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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骏应了声,默默品茶。
萧远海叹了口气:“你……咳,谈朋友了没有呢?”
萧骏初中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少年人不懂迂回,只想着扫平一切障碍静待花开。二话不说就跟家里出了柜,萧远海把用人赶出去,锁死了大门二门发狠要把逆子打死,刘丽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死命拦也拦不住,只好跑到楼上大哭着给罗利军打电话,罗利军带着人翻墙进院子里,拿石头砸碎了玻璃,从窗子钻进去扛着半死不活的萧骏跑回了自己家。
这么些年过去了,萧远海早已认命,想不开也得想开,况且这个儿子除了性向这一点,其他地方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没有。”
“唉,你也不要太挑了,你看看人家星星,年纪轻轻的就把朋友领回家了,昨天我去你罗叔家喝酒,正好那个孩子也在,我看那样的就很不错嘛。”
萧骏心里窜过一阵剧烈的难受,咬肌狠狠僵硬了一瞬,仰头喝光了茶。
“没事我先回去了,明早有课。”
“好好好,”萧远海举手投降,“我不管我不管,你爱什么时候找什么时候找。”
他喝了口茶,看儿子转身要出门去又加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别再让你妈担心了啊。”
萧骏把车开出小区没走多远就停在路边,开了车窗抽烟,秋天晚上的风硬,忽得一下扑进来,烟灰吹了他一身。
他咳了两声,扑了扑身上,心里空得令人烦躁。
他爸这几年终于是缓过劲儿来了,甚至鼓励他谈恋爱,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爱人的力气呢,爱得太久太累,提起爱这个字儿都直犯恶心。
他甚至不大愿意回家,宁愿在公寓里待着。家里面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太多,特别是自己的房间里,每次独处的时候简直喘不上气来,死死压抑在心底的思念猛兽一样破笼而出,将心撕个粉粉碎的滋味儿,真是不想再体验了。
萧骏把烟蒂弹进路边的垃圾桶,开车回到公寓。
照常是冷冷清清一片,全部的灯都开亮之后房间显得更空了。
他从酒柜里随便拿了瓶酒,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扣在桌面的手机轻轻的叮了一声。
他按开,是董喜双每晚固定会发来的两个字:晚安。
那代表他已经躺在床上,要睡了。
萧骏冰冷残破的心脏仿佛注进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董喜双的微信头像也是古董风格的,一张普普通通的校训石图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十年前的哪届校友。
往上翻了翻,小孩儿并不聒噪,一天三四条微信,像是怕打扰他,都是避开休息时间发来的。内容就像他本人一样,稚拙但温暖,带着毫无矫饰的天然味道,可爱得令人发笑。
萧骏从没有回过他的消息,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小孩儿的消息都是些自言自语一样的碎碎念,仿佛就是想给他一个固执的陪伴,宣誓一样告诉他:我在这里呢。
——
董喜双从图书馆出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入秋之后风格外冷,今天天又阴得厉害,仿佛随时要下雨。他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颏底下,低着头往下走。抬头看天的时候余光扫到楼梯下面掠过一个个子很高的人影。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果然是萧骏。
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每周一次的产业分析课和那次餐厅的偶遇,还没在校园里遇到过萧骏呢,小双开心极了,十几级台阶被他三步两步跳了下来,刚要出声叫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萧骏是奔着一个人去的,他快步走到路边梧桐树下一个男生面前,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萧骏无比自然地接过男生手里抱着的几本厚厚的书,一起走了。
那个男生背着一个看着挺眼熟的帆布双肩包,个子比萧骏矮一点,整个人修长挺拔,穿着咖啡色的短风衣,一双长腿笔笔直。
董喜双管不住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地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校园里正是课间时候,人流熙攘穿梭,他本就个子小,又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并不引人注目。
他们俩看起来很熟,一路都在聊天,萧骏并不像平时那么冷淡,不时回头看着那个男生,还会笑。
董喜双看看路,认识这是通往王克桢楼方向的,心里陡然提起来:这就是他吧,他们说的那个“高岭之花”。
他在心里艳羡地叹了口气,他们连背影都很相配啊。
果然,他们在王克桢楼前面停了下来。小双急忙收住脚步,转身躲在花坛旁边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男生伸出手,萧骏把书放在了男生手里,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男生抱着书站在那里没动,一直看着萧骏走远了才转身进了楼。
董喜双也没动,等人进去了之后也跟了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个楼,大堂的铭牌上写着各楼层的院系研究所名字,旁边立着一个白板,贴着一张海报:
kenneth kishida, ph.d. wake forest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人脑中的控制信号—意识决策过程中对多巴胺和血清素释放的次秒级测量。
1113室
海报的落款是p大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
小双看看时间,就在半小时后。他站在那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去碰碰运气,攥着书包带子坐上了电梯。
时间尚早,报告厅里人来的不多,只有工作人员带着胸牌正在做准备。
室内已经拉好了横幅摆好了两个椅子方阵。
小双从后门进去坐在最后一排,一眼就看到了刚刚那个男生,没办法,人群里面他就像个发光体一样,眼睛再不好的人也难以忽视。
他脱掉了外套,只穿一件月白色衬衫,那件普普通通的衬衫被他穿得整洁熨帖,配上纤瘦挺拔的身形,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一般。
此刻他正捧着一个鲜花扎的花盘往小小的讲台上摆放,垂着眉眼耐心地整理那些纷繁的枝叶和花朵,让他们在台上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形状,然后又摆弄着麦克风,比照着自己的身高调整角度。
他里里外外地忙碌着,跟其他几个人一起给第一排的桌子铺绒布,摆名牌,分瓶装水,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优雅好看,小双叹了口气,伏在前面折叠椅的椅背上,下巴枕着手臂,痴汉一样盯着人家看个没完没了。
盯来盯去盯出了点门道,他看到一个扎辫子的女孩老是在那个男生身边绕来绕去,也像自己一样偷偷地盯着人看,给他送水喝,还让他帮自己拧开瓶盖。
小双在心里着急,哎,不要啊,她没有萧骏好,可不要喜欢她呀。
及至看到男生不失礼貌但明显冷淡的态度才放了心。
讲座快要开始的时候工作人员到后面落座。那个男生正也坐了下来,就在小双斜前方隔了两排的位置。
主讲人是个外国人,一口叽里咕噜的英语,虽然有翻译但是内容很专业,充满小双听不懂的专有名词,他从人缝里歪头看着男生的背影,没多久就把自己盯困了,打起了瞌睡。
讲座结束时的掌声惊醒了他,他咂了咂嘴巴,习惯性地摸了摸嘴角检查自己有没有流口水,抬头看时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
人群散去,小双磨蹭了一会儿,上了个厕所出来就迷路找不到电梯了。
他转了几圈,走廊昏暗,七拐八绕的,各种实验室的大门都紧闭着,第二次路过脑成像实验室的时候小双挫败地蹲下来揪头发,这个楼怎么跟个迷宫似的啊。
“这位同学,请问你找谁?”
鹿屿低柔清澈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带着点回声,好听得不得了。
小双痴痴地抬头看着他,脑子里胡乱地想,什么肤白貌美啊,用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来形容一个这么好看的人也太敷衍了吧。
男生垂着眼睛,瞳仁幽深静谧,长睫毛在眼尾微微翘起,高挺的鼻梁下,嘴唇柔润嫣红。跟照片上相比要成熟些,线条更清晰俊朗。
刚刚在远处只能看清楚身量。离近了才感知到他的气质,猛地一看会觉得他有些冷。但是那种冷跟萧骏的冷漠不同,是一种沉静自持的冷,让人想起高山上的冰泉或是森里里的云杉,唉,小双在心里总结了一下,果然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萧骏的喜欢呀。
鹿屿仔细看了看像朵大蘑菇似的蹲在实验室门口的小男生,小小一团,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好可爱!
鹿屿看着高冷禁欲,实际上对可爱的东西一向毫无招架之力,星屿附近的野猫都叫他喂熟了,一见他回来就赖在院子里不走。
两个人对看着,各想各的心事,一时间空气静得诡异。还是鹿屿先回神,又问了句:
“你……是要找人吗?”
“啊?哦,”董喜双还蹲着,“我在找电梯。”
鹿屿笑了,这个楼里面的确常常有人迷路,“我带你走吧,正好我也要走。”
“谢谢啊……”小双站起来,绝望地发现高岭之花个子也比自己高很多。
两人出了大堂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雨还不小。
小双站在门口傻眼,王克桢楼在学校边上,无论去哪儿都够跑一会儿的,秋天的雨最冷,想想都要打哆嗦。
鹿屿看着这个矮个子男生先是瞪着外面目瞪口呆了一下,接着垮下肩膀一脸的懊丧,悄悄笑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雨伞:“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啊?”小双回头。
被外面的光一照,鹿屿才看清这男生的眉眼五官,不禁眼前一亮,大眼睛俏鼻子小嘴,而且嘴唇居然是粉色的,长得好“灵”啊,有点像最近才来吃猫粮的三花!
“回宿舍吗”
小双回神,高岭之花一点不像传言中那么高冷,人好好啊,不愧是萧骏喜欢的人……
“我……”他心念电转,“你呢?你要去哪里啊?”
鹿屿被他反问得愣了一下:
“……我可能找个地方上会儿自习吧。”
小双眨巴眨巴大眼睛:“那我跟你去上自习行吗?”
这话放在别人身上绝对是唐突了,然而董喜双质朴纯真,长得就一副毫无心机的样子,让人心生亲近。鹿屿总有种在跟三花说话的错觉,心里忍着笑,点点头说:“好啊。”
外面雨凉风冷,鹿屿秋冬季爱感冒,所以早早就把风衣拿出来穿上了。董喜双出门一向不看天气,身上只穿了个长袖t恤和薄外套,被风一激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抱着双臂打了个冷战。
鹿屿体贴地把伞往他边斜了斜:“不介意的话可以挨着我,这样会暖和点。”
呜……好温柔……小双差点感动哭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简单地互通了姓名和系别,董喜双心想,看吧,连名字都这么配,萧骏,鹿屿,都是动物,还都是两个字,还都很好听,比什么董喜双啊,阿呆啊,甜宝什么的像样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星星眼捧脸)呜……男神!
萧 骏:(故作高冷)嗯。
董喜双:不是你。
纪念琪:(风情万种)什么事。
董喜双:也不是你。
鹿 屿:(狐疑地左看右看)是……我?
董喜双:(拼命点头)嗯嗯嗯!!
第13章 像个家
董喜双最近简直像着魔了一样,对着纪念琪疯狂安利鹿屿。
纪念琪放下筷子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移情别恋看上萧骏心上那朵高岭之花了?”
董喜双愣:“啊?”
纪念琪无奈地叹气:“你知道这一顿饭的功夫你说了多少次鹿屿吗鹿屿这鹿屿那,叫你夸的我都快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