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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明做了二十多年的公社社长和副书记,什么人是真有水平,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杨少宗打算怎么去省里搞设备,可他觉得杨少宗似乎是很有把握。
杨少宗毕竟是淮海机专毕业,刚从学校里出来,或许在学校就认识了一些人。
想着这一点,他就下意识的看了徐保山一眼。
徐保山一直都很沉默,这时才和杨少宗道:“公社现在还有二十多万可以调用,也是社里省了好几年才攒下来的,本来想买几台推土机,另外再加一个小煤矿的井数扩大产能。实在是缺钱,社里就偷偷在煤厂积存了六千多吨煤,这是计划外的产量,卖给私人的价格一般是每吨四十多块钱,可社里一直不敢贸然的下决定。”
杨少宗愈加果断的说道:“我去卖。”
宋长明心里不免有点忐忑,价值二十多万的六千吨煤交给杨少宗这样的年轻人负责,就算是另外派人看着杨少宗,他心里也没有底。
徐保山倒不在意这些细节上的小问题,一锤子定音道:“行。小杨,你明天和供销社的汤恩国副站长一起去趟省城,看看能否将那六千多吨煤卖掉,换了钱就地买设备。”
吃完饭。
杨少宗在回家的路上正好有一截和徐保山相同,就一起走着,反正都没有自行车。
出了大院,徐保山和杨少宗问道:“伢子,你给书记交个底,你对办厂这个事情到底有多少把握,我是同意了,可毕竟是好几十万块的钱,全社社员一个月也就只能发这么多钱。”
杨少宗依旧是那样沉静的答道:“书记,现在搞什么都很容易赚钱,我也考虑的非常久了!”
这一刻,他的身上明显有一种奇特的沉稳,让人觉得就像是海水一般深沉。
徐保山将手背在后面,低着头,目光下垂,还是那种一贯的冷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忽然和杨少宗问道:“那以后呢……我是说以后不容易赚钱的时候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杨少宗道:“只要工业增长的速度大幅超过农业,四五年内,物资短缺的时期就会过去。咱们眼下还不用考虑那么远,现阶段就是抢先把厂子办好,等赚了钱,将钱用到实处,加强公社的基础设施建设,农业和工业两条路一起走。”
徐保山微微点头。
正好有着这个机会。
杨少宗和徐保山劝说道:“书记,煤矿的事情可以稍微放大点胆子,这几年改革开放的步伐明显太大,我总感觉物资供应和需求之间的缺口太大,特别是对城里人而言,他可以不买肉,不买电视,可必须要买煤吧,没有煤,他怎么烧饭做菜?”
徐保山脑海里一闪,问道:“你是说煤炭要涨价?”
杨少宗道:“翻一倍都有可能。改革的步伐太大,地委面临的麻烦问题多着呢,就算咱们把煤矿产能扩大到每年五万吨,我相信地委也不会将煤矿划归煤炭局管理。”
徐保山想了想,道:“可以尝试一下,但还是要稳着点。宋长明前年曾托一个在煤炭系统的老战友帮忙,找了一位老专家帮我们重新勘探了一下。人家也没有太多仪器,只是大略估测咱们这里可能是一个大煤田,七几年的时候太乱,在这里的勘探工作有着明显的疏漏。所以啊,我和老宋就有点不敢动,眼下社里就指望煤矿赚钱贴补着这一大家的老小,如果被煤炭局重新划定,咱们公社就真没有指望了。”
说到这里,他又和杨少宗补充道:“我们其实也不想占国家的便宜,真要是大矿,该归国家管理就归国家,该归地方就归地方。我和老宋这么瞒着组织,不过是想积攒个一百万将山地灌溉的事情给办了,要是能做好这件事,我和老宋这辈子也就能合眼了,死也死的瞑目啦!”
听着这话。
杨少宗忍不住的在心里感叹,这一辈的老革命真是不容易啊。
以后的旗山党委一换届,基本是一批不如一批,不是贪污腐败就是毒赌黄全沾,都是煤矿给闹的。
就在旗山这片籍籍无名的大山下,谁也未能想到竟然隐藏着超过7亿吨优质的煤矿,适合发电和炼制焦煤,特别是后者真是害苦了旗山人。
另外一个害人的东西是磷酸盐和钾长石,这些都是搞化肥工业的基础,淮海集团是国有企业,在环境方面是一直按国标执行,那些私人的小工厂就完全是两回事。
煤矿、铁矿、磷酸盐、钾长石既是上天赐予旗山人民的宝藏,但也是双刃剑,彻底将旗山人坑苦了,关键是吃了那么多的苦,旗山百姓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
后来的旗山有百余家小规模的私营化工厂、钢铁厂和造纸厂,污染问题及其严重,省里几次要求市里关停整改,可总是省里来人就关,省里的人一走便重新开动。
杨少宗最后是直接找到省委书记立下军令状……结局倒是出乎杨少宗的预料,他以为自己是地方人,能够治得了这帮人,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在地方有自己的力量,可还远远不够强!!!
心里想着这些事,他就悄悄的下定决心,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都要接过徐保山和宋长明的棒子继续跑下去,保护好旗山的环境和旗山人的未来。
旗山人的未来,旗山的环境,只有他们旗山人自己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