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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姜窈拿着一盏油灯过来,把那油灯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然后一言不发就要去扒裴珏的衣裳。
裴珏一惊,知道姜窈这是想看他伤到哪里了。可是那些伤口太过狰狞,哪怕这会儿已经包扎过,但伤处多,他担心姜窈看了会哭。
他按住姜窈的手,不提知道她想看伤口这茬,只打趣道:“窈窈,我身上伤着呢,你若是想,我这会儿只怕是有心无力。”
这人如今荤话是张口就来。
姜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脑子里就想着这档子事儿?没别的了?”
裴珏诚实地点点头,“方才兄长让我好生将养,我觉得兄长说得极有道理,若不将养好身体,怎么洞房?”
姜窈没忍住,轻拍了裴珏的肩膀一下,恼道:“你就不能想点正经的?我是想看看你的伤,到底伤哪儿了?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她一想到刚才看到裴珏满身是血、又吐了血的模样,就心疼得紧,也怕得慌。
眼瞅着姜窈又要哭,裴珏忙道:“就伤了一点,不碍事,那些都是别人的血。”
姜窈不信,瓮声瓮气地道:“那你怎么不给我看?”
她坚持要扒裴珏的衣裳,裴珏死死地按着他的手,不让她扒。
这一幕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了,准会以为姜窈欲对裴珏不轨,而裴珏在死守清白之身。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裴珏败下阵来,允了姜窈看他的伤。
姜窈颤着手解开裴珏的衣裳,待看清包扎着的那几处后,眼泪更像是开了闸似的,怎么也止不住。
胳膊上、胸膛上、背上,都是伤。哪怕这会儿已经包扎好了,却也能看出伤得有多重。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裴珏胳膊上的那道伤,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她的小手给裴珏带去一阵阵的酥麻,竟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姜窈问:“郎中怎么说的?郎君方才为何吐血了?”
裴珏伤得当然不轻,但他不会实言相告,只道:“郎中说伤不算重。至于吐血,是因为两场激烈的打斗,伤了些内里,但无碍的,窈窈莫要担心。”
裴珏说完,便合拢衣裳,搂着姜窈让她躺在自己身边。姜窈怕扯到他的伤口,格外顺从地躺了过去。
她靠着裴珏,哽咽着道:“这些人下手太狠了!”
裴珏道:“他们想置我于死地,下手当然重。不过好在兄长来得及时,如今无事了。”
姜窈听了这话,越发恨赵王,巴不得他被扒皮抽筋才好。
裴珏问她:“兄长说,是窈窈去了国公府,对父亲说我可能有危险。窈窈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能猜到?”
就连他,也是昨日才知道赵王发现了他的行踪和目的,要对他下杀手的,姜窈为何会提前知道?
姜窈埋首在他怀里,把段贤妃召见她,又在贤妃宫中碰上赵王一事说了。
“那赵王太过狂妄,他虽是没有直言,可听到他那些话,再结合你这段时日音信全无,我便起了疑心。”
她其实也不能完全肯定,但事关裴珏,她一点险也不能冒。
姜窈说完,再抬头看向裴珏时,就见他的脸色极为难看,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她挠了挠裴珏的手心,问他怎么了。
裴珏没言语。
赵王派人杀他,这是因为赵王不想私铸兵器的地方被发现,是为了夺嫡。对此,裴珏对赵王并没有什么怨恨,毕竟古往今来,夺嫡都是你死我活的。
可赵王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打姜窈的主意,裴珏便恨不得把赵王一刀给剁了。
好半晌后,裴珏才平复了心中的怒火,温声与姜窈道:“我在想,窈窈聪慧至极,若换作旁人,未必看得出这些。当然,或许也是窈窈与我心有灵犀。”
见他夸她的同时,还不忘调侃两句,姜窈不由红了脸。
裴珏不欲再提赵王的事,平白惹姜窈不悦,转而问:“窈窈怎么会想跟兄长一块儿来的?京城距平阳府可有八百余里。”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姜窈便觉得自己两腿内侧又开始疼了。
骑马真的不是好玩儿的,更何况还跑得那般快,有好几次她都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可是一想到还生死未卜的裴珏,她就又死死地攥着缰绳不放了。
她的掌心有伤,裴珏是看到了的。
他又给她吹了吹,怜惜地道:“下次别来了,知道了吗?”
姜窈怒瞪着他,气呼呼地道:“你还想再失踪一次?”
裴珏连道不敢,等姜窈气消了,他才解释道:“我这次也不是失踪,只是要隐藏行踪,所以没给你和国公府送信。”
他说得轻巧,姜窈却觉得后怕极了。
她轻声道:“总之你往后不可如此了,我在京中担心极了。”
她并没有回答裴珏方才问她为何要随裴玧前来的问题。
其实那时她是在想,无论裴珏是生是死,她都要守在他身边。他活着,那他们便一道回京,他若真出了意外,那她亲手给他收尸。
但是这话如今说起来太过晦气,姜窈不想说了。
两人相拥而卧,静静地享受着这脉脉温情。
暮色四合之际,姜窈本想让客栈的人送些饭菜上来,裴玧就来找裴珏了。
裴玧说派去探查的人回来了。
姜窈知道他们有要事要谈,便主动把屋子留给了他们,她自个儿去了方才裴珏待过的那间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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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计策
裴玧装作不知道在他来之前, 裴珏是如何与姜窈腻歪的,只神色如常地坐在了裴珏方才待过的躺椅上。
他倒是先没说正事,只揶揄着裴珏:“你这伤好得挺快啊, 都能从隔壁挪过来了,没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
他可还记得裴珏方才的模样, 且郎中也说了, 裴珏伤得不轻,要好生静养。
这人真是转头就把郎中的话忘在脑后了。
面对兄长的打趣, 裴珏丝毫不慌,神态自若地道:“当然, 她在这里, 我就是爬也要爬过来。”
裴玧:……
罢了, 是他的错, 他就不该再与这神志不清的弟弟提有关姜窈的事。毕竟,只要提及姜窈,得到的除了这些酸话, 再没有其他的了。
裴玧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刚才我遣了两人去探查你说的那个地方, 方才他们回来了, 说那地方确实有铸造兵器的痕迹。”
裴玧点的人,都是跟着他上过沙场的亲信, 是不是在铸造兵器, 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那地方确实隐蔽, 他们也花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入口, 故而这时候才回来。
“那里有火炉、铜矿, 还有一些铸造完成的兵器, 但只有寥寥数人在那山洞里, 那些人看上去不像是工匠,反倒像是守卫。”
裴珏猜测道:“那荒山附近有不少村落,村民白日会上山打猎、拾柴,或许是因为白日铸造会被人发现,所以只留了些人守着,等到天黑再行动。”
毕竟赵王不仅私铸兵器,还养了兵士,总要藏好行踪的。
不知为何,裴珏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赵王的老巢,他如今只担心之前的打斗被人听去,那些人会连夜离开。
裴玧道:“那一会儿我再亲自带人去看看。”
裴珏颔首,“那一切就托付给兄长了,万望小心。”
裴玧带人前去后,裴珏的眉宇就没舒展过。他给姜窈上过药后,哄着她先睡下,他独自等着裴玧。
夜深了,裴玧终于回来了。
裴玧风尘仆仆,脸上却有兴奋之色。
“慎之,你猜得没错,那里就是赵王的老巢。他们应该没听到上午的打斗,今夜也在铸造兵器。”
裴珏沉吟了会儿。
赵王派人追杀他,就是为了不暴露铸造兵器的地方。但是那些杀手,未必知道为何要杀裴珏,甚至可能连谁要杀裴珏都不清楚。
因着上午那场打斗没被听去,赵王的人如常继续铸造兵器。
但是一旦裴珏在平阳府遇袭的消息传到赵王耳朵里,他为防万一,也会转移阵地的。
不过这会儿,裴珏更想知道的,是赵王铸造好的兵器会运去哪里——
依着裴玧两次探查的结果,那山洞里并没有藏多少兵器。
“兄长,身上可带了舆图?”
裴玧颔首,行伍之人,舆图是必须的。
他拿出舆图,兄弟俩手执灯盏,看向平阳府所在的位置。
裴珏的手指从平阳府慢慢移到京城,他道:“平阳府依山傍水,就建在汾水边,赵王造好兵器,若由水路运送,三日左右就能到京城,我猜他已经把铸造好的兵器运了些回京。而平阳府由水路进京,最好的、最合适的藏匿之地是京城西面的鞍山。”
裴玧点头赞同,“你说得不错。鞍山距京城仅有半日路程,赵王来日若真想起事,那里确实合适。”
两人徐徐说了半晌,裴珏便有些累了,捂着胸膛上的伤轻咳了起来。
裴玧皱眉,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又埋怨道:“你要咳就咳,这么压着声音做什么?”
裴珏喝了水,顺了会儿气,才回答兄长的话:“窈窈睡着了,我怕吵醒她,她又得担心。”
裴玧:……
得了,这弟弟算是彻底没救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裴珏,心道裴珏真是被一个小娘子拿捏得死死的。
裴玧懒得再管这“不成器”的弟弟,只问他:“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回京上奏陛下?”
皇帝派裴珏出来,就是为了查这事儿的,如今裴珏已发现了赵王的老巢,又推测出赵王可能会把兵器藏在鞍山,理应要上奏给皇帝的。
至于皇帝到底要如何,那便是皇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