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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疯女人都踩在阿姨头上了,还敢骂你们俩,这我能忍?”薛幼菱一拍桌子,白皙的桌面似乎震了震,“也亏得关叔叔做事够快,这不一个早上,所有人都以为关叔叔要收购江氏了。”
把江董事长吓得几乎打爆了江令窈的电话,想来,是想让她跟关山月求求情。
但是江令窈却只给他回复了四个字加一个句号:
可喜可贺。
那位江夫人当着那么多名媛贵妇的面直接将魏舒云和关山月的脸往地上踩,关弘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江家。
将薛幼菱那一掌的威力看在眼里的关山月和江令窈对视一眼,沉默了半晌,江令窈率先挑眉开口:
“哟,你不闹变扭了?”
正在义愤填膺破口大骂的薛幼菱忽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在两人隐隐含笑的脸色之间来回看了好半晌,才像是恼羞成怒般哎呀了一声:
“你们好烦啊!”
关山月眸底晃出几分笑意,她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正想往那盘小龙虾里伸,可却被横空一只手阻拦在半空,薛幼菱气愤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开口依然是一脸不耐烦:
“赶紧先喝了再吃,不然又胃疼,烦死啦!”
关山月定定地看了薛幼菱几秒,兀地扯笑,面上淡漠散去,她接过牛奶,顺手往薛幼菱气鼓鼓的脸颊轻轻掐了一把,轻声:
“好了,不生气了,下回给你买包。”
薛幼菱一顿,旋即不太自在地拂开了关山月的手,她揉着自己的脸,揉着揉着忽然像是想起了点什么,又是猛地一拍桌:
“不对啊!”
关山月和江令窈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你们别想骗我,也别想瞒着我。”薛幼菱嘶了一声,收回因过度用力而通红的手,“我可都听说了,昨天晚上,是周佞送你和阿姨回去的。”
关山月定定,而江令窈则是挑眉,看着关山月:“说来听听。”
顺手撕开了牛奶的包装,关山月垂眼:“你们想听什么?”
“……”江令窈看她这幅样子,笑意淡了几分,她无视薛幼菱的捣乱,只看着关山月,“你跟阿姨吵起来了?”
旁边张牙舞爪的薛幼菱一秒安静。
两双眼睛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关山月。
关山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奶,浓郁的奶香绕在她的舌尖,甜味上涌,可苦涩更浓,她开腔淡淡:
“撕破脸了,还能怎么样。”
江令窈抿了抿唇。
薛幼菱的视线跟江令窈的余光在空中相碰,前者会意,她眨了眨眼,问得小心翼翼:
“那……周佞呢?”
关山月掀起眼皮。
半晌,她在注视中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做了一个噩梦。”
薛幼菱捏紧了手中的小龙虾:“什么噩梦?”
关山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们,看得两人心底发慌,好半晌,才轻声:
“一个很昏沉的噩梦——差点要桎在那怨憎悔惧的锁头里挣不出来。”
一室沉静。
关山月说完许久,薛幼菱才反应过来,她悄悄地跟江令窈对视一眼,可很显然,江令窈也一概不知。
她们都不懂关山月回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关山月将两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只是她什么都没说,只低头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
方才她说,做了一个很昏沉的噩梦,差点要桎在那怨憎悔惧的锁头里挣不出来。
所以,何必再把周佞——
拉进她这一摊死水。
第四十七章 周佞颤着,是得知真相后的……
周氏大楼。
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周朝正僵着脸,偷偷拿眼去觑沉默的周佞。
周佞手中握着支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木质办公桌,两者相触发出的声响像一根线,钓着周朝的心,扯得不上不下。
“……哥。”不知过了多久,周朝终是没沉住气率先开腔,他哭丧着脸哀嚎,“您说句话吧,现在这样还不如一刀砍死我呢。”
周佞掀起眼皮,定定地在周朝脸上看了眼,薄唇张合,只吐出两个字:
“人呢?”
周朝抹了把脸,他向前俯身递上平板,滑动几下,往周佞跟前一放:
“这是我查出来他的资料。”
半晌,周朝见人没说话,就自动自觉地开始报告:
“我去查了出入境记录,那个司机已经在出事那天凌晨就被送出了国,虽然没有记录表明,但基本可以确定,周睿文就是背后的那个人。”
耳膜透入那三字人名时,周佞垂下的羽睫不动声色地一晃,压下的眸底思绪浓稠,深不见底,他两指快速将资料滑到最后,而后靠后一靠,抬眼看人:
“所以,你让人跑了?”
轻飘淡写的语气。
周朝背脊的鸡皮疙瘩瞬间竖立,他硬着头皮,开口:“是我慢了一步……”
等他追去机场时,还是晚了一步,不然……
周佞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可浑身释放出的低气压在这层办公室中游走,独独像一片寂静的海,几乎让周朝窒息。
周朝抿紧了唇,内心涌起波涛骇浪,他顶着强压,问出了心底的那句:
“周睿文到底为什么要搞这一出,明明——”
“明明山月的手里,有他最忌惮的东西啊。”
周佞不语,诡异地沉默了半晌,他才低低开腔:“你想去揣摩一个疯子的举动?”
周朝微怔片刻,只轻叹一声:
“是我的错。”
周佞偏过头,望向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像是想用羽睫去掀落外面车水马龙高楼耸立铺上的阴影。
他的手掌猛地合拢,五指握紧的钢笔宛如荆棘下的锐刺,强硬却又温吞地,抚过欲绽的蕊。
“……”周朝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沉沉,“哥,我不在的这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江家晚宴上闹的事,还顺便接受了薛幼菱无能狂怒的洗礼,搞清楚前因后果的周朝对于关弘毅的做法直觉大快人心,可方才进来周氏时,周朝可从元皓的嘴里问出话来了——
关山月在周佞的别墅里待了一夜,出来的时候一脸倦意,天微亮时才走的。
周朝当然知道他们俩人现在这情况不可能发生点什么,但聪明如他,心里显然已经琢磨出了点什么。
周佞回过头,正了脸色看人半晌,淡然开口:
“你还记得……三年前周家老宅那场大火么?”
周朝脸色一僵,脑子里那点杂七杂八的思绪被顺便排清,只余正色,他坐直了身体,去了吊儿郎当的样,正襟危坐:
“记得。”
三年前,周佞强势入主周氏,坐上了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是周睿文会坐的这个位置,彼时周睿文出狱不久,是被周佞他爸强塞进董事局的,后来……
就在周佞跟周睿文在董事局几乎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周家老宅出事了。
先是周佞那个“弟弟”莫名在家中泳池溺水,那么大一个周家老宅,那么多仆人,竟然一个都没看见这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晚了。
那位“二夫人”抱着自己儿子僵硬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然后竟然当着周家所有人的面,指着难得回一次老宅的周佞怒骂杀-人凶手。
可后果可想而知,周家老太爷虽然退居后位,却话语权集中,周家内部等级分明,用周佞的话来说就是封建愚昧,可什么都阻挡不住周家嫡庶有别,老太爷当场就让人堵住了女人的嘴,然后一拐杖扫在了周佞他爸的大腿——
当场就把周董事长疼得跌倒在地。
而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周佞,却安然无恙地在众多复杂的目光中被周老太爷带进了书房,他们谈了什么,外人不曾得知,只知道这件事之后,即便流言闹得满城风雨,可周佞在周氏的位置,却越来越稳固。
周老太爷放了权。
再然后,就是老宅着火的事了。
那是个燥热的秋,凌晨的周家老宅竟然莫名从旁墅起了火,火势蔓延得极快,等佣人们反应过来去救火的时候,醉得昏沉的周睿文所在的独墅已然被大火包围。
在一声烈焰焚毁横梁的惨烈巨响中,在场所有救火的人都好像听到了周睿文撕心裂肺的呐喊以及闻到了那股油脂在燃烧的味道。
瘆人至极。
那场大火,以周睿文脖子以下全部烧伤、小腿被倒塌的横梁砸下压瘸为代价结束。
可即便如此,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周睿文深度昏迷住院时,周家竟然——将周睿文的名字从族谱上剔除了。
这在北城顶豪圈,被剔除族谱,无疑比去死更难受。
后来趁人不备,伤得半死不活的周睿文竟然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悄悄地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是三年后周氏的周年晚宴。
这两件事之后,周佞彻底掌权周氏,即便流言四起说他是幕后黑手,可北城所有人,都对这位本就名声不好的周董退让三分。
一室死寂。
半晌,一脸淡漠听着周朝叙说会议的周佞兀地扯笑,他在周朝惊恐的目光中笑得极其渗人,眸光里的恨意与讽意毫不掩饰地溢出,周佞一字一顿,只说:
“这些年,所有人都说当年那场大火,是我下的手——”
“我从前嗤之以鼻,可是现在,我是从未有过的后悔。”
心尖颤抖的周朝压下不安,他颤着声开口:“哥……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周佞虽然在笑,可不难看出他心底压抑的扭曲,“当年那场大火,为什么不是由我来放。”
那么,周睿文永永远远,都不可能被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