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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几人离开,云容才再次凑到若月跟前。
“若月姐姐,究竟怎么了,殿下怎的连午膳都不用了?”
适才张大人走时殿下还只是心情有些不好,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如此严重了?
若月没说别的,只是说了句:“陛下今夜会来长安殿。”
云容听后更懵了。
“陛下来殿下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
“你呀,别多问了。”若月道,“殿下什么时候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们的。”
寝殿内,孟霜晚靠坐在罗汉床上,她右手手肘撑在炕几之上,下颚压在掌心之中,一双明眸瞧着前方的博古架,视线却有些散,细细一瞧,也不知落在了何处。
她的脑子有些乱。
一会儿是张彦方传的陛下旨意。
一会儿是从紫宸殿回来若月说的话。
可无论是谁说的,最终都是一个意思。
她的夫君,大恒天子并不信任她。
他觉得自己会把敏才人从去行宫随行的名单中剔除,因而才专程叫了张彦来传话,才会在若月去紫宸殿时问若月那一句。
若是以往,陛下来长安殿,孟霜晚自然高兴。
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她还是一如当初,对着自己的夫君怀有少女般的喜欢和依恋,只是她平日极少表现,这些心思都被她压在了端庄持重的表面下。
只因为她是皇后,是国母,所以必须要稳重、要娴静、要识大体。
但嫁给秦淮瑾这么多年,从青葱少女到现在,她心中的情愫自然越来越深。
所以无论是对方来长安殿,抑或是她去紫宸殿,又或者别的时候两人相处,都能让孟霜晚发自内心的喜悦。
可这样喜悦的心情这些日子却一再被冲击。
自她信期至今已有十余日,秦淮瑾除了上回因着敏才人的事来过长安殿外,再没来过。
这次他为何来,孟霜晚心中一清二楚。
不过觉着自己误会她了,想要弥补。
可她……不需要。
她不需要自己的丈夫,因为另一个女人对她愧疚,而要弥补她。
这让她如鲠在喉。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夜里。
当听得内侍唱和“陛下驾到”时,她的内心竟升不起喜悦,反而带着些说不出的复杂。
“几日不见,梓童似乎瘦了些。”天子拉着她的指尖在床榻便落坐后,借着暖黄的烛火细细瞧着她,“往日朕同你说,不要累着自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总也不听。”
孟霜晚轻着声音回道:“去行宫避暑不是小事,一不留神便会出岔子,臣妾自然要多上心。”
此时的她将将沐浴完,身着牙白色中单,乌黑如绸般的长发垂落于脑后,殿内烛火通明,愈发映得她面如莹雪,眉若远山,艳色染朱唇,银辉印双瞳。
人常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孟霜晚虽贵为皇后,模样却胜过整个后宫。
她贤良的同时也艳冠群芳。
因而陛下登基至今,后宫的嫔妃们始终本本分分,无人敢逾矩。
毕竟皇后绝色如此,又掌六宫权,谁也不是那不长眼的。
秦淮瑾素来知晓自己的皇后天人之姿,眼下在这安静的殿内再瞧,又别是一番滋味。
“避暑的事再大,也不及你的身子重要。”他说着,指尖捻起对方一缕乌发轻轻勾缠,声音轻柔缱绻,“在朕心中,你康健最重要。”
孟霜晚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就想到前些日子他因为敏才人来问她的事。
“臣妾身子还好,不似敏娘子那般体弱。”
一句话脱口而出后,孟霜晚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不禁眉心一跳,接着便要起身。
“陛下恕罪,臣妾并非……”
她想说自己此言并无他意,也不是容不下敏才人的意思,谁知将将起身,整个人便被对方拦下。
“且坐着。”秦淮瑾语调未变,眼神也依旧温柔,“你是朕的妻,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他抬手,替对方理了理因方才起身而有些散乱的鬓发,指尖在那凝脂般的颊边缓缓流连。
“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为不相关的人费心。”
他似乎一点儿不在意敏才人,这态度叫孟霜晚有瞬间晃神。
忽然就很想问一句,既如此,前些日子的种种又是为何?
可她最终没问出口。
而此时秦淮瑾的指尖已经顺着她的颊边一路往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微沙哑。
“梓童……”他的眼中隐隐有什么在燃烧,双目锁在孟霜晚面上,“就寝了,可好?”
孟霜晚闻言抬眸,霎时撞入他满含深情的眼底,那里面浓烈的情绪翻涌,恰在此时,对方另一只手将她垂落在膝上的指尖纳入掌心,接着手下微动,下一瞬,两人指尖紧扣。
他掌心的温度,似乎一下传到孟霜晚的心间。
这副模样让孟霜晚不自觉地回到了封后那夜。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同她指尖紧扣,然后哑着声音唤她梓童。
恍惚之间,孟霜晚似乎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听见眼前的人吩咐人熄灯。
床幔放下的那刻,孟霜晚不自觉抬头,看向窗子外。
透过朦胧的纱窗,隐约有夜色印照入内,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也变得温柔起来,月辉夹杂着长廊下隐隐绰绰的宫灯,将熄了灯的殿内也照出些许光亮来。
层层叠叠的帷幔却隔绝了所有景象,寝殿高大的殿门也被紧紧合上。
轻柔如羽般的吻落在眉心,她最终缓缓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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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境,醒来的瞬间一切如潮水般退去。
思绪迷蒙之中,孟霜晚下意识伸手往身侧探去。
空荡和冰冷袭来,让她瞬间清醒。
掀帘一瞧,窗外天际泛白,是往日陛下宿在长安殿她醒来的时辰,却不是陛下会离开的时辰。
也就是说,陛下先她之前起身离开,而她却无知无觉。
尽管心中有些许失落。
毕竟往日陛下总会陪她用了早膳才会离开。
可她也知晓,陛下政务繁忙,这样早走,只怕是有要紧的事,她身为皇后,不能因此而有所怨怼。
“殿下,您醒了。”见她起来,一直在内室候着的若月忙上前,身后是跟着的云容,“可要起身?”
虽然有些早,但孟霜晚此时也已没了睡意,便点点头。
“嗯。”
云容这才忙出去将在殿外候着的宫娥叫了进来,伺候皇后起身洗漱。
正擦着脸时,孟霜晚顺嘴问了句。
“陛下何时离开的?”
若月便说一刻钟前。
孟霜晚便点了点头。
“想是前朝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才会起得这样早。”
她这句说完,却意外地没听见若月应和的声音,不仅如此,整个内室似乎因着她这话而变得氛围有些凝滞起来。
几乎是瞬间,孟霜晚就发现了不对。
她放下手中的帕子,转过身子。
若月和云容都微低着头,谁都不作声,却双双在孟霜晚的视线下长睫轻颤,显然在瞒着什么。
“陛下没去紫宸殿,是也不是?”
两人还是没说话。
孟霜晚见状忽地笑了一声。
“如今新人入宫,你们也同旁人一样,觉得本宫说话不好使了?”
她并未动怒,甚至连声音都平静着,可一句话却叫若月和云容都心下一紧。
“殿下……”若月有些迟疑地开口,下一刻被直接打断。
“让云容说。”
若月只得噤声。
而一旁的云容被点到名,自然紧张不已,可她的性子便不是擅长说谎的,尤其是在眼下的情景下,因此只能支支吾吾地开口。
“回殿下,陛下、陛下去了琦思殿陪……敏才人用早膳。”
“……”
孟霜晚其实方才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点眉目,可真正听得这话时,心中还是骤然一疼。
原来,陛下早早离去并非因着政务缠身,而是要陪敏才人用早膳。
明明往日宿在长安殿时,都会陪她用完膳再走,今日先她一步起身离开,没有交代,也不说一句。
昨夜的一切似乎还在眼前,却忽然间崩塌消散。
原来昨夜陛下说不相干的人,并不包括敏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