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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在这里停住,苏灿恍然一瞬回归了现实。
此时,正值红绿灯的路口,指示灯牌上跳动的倒数数字,和她的心跳几乎是一个频率,她的情绪还停留在回忆里,闻言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双眸静静地看着前方,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明峣也没有再说话,开着车,驶入了车流之中。
之后的一周所有人似乎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明峣自从那晚送她回家后,也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电话和微信都联系不上。苏灿有想过是不是因为忙着终身大事,无暇顾及她这个妹妹,可是闵晚几乎也是一整天的在学校,不是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原因是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去外地学习,她临时帮她代课。
苏灿没闲着,开始了跑酷社正规的训练课程,从以前的一周三次,提到了一周四次,一三五加上周末,每次训练时间还是以前的两个小时,等到后面大家适应了这样正规的训练节奏,她会将时间延长到三小时。
自从上个星期天苏灿宣布了新的训练规则,已经有好几个社员向封扬提交了退社申请书,苏灿也没有做过多的挽留,看了看申请表,就签字同意了。跑酷这项运动,看起来刺激又酷炫,但是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跑酷场上的帅气姿态背后,是多少次的摔倒了又爬起来,她曾经在美国参加城市跑酷友谊赛,亲眼看到过因为一次不小心,从房顶摔下去当场死亡的,所以,既然大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苏灿不会强留任何一个人。
开始训练一周之后,又有接近十个人找到苏灿,想要退社,苏灿十分理解,让封扬给了申请书,等到一周四天的训练课程结束,跑酷社从原来的三十五人,直接缩减到了十二人。
而这十二个人,也不一定是会留到最后的。
转眼之间,四月的最后一周结束,苏灿终于迎来了上班后的第一个小长假。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办公室里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一些没有课的老师,已经提前走了,最后只剩下还在备课的闵晚和研究着五一回来,准备在跑酷社搞事的苏灿。
一天的伏案工作,肩膀和腰椎都酸痛着,苏灿揉了揉颈椎,站起来原地活动。目光移到闵晚那边,她想了想,问:“闵晚姐,明天五一节,你有什么安排吗?”
闵晚抬头想了想,似乎有点不确定:“有吧,爬山。”
苏灿心念一动,爬山啊,和明峣吗?
原来,他这么喜欢邀请女孩子爬山。
不会又是去扶风山看桃花吧?他不是说扶风山桃花的花期短吗?
闵晚见苏灿一脸凝重,似乎在想什么,于是问道:“灿灿呢,你五一节不出去玩吗?我听说你才从美国回来,这几年海城变化挺大的,趁着假期,你可以到处走走。”
苏灿有点心不在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闵晚办公桌上那盆多肉:“再看吧,说不定就在家看看电视剧。”
闵晚停下手里的工作,有点好奇地问:“灿灿,你和霍明昭怎么样了?我听轻鸿说,霍明昭为了你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块地?”
???这不是谣传吗?段轻鸿竟然是这样八卦无聊之人。
苏灿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闵晚姐,我和霍明昭就是认识的朋友,特别普通的关系,那块地,也不是因为我买的,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闵晚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继而温声说:“我当时也是这么和轻鸿说的,霍明昭看起来不着调,可他却不是那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而且我知道灿灿也不是这样的人。”
理解万岁。
这也是苏灿为什么喜欢闵晚的原因。她有良好的家世,不错的样貌,端庄优雅的气质,与人交往,也总能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与她相处,舒服又惬意。
这样的人,能陪伴明峣一生,或许很不错吧。
五一劳动节一过,海城差不多就要入夏了。闵晚和苏灿商量着时间,在三天小长假中找一天去逛街。苏灿回国后,也没怎么逛街,她想了想,觉得是应该添几件新衣服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苏灿突然想到那天在超市外偶遇闵晚和段轻鸿的事情,就随口问:“闵晚姐,那天坐段老师的车,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你们俩是吵架了吗?”
闵晚愣一下,随即淡笑,说:“你看出来了啊?”
那天段轻鸿整张脸都写着不要理我,我很生气,闵晚虽然克制着情绪,但是还是无意中透露着心情不佳。
但是苏灿转念一想,闵晚和段轻鸿是大学同学,又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朋友间闹矛盾吵架很正常,所以她当时并没有多想,不过,和闵晚聊天,她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提到段轻鸿次数竟然比明峣还多?
过了半晌,闵晚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有些疲惫,语气也怏怏的,有气无力地说:“灿灿,那你看出来我暗恋段轻鸿了吗?”
???
暗恋谁?
段轻鸿!!!
闵晚暗恋段轻鸿。
这个消息,似平地炸起一道惊雷,震得苏灿愣怔在了原地。
见苏灿这般呆呆的无法接受的模样,闵晚突然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你没有看出来啊,我还以为你问我轻鸿的事情,是看出来我喜欢他了。”
苏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情非常的复杂,如果闵晚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她喜欢段轻鸿,那明峣怎么办,他当初可是抱着结婚的心态与闵晚相亲的啊。
闵晚起身接了一杯温水递给苏灿,她继续说,语速平缓:“我估计也就你不知道了,这些年,所有人都看出来我喜欢段轻鸿,可是段轻鸿却好像永远也看不见。”
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闵晚绣眉间染了惆怅和伤感。她与段轻鸿有最美好的开始,可是至今也没有迎来完美的happy ending。
苏灿抬眼望向她。
闵晚自嘲般地轻笑,将纸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止住了话题:“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你大概不会懂暗恋一个人有多辛苦。”她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林立的大楼,淡声说,“以为自己的爱强大又炙热,其实天真又孤独。”
适时,外面响起了下课铃。
她抬眼看了看时间,回到办公桌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苏灿说:“灿灿,这件事你也别放心上,反正大家只是看透不说破而已。你赶紧收拾收拾,早点回家吧。”
她指了指窗外,提醒苏灿:“看这天气,估计晚一点会下雨。”
苏灿轻轻嗯了一声,她脑袋里乱糟糟的,也没什么心思收拾,就随便将桌上的东西抓起来塞进包里,然后跟着闵晚走出了办公室。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广场上,下午六点多,正值下课高峰期,学生们从教学楼一窝蜂地涌出来,校园里到处都是走动的人。
广播里在放音乐,是14年的一首老歌《暗恋》,歌词正唱到:啊,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
不小心说出口微笑中藏着难过
我们就站在落地窗的两边
就算触碰也有了界限
如果跨越过彼此那道边界
是靠近还是更遥远
……
歌手的嗓音如山间清泉一般,将那股淡淡的忧伤,穿透人心。
短短的一段路,苏灿想了很多,想到了过去,也想到了现在。她突然停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闵晚姐,我懂。”
“什么?”闵晚不解地转过身来看着苏灿。
“我说我懂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直直地盯着闵晚,神色认真又虔诚,仔细看,她的眼里有光,她缓缓说道,“十六岁那年,我喜欢上他,至今无悔。”
闵晚豁然一笑,挽上苏灿的胳膊一同往外走:“这样啊,那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吧。都在最美好的年纪,喜欢着一个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苏灿点头赞同。
闵晚得不到的是段轻鸿,而她得不到的明峣。
沉默了一会儿,苏灿很认真地询问:“闵晚姐,那你将自己的心意给段老师说过吗?”
“说过啊。”闵晚也没有隐藏,因为她从来不觉得暗恋是见不得人的,只不过是她爱的人不爱她,她只能悄然无息地默默将那份喜欢藏在心底罢了。她语气里有些遗憾和伤感,通透如她,似乎也不能轻易释然,她说,“不过他很明确地拒绝了,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不是对我毫无感觉的,他也有一点喜欢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我靠得太近,想要更进一步,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赶走。”
闵晚苦涩一笑:“所以,你平时在学校看到的,不过是我和他尽量维持的和平,私底下,我们不知道吵过多少次呢,那天,刚吵完架,结果就碰到你了。”
苏灿半垂着眼,一边听闵晚说她和段轻鸿的事,一边思考着自己的这段感情。其实曾经她也有正正经经地给明峣表白过,那段时间简柔牺牲,她谁也不认,就认准一个明峣,她从苏宅搬到了明峣观澜社区的家里。
白天,明峣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晚上,他照顾她。那时候,苏灿入睡困难,只要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里全是简柔离开那天满身是血的样子,很多个日夜,她从梦中惊醒,明峣便守着她,给她讲故事,说笑话,陪着她慢慢睡着。这么过了大概四五个月,苏望山找过来,要将苏灿送到美国,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尽管这个人是简柔的学生。
临别时,在海城机场,她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明峣说出喜欢二字,他并未理解二字的含义,只把她的表白当做了小女孩失去母亲后的依赖,所以,他连回应都没有,那是苏灿第一次尝到,原来暗恋一个人的眼泪,是苦的,是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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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慢步走到了停车处。
闵晚提出送苏灿一程。苏灿心中有事,想了想便坐上了闵晚的车。车子平稳行驶在市区公路上,出了学校外面的路,上到城市主干道上,便开始堵车。
苏灿坐在副驾上,她余光里是闵晚认真开车的模样,思忖再三,她还是决定坦白。
“闵晚姐,我想和你说件事。”苏灿神色郑重,她缓声说,“其实,我和明峣认识,你们第一次在烟雨楼相亲那天,我就在二楼。”
说完,苏灿注意着闵晚的表情,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闻言反而笑了笑,一副了然从容的模样:“就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其实那天段轻鸿和霍明昭也在二楼,所以我不小心看到你了。”
那天烟雨楼二楼的人并不多,苏灿又坐在边上,长相出挑,很容易引起注意。
闵晚继续说:“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是后来你来学校办理入职手续,我看着你眼熟,才想起来在烟雨楼见过你一面。至于你认识明峣的事情,我也是后面才知道。”
苏灿讷讷地问:“可是我记得,我并没有告诉过你我和明峣的关系啊?”
“嗯,你是没有和我说过,是明峣说的,吃饭的时候,他总向我打听你在学校的情况。”说完,闵晚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脑中瞬间串联起了很多事情,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盯着苏灿,有些不可思议:“灿灿,你暗恋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明峣吧?”
苏灿没说话,但是看向闵晚的眼神却已经回答了一切。
闵晚倒吸了一口凉气,隔了半天,才感叹一句:“那这关系真的太狗血了。”
车道几乎被堵死,十分钟过去了,车子也不过就移动了一个车身的距离。闵晚开了天窗,给车里透气。新鲜的空气钻进来,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闵晚快速地将这件事情整理消化,余光里,苏灿单手撑在车窗上,下巴支着,眼底覆着一层阴影,目光望着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闵晚突然想起刚和明峣相亲那会,其实内心非常不安,但是那段时间段轻鸿对她的态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冷淡,这让她心灰意冷的同时又十分不甘,但是她再怎么厚脸皮也做不到拉下尊严去向段轻鸿求一个喜欢,所以,她才答应了这场相亲。
她从不否认,这场相亲里,比起明峣的赤诚和坦然,她更具有目的性,所以,后来明峣约她,十有九次,她都已工作为由拒绝了,毕竟她心有不安,面对明峣的时候,愧疚感偏多。
如今,这份愧疚感因为苏灿又多了一分。
当初她的朋友也劝她,说明峣比段轻鸿好太多了,这样的男人遇上了就要抓紧,道理她何尝不懂,她也曾经很认真地考虑过要不就放手,和明峣好好过,但是,那是段轻鸿啊,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段轻鸿啊,哪能说放手就放手了?
“灿灿。”沉默许久,闵晚终于出声,苏灿也应声转了过来。
“当初和明峣相亲,很大程度上,我只是想看看段轻鸿的反应。”闵晚慢慢说道,“后来你也差不多知道了,我放不下段轻鸿。”
苏灿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没有立场去质问闵晚为什么这么做,她不过就是因为和明峣多了一层关系,所以,才会替明峣觉得不值。但同时,她内心是有这么一点点窃喜的,她害怕被人看出来,于是只能用沉默加以掩饰。
闵晚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说点什么,思忖片刻,苏灿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以前我觉得不太好办,现在倒是突然间豁然开朗了。”闵晚笑了笑,再望向她时,眼中多了几分释然,她提议说,“灿灿,要不我们打个赌,看看是你先追到明峣,还是我先追到段轻鸿?”
“???”苏灿觉得闵晚这个想法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她忍不住提醒她,“闵晚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明峣当初和我说过,遇到合适的,会考虑结婚,似乎他对于你们的相亲结果比较满意。”
苏灿说的这一点,闵晚不否认,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交谈确实很愉快,后来双方家长也多次试探,她和明峣几乎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所以这就给了双方家长一种马上就可以谈婚论嫁的错觉,但是事实却只有她和明峣两人清楚。
她沉吟片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遮掩已经无济于事了,于是她对苏灿说:“灿灿,其实,我和明峣在演戏。”
海城入夏之后,雷雨天气会增多。闵晚将苏灿送回江汀小筑没多久,外面乌云笼罩,在惊雷的催促下,天空似乎端起了一个巨大的水盆,将雨泼向人间。骤雨抽打着裸露在外的铁质栏杆,飞溅而起的水珠形成一道淡淡的白色水雾。
室内,壁灯柔和的光线晕染开来。
苏灿刚洗完澡,只穿了一条鹅黄的丝质长裙,裸露在外的肌肤于光影流转间越发的莹洁光滑。厨房里咕噜沸腾的热水白气缭绕,苏灿半垂着头,露出光洁的天鹅颈,她慢慢将面条放进了锅里,又转身从厨房拿出一棵小白菜洗净了备用。
突然,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混杂着电视机里海城新闻的声音,有些听不太真切。苏灿擦了擦手,往客厅走。
来电显示苏望山,苏灿迟疑了几秒,将电视调了静音才接起了电话。
上次婚礼一别,苏灿就没再怎么见过苏望山,虽然偶尔他也会打电话过来,但通常父女俩聊不上几句就匆匆结束,当年苏望山常年在外,只逢年过节才能在家里见上一面,打小苏灿就和他不太亲近,后来简柔出事,相比于自己的亲生父亲,苏灿更加信任的竟然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明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