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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林蔚这幅样子,许嘉川也不是头一回见到。
但她也没敢往深问。
蒋一頔打开门,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依次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顺便在鞋柜找出两双拖鞋,一男一女,放在她和许嘉川脚下。
许嘉川弯腰时看到那双男士拖鞋,略一顿,换下鞋穿上。
蒋一頔怕他多想,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别多想啊,拖鞋是给林蔚她爸准备的,不是给别的男人。”
“……”
他也没想到别的什么啊。
“她卧室在哪?”
“那里。”蒋一頔指右手边,奔过去开灯。
卧室一天了没什么人气,蒋一頔搓着手打开空调。
末了扔下他俩往出走:“我去楼道抽根烟。”
“你等等。”他叫住蒋一頔。
“咋了哥?”
“你让我照顾她?”
蒋一頔咧嘴笑了:“不然?”
“……”
蒋一頔挤眉弄眼,疯狂暗示他把握这绝好的独处机会。
他沉默了半晌,眼见着蒋一頔晃出了门,这才把目光转向瘫在床上的林蔚。
她半侧脸埋在颈间,几缕发缭绕在唇畔,呼吸均匀。
是真的睡着了。
他收回目光,去窗边为她拉上窗帘,找到开关为她闭灯。
她似是睡得不甚安稳,察觉到环境变化翻了个身,自黑暗中发出声细微的嘤咛。
一团揉碎的月光像张清透的纱,在她身上浮动,勾勒出盈盈袅袅的曲线。
他心底泛起异样的痒意,有些挪不动脚。
她翻身后,纤细的腿自身下裙中滑出,衬衫半侧领子压在脸下,露出截白皙的肩,漂亮的锁骨勾着一弯风情。
他赶紧别开目光,不敢再看,被烫到了一样。
过去替她张开被子盖上,他动作小心轻柔,为她掖好被角,起身一瞬,一股执拗的力量环住他脖子,把他一把拽倒在她身上。
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贴住胸膛的那片柔软,他头顶轰得一声,双耳嗡鸣。
偾张的血液如惊涛骇浪,连带着那个冬夜的回忆铺天盖地地包围住他。
他卯足劲儿推开她,她又栽回到床上,跌下去的力道猛了,她头磕在床头柜上发出声闷响。
他又着急去扶她,几番动作,她领口扯得更开,露出片柔软的雪白,他仓惶扯起被角,慌张地替她遮掩。
不知是不是撞疼了,她皱着眉,低吟一声,像是要哭。
“……林蔚?”
他有些抱歉,小声叫她。
她憋足了气,咬牙呜咽,像是有极大的痛苦,急需一个缺口宣泄。
做噩梦了吗?
她的手捏紧身下的床单,一遍一遍地抓挠,扯出难看的皱褶。
“林蔚。”
他坐过去轻轻拍了拍她脸,掌心立马沾惹到一片潮凉。
她哭了。
像是到达了临界点,她终于哭出声,呜咽嚎啕,吞着眼泪,浑身绷得很紧,像是要把自己缝在床单上,眼泪汹涌,一层一层浸过他的皮肤。
他的心被烧灼到溃烂,再也没法袖手旁观,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拥她入怀。
他心疼至极。
为什么她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些年,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蒋一頔也听到了哭声,扔下烟跑进来。
“林蔚,怎么了……”
她伏在他肩头哭嚎。
他将她越抱越紧,那道坚实的脊背,像是道铜墙铁壁,不再让旁人近她分毫,伤她寸厘。
蒋一頔说:“她前阵子就跟我说她最近睡得不好,经常做噩梦哭醒。”
“她说了什么梦吗?”
“……没说。”
他边拥住她,边沉声喊:“林蔚,别哭了!”
她似乎还在被噩梦纠缠,酒意未消,麻痹更甚。
可是,饶是她醒着,他也始终问不出她为什么哭。
他不够温柔,没有柔肠百段,只是在一遍遍地喊:“你看看我!醒一醒!”
——你看看我。
看看我。
看看我啊。
脑海中又回想起蒋一頔问自己,这么多年对林蔚是否有过喜欢。
他不是不喜欢。
而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看不到他。
——
林蔚半夜渴醒了。
喉中发紧,像是得了场重感冒。
想起高一那年秋冬换季,她重感冒在家,咳嗽一直不好。
一咳起来就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呕出来。
是那年立冬,气温陡然下降,外面飘起小雪。
才不多时,地面覆上层清透的雪纱,朦朦胧胧,盖着还未完全零落成泥的褐黄色枯叶,洋洋洒洒了一路。
她捂在家里好几天,感冒不见好,待着心烦,说想出门走走。
妈妈嘱咐她裹紧羽绒服,戴好口罩,让她顺路去药店买瓶急支糖浆。
出了门,踩着一地雪沿路往小区外走,所经之处,雪化成泥沾在鞋底,显出地面本来的颜色。
到了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雪地被破坏成一副斑驳的画。
口罩上沿蒸腾而起的热气氤氲着视线,她吸吸鼻子,拐过一个转弯,听到三两声激烈的狗吠。
偏头一瞧,许嘉川裹着单薄的校服外套,蹲在台阶边拿火腿肠喂流浪狗。
他两手冻得通红,僵着手指掰下指尖大小的一块儿扔在地上。那一小截火腿肠裹上地面的雪,却不掩鲜香,两条流浪狗摇首摆尾地嗅着,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
他咧嘴笑着,露出排白灿灿的牙,比雪色都白。
“别急啊,还有呢。”
她不知不觉地伫立许久,直到他发现她。
他抬起双黢黑的眸子,盯着遮住她半张脸的棉织口罩,朝她笑:“林蔚,你感冒还没好啊?”
她又咳嗽两声,撕心裂肺的,被身躯震颤的力道弄得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地点头。
他啧啧两声:“唷,这么严重呢?”
她听不得他这样毫无同情心的语气,哼一声,绕开他往不远处的药店走。
身后又两声逼仄的狗叫,他也不掰那火腿肠了,直接扯开塑料皮扔在雪地里,跟着她上来。
他迈了两大步就追上她:“林蔚,你今天英语作业没交啊,身为学习委员怎么能带头不交作业?”
她没好气地瞪他:“我请假了。”
“请假就能不交作业?那我也请假得了。”
“你请假干嘛?你又没感冒。”她瞅着他冻的发紫的脸,冷笑,“穿这么点儿,可能明天就感冒了。”
他抬手要扯她口罩,“你把口罩摘了,离我近点,跟我说两句话,传染给我,我明天就感冒了。”
“你有病吧?”她一把甩开他,把口罩戴好,“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扬眉,语气挑衅,“怎么不好了,你没听说过吗?传染给别人了,你立马就能好——我感冒了,就能请假不去学校了,也不用写作业了。”
她气笑了,“你这什么歪理?”
走了两步,他又提议:“要不这样,明天我去你家取作业,我顺便给你交了。怎么样?我是不是特体贴?”
“你是想抄吧?”
她憋足气说了声,又一咳一咳的。
他笑了笑,“我这是关心学生干部啊。”
“可别了。”她看了眼表,“这才六点多,你是不是又早退了?”
他点一点头:“是啊。”
“晚自习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