。他手中揉着面团,擀成了三分厚的面片,随即抹上了淡黄色的猪油并花椒粉、盐等,一层层向上叠着。见问,他便笑道:“既如此,有劳菩萨了,便接手一下我这千层饼吧。”
观世音:“......千层?”
“嗯,”楚辞忙着在锅前看龙虾熟了没有,头也不回道,“向上叠几层,之后刷上酥油,放在那边儿的煎锅上烙便好。”
菩萨盯着眼前的面片,像是在看一个罪孽深重、该堕入苦海的犯人。
待楚辞忙着将螃蟹自蒸笼之中取出来,鲜红辛香的小龙虾也铲进了盆中之时,一众神仙早已嗅着香味儿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少年一扭头,便看见门框那边一溜脑袋整整齐齐地排着,不禁嘴角抽搐。
太上老君并嫦娥等都是无甚架子的,皆凑上来帮忙;唯有火眼金睛兽望了眼自己肥短的四肢,苦闷地待在原处,静等投喂。
米饭粒粒晶莹透亮,如细长的珍珠般胀头胀脑于碗中缩成一团;蟹皆是于小碟子中盛放着端上来的,橙黄橙黄,带着其独特的鲜香。一盘盘小龙虾几乎垒成了座小山,便连最简单的炒时蔬也是清甜脆爽,滋味十足。
楚辞挽着袖子,像是指点江山的皇帝般一一指着:“十三香的、香辣的、蒜蓉的。三种味道,任君挑选。”
众神仙皆热泪盈眶,简直恨不能现场鼓起掌来。
纵使是远古时期便高高在上的神仙,也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除却信徒之外,他们并不能干涉人世间正常人的生死,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去破坏社会秩序——
因为于他们头顶之上,还有凌驾于世间万物的天道。
哪怕是统领天界的天帝,也是不愿被天道降下来的大雷打成筛子的。
在这种时候,楚辞这种厨艺高超的饲主简直就是来拯救他们的存在啊!
众神仙还未动筷之时,先前自告奋勇要来帮忙的观世音也缓缓飘了出来,含笑道:“成了。”
楚辞盯着她手中的东西默然良久,随即惊悚道:“这是什么?”
这个垒起来足足有半个人高的白花花的东西......
他鼓足了勇气辨认了半晌,也未辨认出来这是个什么鬼。
“千层饼。”观世音广袖一挥,光华粲然,“不多不少,恰巧一千层。本座细细数了一百二十遍的。”
楚辞:......
他都忘了,这观世音有着治不好的强迫症。
一众神仙对着这个高的不可思议的饼磨刀霍霍,研究着究竟该从何处下手;而楚辞则径直跑进了厨房,在看完那个真正的千层饼后,他有些担心自己才买了不久的煎锅。
结果,煎锅倒是安然无恙,墙壁却被熏黑了半面。
楚辞有些欲哭无泪。
“那火力看着不甚大,”太上老君理直气壮道,“本座便向里头加了点三昧真火,怎么了?”
楚辞:......
求问,我现在一麻袋将这一群只会捣乱的神仙团成团扔出去还来得及吗?
许是自他崩溃的面容上看出了他的心思,太上老君的拂尘一扫,毫不留情地封死了后路:“抱歉,本天庭概不提供退换货。”
言下之意,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处蹭吃蹭喝了。
楚辞眼前一黑,登时觉着自己面前的路连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待到众神仙吃完之后,东海龙王又自告奋勇指挥着一群虾兵蟹将去刷了碗,楚辞好容易才从这一片云海之中寻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翻看了会儿关于演戏的书。他从未经过系统的演技学习,可好在有着与生俱来的良好记忆力,一面看书,一面寻了部经典的电影对照着,倒也从演员细微的面部表情之中品出了不少味道。
身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楚辞看了眼上面的备注,这才拿起来:“张姐?”
电话那头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咳嗽了一声,随即道:“公司与你安排了个经纪人,专门负责你的工作,你明日再来公司一趟,先熟悉熟悉吧。”
她的话中显然有着提携之意,楚辞犹豫了下,方问道:“专门?”
他从这两个字中,隐约品出了些不同的味道。
lc公司因着捧出了一个天后、两个红透了大江南北的偶像团体,如今也算是娱乐界的大势了,其中的新人不说数不胜数,也应当不少才是。两三个甚至更多的新人共用一个经纪人,这已是行业惯例,纵使他先前不曾踏入过演艺圈也曾有所耳闻。
而他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新人,还未出道,手中一部作品也无。哪里值得公司为着他,专门派出一个经纪人来?
他捏着手机的手不觉紧了紧,沉吟片刻,方应答了下来。又言笑晏晏说了两句话,才不经意问:“张姐,我听说,咱们公司背后还有大财团的背景?”
电话那头的张楚爽朗一笑:“哪里来的大财团的背景!”
楚辞抿唇:“譬如四海、风云、万象......”
他将风云这两个字隐在了其它名字中间,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赫赫有名的大企业。那头的张楚愈发哭笑不得,笑道:“你也想得太多了,那些公司大多都是靠房地产起家的,没几个愿意踏足娱乐行业——明天早点来公司,只要你努力,之后的机会多着呢!”
她的语气中连一丝异样也无。
楚辞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寒暄几句,挂断了电话。他望着窗外模糊一片的暖黄色灯火,又觉着自己着实有些荒唐。
秦海业当年将他从孤儿院中带回家去,本就是不情不愿的。有了亲生儿子之后,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漠视,若不是为了名声,简直恨不能立即将他早早逐出家门去。
如今好容易如愿了,又哪里会有闲心,来管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死活呢?
他一把将被子掀到了头上,随后于软绵绵的被褥上把自己裹成了个不透气的蚕宝宝,一咕噜从床这头滚到床那头,又从床那头骨碌碌滚回来。
“家人......”
楚辞重活一世,其实并没什么想要的。
除了家人。
而他所不知晓的是,于他挂断电话之后,张楚又随即拨通了另一通电话。手机屏幕的亮光之下,她紧紧地抿着唇,难得的紧张起来。
“按照您说的,已经专门指派了经纪人,他也已经同意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低哑的琴弦,听声音只有二十岁左右,可却沉淀着令商场上高深莫测的老狐狸也心慌的沉稳:“是么?”
张楚犹豫了下,咽了口口水,方问道:“可是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用懂。”
电话那端的人毫不犹豫截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