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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离尘必然会取回神骨的,这再理所应当不过,甚至最后做这件事的人可能都不是他本人。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他没得选,只看愿不愿意罢了。

愿意吗?好像也从来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

开始这一切的时候没有,结束的时候也没有。

说来也可笑,现在竟然是他唯一可以为自己做决定的一次。

就算是为了这唯一一次的自主,也值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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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大婚之日,六界之主齐聚紫微帝宫祝贺。

露凝端坐镜前,这是她第二次成亲,第二次穿喜服。

帝后的喜服自然比凡界女子的喜服奢华贵重百倍,可露凝连看都没仔细看。

她眼睛望着镜子,眼底却没有焦距,广袖下的手紧紧握着拳,终究还是有些紧张。

多日没有解离尘的音讯,哪怕知道他还活着,她还是越发不安。

窗外不时传来丝竹之声,甚是悦耳,是真正的仙乐,可她只听得心中烦躁。

紫微帝宫是没有仙婢的,连一个女仙都没见到,她身边伺候的都是仙侍,他们戴着特制的眼罩,什么都看不见,但因对紫微帝宫的一切记忆深刻,所以行动自如。

露凝隐约听到外面的对话声——

“吉时马上就到,前面可都准备妥当了?”

“帝宫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是还有一位重要宾客未到。”

“谁?”

“魔尊。”

露凝忽然站了起来,眉眼间郁色一扫而空,将她身后仙侍惊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看,又重新坐下,再次望向镜中的时候,眼神终于生动起来。

她仔仔细细打量镜中自己,开口道:“将这支钗换下。”她自己摘了一根金簪,在首饰盒里翻了翻,拿起一支蝴蝶金钗,浅浅地笑了一下:“戴这个。”

他送过她类似的。

仙侍们自然不会反对,很快为她打理好。

在她这里一切准备好的时候,紫微帝宫的贵客们也终于到齐了。

魔界魔尊驾云而来,踏着漆黑雾光,一袭黑金锦袍,黑发如墨,光散之后露出的,是被玉质面具遮挡的脸。

六界平顺,只在紫微帝宫眼皮子底下小打小闹,慕青竹又是混乱倾向,对接近冥族的魔族素来管控不严。这些年魔界多次越界也没吃过什么亏,甚至今日帝尊大婚,魔尊都在受邀行列。

说来六界界主见到魔尊本尊的机会实在很少,人人都知这是个只懂闷头修炼的魔修,底下的人再怎么胡作非为他都不管,这次见了面,也有些人打算找他讨要说法。

大家壳子里都是冥族,他们是真搞不懂他修魔修得那么认真做什么??

不过这些小心思,在见到他本人的时候都消失了。

他站在那里,脸上面具带着精密的阵法,哪怕是界主也看不透他的真容,只能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眼黑多于眼白,盯着谁看时会让人有种被摄魂的压抑感,他周身魔气滔天,但凡从他身边经过的,无疑不觉得十分压抑。

这是修为碾压的通感。

这魔尊的修为突飞猛进,远比他们印象中高得多,也不知新晋的九天盟主是不是他的对手。

提到这个就有点奇怪,魔尊都来了,怎么九天盟主还不现身?

紫微帝宫发生的事外面无可得知,哪怕这些人已经尽数被换了魂魄,也不是人人都能让慕青竹信任的。

慕青竹今日还未出现,倒是一直因身体羸弱不怎么管事的帝尊本人亲自出来待客了。

帝璃今日打扮得极为正式,毕竟是婚典,即便比起历任帝尊的婚典来有些简陋,他也还是在认真对待。

银线紫衣,宽边腰封,高冠博带,一双剔透的金色长眸含着点点笑意扫过各个界主,在经过魔尊时突然停住。

视线投入对方面具下黑白极度分明的眼眸中,他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再也提不起。

他站了起来,对仙侍道:“本尊有些不适,先去歇息片刻。”

仙侍立刻送他离开,众人都知道帝尊身体不好,他要先去休息再正常不过,也没当回事。

唯独魔尊依然目不转睛地凝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也不曾收回。

咔哒。

房门被打开,仙侍们安静屏退,是帝璃来了。

露凝从镜中望着身后紫衣高冠的男人,他今日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些遮不住的苍白。

在那扇门真的打开之前,她有种别的期待,在看到是帝璃之后,眼睑低垂,掩去眼底真色。

原以为还要想法子在行礼之前将他叫过来,现在他自己来了倒也省了事。

房间里很静,几乎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帝璃看着镜中的姑娘,笑了一下说:“你今天很美。”

露凝没说话,帝璃看了她一会接着道:“若是我的先遇见你,今日也不知会是怎样的情形。”

“做这样的假设没什么意思。”她淡淡道,“我倒是记得在九州大会上,你和燕卿卿在一起。”

帝璃回忆了一下,点头:“和她在一起的是云似画,不是我。”

“云似画不是你的化身吗?”

帝璃:“化身不是本体,如何能混为一谈。”

“……”这种言论露凝无法苟同,这也不关她的事,干脆不再说话。

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金冠上掩面的流苏微微晃动,更为她今日精致的妆容增添朦胧美色。

下巴突然被人抚过,带着凉意,露凝反应极大地退开,蹙眉抬起头,流苏剧烈晃动,她眼底的排斥和冷意暴露无遗。

帝璃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其实也只是碰到一下而已,竟令她如此避如蛇蝎。

他失神了一瞬,身子忽然被按在了妆台之上,他一皱眉,倒并不意外,有想要反抗,可露凝的力气远比他想象中大得多,这几日在紫微帝宫她一直在疗伤和修炼,早不是那日重伤的样子。

帝璃不是真正的帝尊,只是个虚弱的傀儡,真动起手来,露凝元婴的修为不见得不是对手,更何况她还天生神力?

喉结被匕首压住,帝璃对气息很敏锐,他感觉得到匕首上属于解离尘的气息。

“得感谢紫微帝宫的看不起。”露凝慢慢说,“否则这匕首恐怕早就被收缴了。”

整个紫微帝府,大到慕青竹小到仙侍,没有一个把露凝放在眼里。

她身上带了什么,要干什么,他们都因为拥有着绝对的力量而轻视着,包括帝璃。

他目光低垂,扫了一眼匕首上的倒影,两人这会儿倒是挨得很近,终于有了些即将成婚的夫妇模样。

他没有任何求知欲地问:“你要做什么呢。”

露凝目光转向他背后,音色清恬,哪怕没有情绪的时候也很好听。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她漫不经心地回了这么一句。

帝璃听了不禁笑起来。

起先只是脸上有些笑意,后面直接笑出了声,笑得身子轻颤,喉结主动擦过匕首,鲜血冒出来,带着淡淡的金色。

露凝看着红色里的金,那都该是解离尘的才对。

她原本是犹豫的,毕竟她想做的事是她从未接触过的血腥。

可看着眼前洒金的鲜血,想到解离尘千余年来每月所经历的痛苦,又觉得不能再等。

机会难得,不能错失。

她狠狠咬唇,双目泛红,鎏金的流苏被她拨到一边,她盯着帝璃的后颈,一手轻而易举地按住他,另一手扬起,丈量着下手的尺寸。

待确定之后,她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往下。

在即将碰到帝璃的一瞬间,手腕忽的被人抓住,她以为是帝璃在反抗,可那温度不像。

不冷,带着些热意,很熟悉,露凝倏地睁眼,望向来人时眼底已经泛起泪光。

那人戴着玉质面具,黑衣黑发,气息冷冽,与记忆中的人似乎不太一样,可露凝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认错人。

她紧绷的表情蓦的松下下来,泪水落下,放过了被匕首抵着的帝璃,狠狠扑进他怀中。

“你怎么才来。”她哽咽地低喃。

来人自然是解离尘。

从他对魔族的态度,到身上的魔气,就能想到与魔界关系匪浅。

梳妆时听到仙侍提到魔尊来得迟,她突然明白为何解离尘没死,却迟迟没有出现。

除了受伤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安排。

解离尘脸上面具散去,将露凝抱在怀中,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廓。

数日不见她,哪怕知道她不会有事,他依然没办法安心一刻。

他夜以继日地安排所有,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紫微帝宫,终于不算太迟。

这样抱着她都能感觉到她清减许多,修士辟谷,不会胖也不会瘦,可她却瘦了,可见这段时日过得并不好。

是他无能。

解离尘自厌地抱紧她,安抚地摩挲了一下她纤细的腰肢,低声道:“是我不好,我来迟了。”

露凝吸吸鼻子,在他怀里摇摇头,闷声说:“……我乱说的,你没有来迟,我知道你比我的处境更危险更辛苦,你能来,还好好的,我已经很高兴了。”

他能活下来,还好好地回到她身边,对露凝来说已经像梦一样了,其他的她真的不在意。

一旁传来动静,让解离尘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

他落下视线,看着跌坐地面的帝璃身上。

后者狼狈不堪地仰头望着相拥的两人,嘴角缓缓沁出血来。

“他不值得你脏了自己的手。”

解离尘单手将露凝抱起带到一旁,露凝经他提醒,抹了抹眼泪道:“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外面那些仙侍恐怕快进来了,你的神骨得尽快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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