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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树从表弟的身后出现,要比表弟从容多了,他拎着便利商店的塑料袋进到厨房来,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冰箱的冷冻柜,才回头扫一眼中岛台,几碟佐餐的小菜已经收拾走了,只剩下两枚煎饺子。这时,阿全端起盘子来,问着他,“要吃吗?”
难得见周嘉树流露出嫌弃的表情,随即扭开脸,打开了橱柜,拿出两袋方便面。
另一边,童童将注意力放在宇阳身上,“hi,你还记得我吗?”
宇阳那张仍保留着童真的脸上,露出一个稍显局促的笑容,也不懂得掩饰双眼中的疑惑不定,更是将目光投向他的表姐,以寻求帮助。
汤奕可最不愿见人无措的模样,当即说,“你们没见过的,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叫她‘童童姐’。”
宇阳从善如流且腼腆地唤了一声,“童童姐。”
此时,周嘉树正往锅里倒入第二瓶矿泉水,感觉差不多了,才盖上锅盖开始烧水,转过头来说着,“你先去洗澡,我给你煮碗面。”
不用想,宇阳就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马上一口答应。小孩子的脚步总是飞快,瞬间跑得没影了。
阿全清理了厨余垃圾,关上洗碗机,见周嘉树不需要帮忙,便开始清洗双手,准备离开厨房。在这般各干各的氛围下,童童也提出想借用一下书房,打算进行自己的工作,为了明晚的颁奖礼,今天她可有的忙。听到周嘉树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也没什么要交代她的,便等着阿全洗完手,她赶忙起身来,笑着说,“给我指个路呗。”
童童和阿全离开了厨房,剩下的两个人,相隔着一张中岛台,一个人托住下巴坐着,瞧着另一个人的背影,只见一团薄而淡的水蒸气袅袅散开。是周嘉树揭开了锅盖,看看水的动静。
面饼和调料包都还没下锅,但汤奕可总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那股属于方便面的,极具摧毁坚定的减肥信念的香气。她走到他的身侧,轻声说,“我也想吃面。”
周嘉树就问,“早饭没吃?”
“喝了一小碗粥。”
周嘉树“哦”一声,继续切着手底下鲜红的番茄,虽然语气平平地说,“我厨艺一般,没有阿全在行。”
但她只是怔了一下,就品出他话里带的心思。她差一点没笑出来,故意说着,“我不信,除非你煮完了,让我尝一口。”
周嘉树没有应答她,只揭开锅盖,避开扑上来的一大团水蒸气,再将切好的番茄和调料一起送下锅,然后去打开冰箱的冷冻柜,拿出个什么来,不由分说地塞给她。
汤奕可低下头,撑平这个冰凉的食品包装袋,即见上面的卡通字体写着:鲷鱼烧冰淇淋。是他刚才回来时,偷偷摸摸藏进冰箱的吧。
这下子,汤奕可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怎么了?”周嘉树见她笑了,以为有什么事儿呢。
她灵动的明眸里,还是满满的笑意,却回答说,“没怎么。”
总算瞧出她是因为得到冰淇淋,而感到开心,他不由得说了声,“傻瓜。”
汤奕可一愣,随即板起脸来,但她心里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意思,所以语气丝毫不吓人,“说谁呢!”
周嘉树脱口而出,“说我自己。”为了增添点儿可信度,他继续说,“我太傻了,天气预报都不看就出门。”
汤奕可撕开了冰淇淋的包装袋,吃之前,说了一句,“我是因为不管你到哪里,都想着给我带好吃的,所以我才很开心。”
周嘉树使着筷子拨开面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思绪之中,想明白了,才说,“我刚才不是说你傻的意思,真不是,我是觉得……你很可爱。”他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然后还说,“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他故作老成的表情,引得她发笑,但下一秒钟,厨房外传来一声,“小可——”
汤奕可异常冷静地转身,且迅速地把冰淇淋藏到身后,疑问地望住童童,就见童童晃了晃手中的皮尺,对她说,“我们要量一下尺寸,礼服的。”
“好,马上就来。”汤奕可应着。
童童离开了,但她的出现,促使汤奕可扶正了自己的职业操守,于是,她把冰淇淋递到了周嘉树的眼皮底下,“你吃吗?”
他迟疑了,然后稍显为难地摇了摇头。
汤奕可只得将它扔进垃圾桶,“不是不好吃,是我不能吃了。”
周嘉树竟然还问着,“面呢?我给你盛一碗?”他已经煮好了这一锅面条。
汤奕可很无奈,“不吃了,明天走红毯呢。”
他夹起一筷子的面条,就像拉坏的弹簧,仅存一点点的弹性,他用锅盖接在底下,转向她,“尝一口。”
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拒绝泡面的诱惑,可是,拒绝不了周嘉树呀,所以她接受了这一口的面。
周嘉树微微张大眼睛,看着她问,“好吃吗?”
“嗯!”这可不是从孟老师那里磨练出来的演技,可能是泡面本身的味道十分不赖,又出自周嘉树之手,加满感情分,好吃到她都惊讶了。
汤奕可笃定地告诉他,“比阿全做的,要好吃多了。”她心知,还需自己调制口味的佐餐小菜,与自带调味料包的方便面,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但她乐于见他有些志得意满,又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可惜,汤奕可没有时间坐下来,陪他吃完这一碗泡面。
走进周嘉树家里的书房,汤奕可也是头一回。她环顾一圈,着重观察起书柜来,里头的书籍塞得满满当当,想必还有他的课本,因为她在书架最角落里发现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童童抽出皮尺测量汤奕可的腰围,然后说,“你还是比去年瘦了很多。”
汤奕可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童童接着说,“我准备定今晚的机票,因为据我了解,很多艺人都是明天早上的航班,我问过阿全,他们也是明早的,所以我担心明早机场的人/流量太大,有一点点不安全。”
汤奕可脸上是一副懵懂的表情,“那个星光之夜,在哪里录制?”
“我没跟你说过?”童童质疑一下自己,就回答,“首都。”
汤奕可平静地点点头,但心里止不住地叹气,一面哭怨着,她只是想要几天真正的假期,怎就难如登天了?一面劝说着自己不要任性,不要孩子气,多为团队着想,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她开解好自己,又听着童童以商量的口吻说,“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就回家收拾一下行李?”
汤奕可好奇地问,“如果雨没有停呢?”
“宇哥会把车开到楼下的。”
汤奕可微微皱眉,严肃地说,“浪漫一点。”
“你想象一下,明天一早赶飞机,落地就是一片人山人海,把你挤在中间,寸步难行。”童童直击心灵的一问,“浪漫吗?”
第67章
毫无疑问,童童说服了她。
汤奕可通读了几遍她要在颁奖典礼上完成的互动和致辞,然后自觉的离开书房,去往衣帽间里更衣。但她有心拐进厨房,却只见表弟一个人坐着吃面,目不转睛地盯着ipad,激/情高昂的日语,成了厨房里唯一的声音。
她想到了周嘉树可能在洗澡,走进衣帽间,见到紧闭的浴室门,印证她的猜想。
她准备换上外出的服装,拉开了内衣收纳袋的拉链,再脱掉身上的t恤衫,摘下内衣……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开了,周嘉树再一次撞个正着,与上一次撞见她更衣时,做出的反应一样,下意识地往后退,但他的手没有离开门把,想了想,就说,“我……我出去了?”
除开隐隐的雷声,室内是安静的,她轻轻地一声回应,还是可以听得见的,于是,他走出浴室。
汤奕可正好扣上内衣的搭扣,将拢到胸前的头发,又拨回背上,带着浅浅波浪的、浓密的长发,几乎遮住她整个莹白的肩背。然而她是面对着镜子的,甚至从镜子里,与周嘉树对上视线了。
他穿着棉质白t恤,闲适地坐在衣柜里,打量、观摩,怎样形容都可以,反正目光是落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感到局促,或是羞涩,唯有想着,自己的身材,在他眼里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汤奕可不会问出口的,她不是这般爽气的人,她只会说,“你在看我?”
周嘉树的表情蓦然变成了困惑,反问她,“不可以吗?”
问得好,问得她哑口无言,只想笑,但天上响起一声沉重的雷鸣,听得人心里发慌。汤奕可一面穿起自己的上衣,一面走到他眼前,指了一下天花板,“听到了吗?老天在跟你说——”她想要模仿雷声,也只是压低声音说,“不、可、以。”
周嘉树仰着头,瞧着她,确信不疑地说,“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汤奕可无语失笑。她是有点害怕刚刚的雷声,才走到他的面前,想得到他的安慰,可是他全无察觉,还说什么“人定胜天”。
不过,下一秒钟,周嘉树像是开窍了,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近身前,让她搭上他的肩膀,他则搂着她的腰。但他的脸,正好在她的胸前,所以他们有意地,隔了一点点的距离。他的手掌捏抚着她的腰,似有冲动,但是按耐住了。
“再过一会儿,我要回家收拾行李了。”汤奕可说。
“这么早?”
“我是今晚九点四十分的飞机。”而且是浦东机场,离她家有相当长的一段路程。周嘉树问她住在哪个酒店,她答不上来,她忘记问童童这个问题了,只好说,等自己到了酒店,再把确切的地址发给他。
“明早机场人很多,你要注意安全,还有……我觉得宇阳一个人住在你家,好像有点不方便,万一你爸妈突然过来,你让他怎么解释?”汤奕可联想到了很多画面,不禁笑起来,还要说回正题,“所以他还是跟我一起回家吧。”
“阿全在家。”
他这一句简洁的回答,竟让她有点无话可说了。
周嘉树继续说,“我爸妈在北京,如果他们要过来,会提前跟我说。”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是上海人,我还以为你的家人都在上海呢。”
“我妈妈是上海人,我亲生父亲是山西人,他们结婚后就住在上海,所以我在上海出生,也在这里待了几年,但是那个时候年纪太小,完全没有印象,后来她和我爸再婚,我现在的爸爸,我们就搬到北京生活,一直到我考进上戏,我就自己搬回上海了。”
汤奕可无意打探他的家庭情况,只点头,表示了解了。她的衣服才换到一半,还穿着他的运动裤,就压下他的手,走回饰物柜后面,想有个遮挡,因为她的上衣很短,只到她的肚脐上,但另一旁又是镜子。
算了。她干脆地脱下了运动裤,随即听见“哗啦”一声,她循声一瞧,是周嘉树整个人往衣柜里仰去,那些垂落着的衣摆挡住了他的头。
汤奕可笑了,“我又没有不让你看。”
她好像听到他的叹气声,好像听到他说了一句“你这个人,没安好心”之类的话。
他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从一层层衣摆里出来,问着她,“你们定好回程的机票了?”
“还没有,我们考虑直接在酒店住两天,然后飞布拉格,因为我要拍广告。”
“哦,我是想说,都到北京了,我们可以到我爸妈家里吃顿饭。”
他见汤奕可一愣,即说着,“我随便说说的。”
她的眼帘低垂下来,一边叠起自己换下的,明明要扔进洗衣机的t恤衫,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不要随便说。”
他们一起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周嘉树先说,“其实,我是认真的,但我怕你有压力。”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压力……不能说没有,可是,撇开所有事情不谈,单单是周嘉树这个人,她也不想轻易放弃。
“我只有一个顾虑,就是……”汤奕可卖了个关子,才说,“你爸妈会喜欢我吗?”
周嘉树微笑说,“会,你不用担心。”他又有几分严肃地说,“你只要守住自己,不要答应我爸的任何提议。”
“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他不是让我进组‘客串’一个角色吗?我拍了将近两个月,酬劳就是他请我吃了两顿饭,一顿兰州拉面,一顿日本拉面。”
汤奕可感到惊讶又好笑,“真的吗?”
周嘉树叹说,“我不想你受这个委屈,又担心防不住你被他洗脑。”
汤奕可忽然记起什么,“你还说我‘物美价廉’呢。”结果他自己给人白打工。暂且不提因为制片人是他的父亲。
“我说过?”他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嗯!”
周嘉树笃定地说,“不可能,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