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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嘀嗒的雨声已经渐渐变小;屋内,已经被火盆捂的渐渐热起来;雕影花弄,凤倾城身披一件白色的披风安静的坐在圆凳上,看着忙里忙外的奴才在屋内进来进去,高威从一旁丫鬟的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姜汤,吹着袅袅的烟雾走了上来。

“你们先下去吧,倾城,来!把这碗姜汤喝下去驱驱寒气。”高威一边屏退伺候在侧的佣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汤碗端上来送到她嘴边:“我知道你最不喜欢闻生姜的味道,专门要厨房在里面加了沙枣蜜和红糖,虽然遮住了大半姜味,但好歹还是有一点你忍一忍几口喝下去就好了!”

凤倾城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姜汤,红通通水汪汪的一片,瞬时就让她想起了在雨中跌落的纯白之色;紧握着披风的手指猛然收紧,好不容易遮掩住的情绪也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高威低头看了一眼姜汤,手臂很自然的搂上了她的腰,语气中带着宠溺和讨好:“还是不喜欢吗?可是你在外面受了寒气,不暖一暖身子会不舒服的;听话,只喝几口也好,好吗?”

耳边,温温细语缠绵悱恻,不难看出他的用心和真挚;可越是看他这样,凤倾城就越是无法控制自己,想到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居然可以将自己的杀气误以为是她的不悦,显而易见,当初那个聪明睿智、冷静自持的高威已经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为爱痴狂的青涩少年了。

想到这里,凤倾城就忍不住转头看向他,目光谆谆,带着难以忽视的逼视:“高威,你真的是喜欢我的吗?”

高威浅笑,放下手边的汤碗轻抚着她还带着湿气的长发,“傻瓜,你出去淋了一场雨就变笨了是不是?我当然喜欢你了,而且还不仅仅是喜欢你这么简单,我还想要跟你一生一世,让你陪在我身边跟我生一大堆的孩子呢!”说着,高威就忍不住凑到她的眉间,在那双漂亮到勾魂夺魄的凤眸下,轻轻地吻着她的眉心,真想要一辈子都沉浸在这一刻才来的甘心。

因为他的碰触,凤倾城忍不住僵硬了一下身板,有意无意间悄悄退开了他的怀抱:“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完全是被动的,因为是我一直缠着你,这才要你不得不接受我;我们的感情,应该是我付出的最多才是。”

高威轻笑,再一次伸手抱住了怀里的柔软:“真是个小傻子,你当真以为我是那种害怕缠女的男人吗?如果不是真心愿意,就算是十个凤倾城缠着我,我也不会多看一眼。”说完,高威就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再次端起汤碗,口气哄着宠着:“好了,快点喝吧,汤快凉了。”

凤倾城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威,接着终于低下头就着汤碗硬是将一整碗的姜汤尽数喝下;在看见这抱着她的男人满心满意的宠爱和喜欢时,顺势靠在他的怀中,目光呆滞的说道:“高威,我从小到大都活的很糊涂,糊里糊涂的成了难民,糊里糊涂的变成了乞丐,最后又糊里糊涂的被爷爷收养;我在贫穷灾难中挣扎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无数的荣华富贵,一夜天堂一夜地狱,人生百态滋味我几乎都已经尝过,可我依然糊涂糊涂,糊涂到自己究竟喜欢什么,在乎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不过我今天很开心,我终于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了。”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话,高威低头看着吹着睫毛的她,这时候的凤倾城,安静缱绻的就像一只贪婪的猫儿,乖的不像话,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依赖着他;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只是,他却不知,在那轻垂的眼睑之下,藏着怎样一颗坚定刚毅的眸子。

“那你真正喜欢的是什么?”高威顺着她的话,抚弄着她柔软的长发,轻声问着。

凤倾城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一言一句,清晰明了:“我真正喜欢的是一个我刚刚失去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拥有的东西。”

听见这话,高威才察觉出今天的凤倾城有了一点不对劲:“倾城,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

凤倾城抬起头看着高威,问:“开心?高威,如果有人抢走了你最喜欢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高威蹙眉,深深地看了一眼古怪的凤倾城后,肯定的回答道:“不会有人敢抢我的东西。”

凤倾城一把抓住高威的手臂,咄咄逼人道:“如果有呢!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把我抢走了,你会怎么做?”

高威看了一下凤倾城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指,这下,他才确定她今天真的很古怪:“我会杀了他!谁敢跟我抢你,我就杀了谁!”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凤倾城在高威的眼睛里看见了认真和强势的霸占欲望;对!就是这种眼神,她相信当她抱着扶雪冰冷的身体时,脸上露出来的一定是这幅表情;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和高威果然是同一类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谁敢动一下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杀了……他?――我知道了!”凤倾城喃喃自语,然后在对上高威不解的眸子时,又再一次靠近他的怀里,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

春凉,每次在深夜来临的时候,白天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热度就会随着一阵冷风吹过,空气中的寒气扫的人浑身上下直冒鸡皮疙瘩。

京城夜色,在一盏盏灯火熄灭的那刻,暗影开始蠢蠢欲动。

宁静的小院中,依然飘零着淡淡的梅花香气;清寒冷艳,沁人心脾。

就看空气中,一个暗红的身影飞过,枝梢上的寒霜连动也没动,身影便已消失不见,快的就像看见幻觉了一样。

楚襄王府中,长长地长廊上,挂满了一盏盏琉璃宫灯,偶尔可以看见巡夜的下人走过,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就剩下冷风吹过屋檐时发出的呜呜似的口哨声。

彻夜通明的书房里,在大周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楚襄王爷此刻正端坐在宽大舒适的太师椅上,带着岁月沉淀的俊美容颜上,不难看出几分忧色和困惑,紧抿的嘴唇和周颜思考问题时露出一模一样的动作,厚实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敲击着实木书桌,发出啪啪的脆声。

就在窗沿处一阵急行风吹过的瞬间,楚襄王倏然抬起头,紧蹙的眉心表示着他的不悦和警惕:“是谁?进来!”

暗影在夜色中轻轻晃动了一下,接着在听见屋内之人的低吼之声后,终于推门而入;一席红裙妖娆,别样出彩倾国。

楚襄王不是不认识眼前这身裙子,镇国公家的小妮子,似乎就喜欢穿这样一身长裙。

“老国公看来是真的两袖清风不问世事,连自家孩子半夜到处乱跑都不管了。”楚襄王头也不抬,老练的眼睛怔怔的只是看着轻叩在桌面上的手指,神色淡淡的说着。

凤倾城知道自己是瞒不过眼前这位在大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强者,讪笑一下之后,便扯下脸上的蒙面巾:“是倾城无礼,请王爷勿要怪罪!”说完,聘婷少女盈盈行礼,层层长裙依次叠摞在地,说不出的好看优雅。

这厢,楚襄王才抬起头,本是透着慧光的眼睛里带着对小辈的关爱:“你这小丫头也算是本王看着长大的,自小就野的厉害,花容月是个多混蛋的臭小子,在你面前还不是要乖乖听话?你在这里向我行礼,心里指不定是怎么咒骂我这个老头子年纪这么大了还耳不聪目不明。”说着,楚襄王就对上凤倾城那调皮的笑意,继续道:“说吧,这半夜三更的,跑到王府里做什么?”

凤倾城在心里颇为喜欢楚襄王,一来老王爷在大周德高望重,算得上一代贤王,二来也是因为他是周颜的父亲,花容月的岳父大人;她虽然是花家收养的孩子,但毕竟还是沾着亲戚关系,自然也熟络不少。

“王爷半夜不在房中歇息却独独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可是有什么难事?要是王爷不嫌弃可以跟倾城说说,指不定倾城能帮王爷一把!”说着,凤倾城就拽了一张椅子直直的坐在书桌的下面,干脆的和楚襄王来了个面对面交谈。

楚襄王眼睁睁的看着这丫头在他面前大喇喇的放肆,普通的闺门千金,试问一下谁敢有这丫头的气魄和胆识?!

“你怎知本王有难事?就算是有,丫头,恐怕你也帮不了本王!”面对着凤倾城,这个在朝堂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朝亲王,居然难得说出了心声。

凤倾城倒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就看她莞尔一笑之下,伸出手从袖中缓缓地掏出一个东西,在看见坐在对面的楚襄王骤然睁大的眼睛时,笑的轻松自在,得意洋洋:“怎么样?王爷现在相信倾城是有这个能力了吧!”

楚襄王在看见凤倾城从袖子里掏出那黄金面具的一刻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要不是多年的力量和沉稳,恐怕早就背过气去;千算万算,算了无数人却没算到这个面具却是落在她的手里。

一丝嘲笑,一抹讽刺在嘴角和眼角处悄然消逝,在楚襄王再次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时,他再也不敢小觑这小小的丫头。

“本王一直认为,暗门门主会是花容月。”楚襄王苦笑着:“老国公活了大半辈子,总算是知道心疼人了,舍不得让自己唯一的亲孙子冒这个险。”

凤倾城当然知道楚襄王会错了她的意思,不过,既然错了她也不想更改,也许错着来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结果。

“所以当初周颜喜欢上容月王爷极力反对,并非嫌弃他的破败名声,而是怀疑他会是暗门门主。”凤倾城伸出食指,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黄金面具:“王爷担心容月会给周颜带来麻烦,对吗?”

楚襄王并不否认:“本王一生只娶得一位王妃,育有两子一女,颜儿自小身体就弱几乎活不下去,本王的王妃更是为了这个女儿倾尽心力,为了让这个孩子活下去我们夫妻二人只有咬牙将她在幼小的年纪时便送走;上天终归对我不薄,颜儿慢慢长大,甚至为了大周创下丰功伟绩,她好不容易再次回到我身边,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是要好好护她,不再让她有半点的危险和委屈;花容月虽然貌美,出身也高贵,可那小子自小就嚣张跋扈,好好的一棵苗子硬是被自己毁的不成样子;我虽然嫌弃他玩亵男子,但让我最忌惮的就是他是老国公的孙子;众所周知,老国公是上一任暗门门主;花家世袭罔替国公爵位,并非完全靠先祖功德蒙阴,本王猜测那小子是暗门门主也实属正常。”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却是个烟雾弹,背后站着你这个丫头。”说到这里,楚襄王就笑出声来,眉宇间的愁色显然也是减了不少:“这下,本王总算不是那么担心了。”

凤倾城玩弄着手里的黄金面具,笑着说道:“王爷担心容月会是现任的暗门门主,从而带给周颜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大周现在最强大的战斗兵力握在周颜的手里,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天子忌惮,无数人眼红;如果容月再是暗门门主的话,恐怕会遭来更多的揣测和杀身之祸;毕竟当今天子――善妒!”

楚襄王被凤倾城一语戳破心中所想,也不生气,韬光养晦的眸子里带着对眼前少女的欣赏和赞同:“这下本王知道容月不是,颜儿那边总算是能让人松口气。”

“王爷怎样看待当今天子?怎样理解功高震主?”凤倾城话锋一转,语气逼视的看着面前睿智的贤王。

楚襄王在凤倾城拿出代表着身份的黄金面具那一刻,就已经对眼前的女子退下了防备,他乃一朝亲王,也是受暗门保护的对象,对待忠心保护自己的人,根本没必要完全防备。

想到那成天坐在龙椅上,被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年轻帝王,想了一想后,楚襄王居然叹了口气:“天子是一代明君,可心胸并不宽广,比不上先帝。”

凤倾城笑然,接着问:“那功高震主呢?”

楚襄王一怔,就着话字句铿锵的回答道:“本王一家背负周氏国姓,和天子一脉同根,本王不会背叛大周,本王的孩子定然也不会。”

“王爷高风亮节,自然是说到做到;可是当朝天子会怎样想?他也会这样完全相信依赖王爷和周颜吗?”

“颜儿为了大周在西北战场上出生入死,难道这还不能表示决心?”楚襄王被凤倾城激的微微带怒。

看出老王爷已经起了气色,凤倾城不敢再逼问下去,只是再一想到心里那片纯白之色再也回不来了,她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疯狂就恨不得毁天灭地;果然,她真的完整的遗传上了夏风华的性格和秉性,内心的执拗和暴力血液要比周颜都来得猛烈。

凤倾城攥紧拳头,盯盯的看着楚襄王:“王爷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但并不代表了天子不会心存芥蒂、包容一切,正如王爷所说咱们的圣上不是和心胸宽广之人;要不然王爷也不会在这半夜三更里不陪在王妃的身边却独独坐在这里苦思冥想。”

楚襄王不愧是久经官场,那双犀利的眸子堪比苍鹰一般锋利:“小丫头,你不会是想策反本王吧!”

凤倾城听见这话,哈哈笑出声:“倾城是暗门门主,肩负定国安邦之责,绝对不会做出对大周不利的事情;只是王妃的身份、周颜的兵权早已经成了天子心中隐忧;我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容月的关系;王爷知道的,镇国公府一脉单传,爷爷对我恩重如山,容月喜欢的人我自然也会倾心保护,小小的提醒只是告诉王爷,不采取行动早晚有一天楚襄王府和周颜会大祸临头。”

事实证明,凤倾城的这些话字字珠玑,全数都扎进楚襄王爷的心口上;不过,最近朝堂风云涌变,从颜儿被刺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他这个皇叔已经成了自己侄子背后的芒刺,早晚是要处之而后快的;自古以来帝王之术皆是如此,用你的时候给你天大的权利,可一旦帝王之心有所猜忌,纵然你有通天本事,也躲不过那灭顶之灾;更何况,他的夫人还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沉静的书房里,渐渐蒙上一层压抑的空气,似乎快要将本就因为抑制的心脏彻底压碎。

窗外,萧索的风声吹在屋檐墙角处,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诡异的厉害。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坐定如山,皆是若有所思的神态,只是一个从容自信,一个内忧重重。

半晌过后,沉默了许久的楚襄王这才开口:“你说能帮助本王,究竟是怎么个帮法?”

等了这么久,说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自己一直要等的那句话;凤倾城如释重负的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简易地图放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一个边陲小镇,道:“王爷与其坐等京城被动接受暗杀和牵制,不如主动离开;只是堂堂一朝亲王想要离开京城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这楚襄王府中保不齐就有天子的人在暗中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所以我想到一个法子就是掉包。”

“你让本王离开京城?离开大周吗?”楚襄王算是对大周忠心耿耿,他的一生几乎都扑在这座繁华的城池中,要他现在这个年纪带着一家人像个战败的落水狗一样灰溜溜的离开,无疑是在让他降低自己的身份和尊严。

凤倾城深知这个王公贵族的心里想法,干脆不客气的说:“王爷如果不想离开也可以,那就等着天子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找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楚襄王府和周颜的身上,到时候王爷身败名裂也就罢了,恐怕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楚襄王府的根基也就这样断了。”

楚襄王被凤倾城这些话兑桑的一下噎在嗓子眼,整个人都怔住,半晌后才说着:“其实,你也并非是完全帮本王,说说看,你想要利用本王什么?”他才不会相信这个小丫头会在半夜三更的时间潜进他的王府,只是为了送上门帮助他渡过难关。

凤倾城也并不想隐瞒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是被提及伤心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圈:“王爷,如果有一天你的王妃被人害死了,你会怎么样?”

楚襄王目光一厉,一字一顿:“血债血偿!”

“那就是了,我也是和王爷一样的想法。”凤倾城笑的娇媚,一颦一眸之间根本让人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巧笑嫣然的美人会说出这般歹毒的话。

楚襄王毕竟是老谋深算,在京城里,各种光怪陆离的消息他还是知道几分的。

“听闻你似乎是对高家那小子有意,那小子现在活得好好地;难道是丫头你变了心?”

凤倾城就知道自己这一趟出来是隐藏不了什么秘密的,既然人家已经看出来几分,就也据实已告:“不是变了心,只是现在才弄懂了自己的心;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看着眼前这低眉垂眸的少女,楚襄王大致也猜出那个让她挂心的人恐怕已经不在了,没必要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既然这样还不如装作不知,专心将自己眼下的麻烦推掉才是。

“本王若是带着家眷离开,那颜儿该怎么办?”周颜身份特殊,恐怕不容易掉包;更何况若是周颜有了行动恐怕是要带着花容月的,一个是一朝大将,一个是当朝世子,实在是乍眼的厉害。

凤倾城也是想到这些,虽然心里会愧对花容月和周颜,可是事已至此,她的疯狂和决绝已经容不得她有半分体谅别人的心情。

“王爷请放心,我会拼死保住周颜的性命;还有,今后王爷就算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请王爷为了自身和王妃着想,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说罢,凤倾城便要转身离开,可在此刻,却被楚襄王叫住:“本王并不在乎身份名节,活了大半辈子该享有的荣华富贵本王已算是全部拥有,这辈子已经不差什么;只是颜儿自小就被送走,受尽了奔波苦楚,商儿和勇儿虽是锦衣玉食,但也没有几分自在;丫头,本王要让你知道本王的离开并非是背叛大周,如果有一天你做出对不起大周的事情,本王第一个不饶恕你。”

凤倾城深知楚襄王这番话的意思,他虽然被迫离开,可终究是皇室子弟;这天下是属于姓周的,如果有一天这个天下被她易了主,恐怕楚襄王真会活食了她。

想到扶雪临死前,再三交代的话,凤倾城咬了咬牙,道:“王爷,大周百年基业,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早已波涛暗涌;后宫中皇后和贵妃争宠斗艳,朝堂上几方势力格局不让;天子纵然有雄才伟略,其实早已分身乏术;他若是全然相信你这个皇叔,恐怕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终归究底,还是天子年盛,不懂暗藏锋芒,只想操纵权势,却不料大权早已旁落;他为了拔除周颜已经和楚襄王府有了芥蒂,为了施压花容月已经和镇国公府存了间隙;时机尚未成熟却已经藏不住自己的勃勃野心,王爷是个聪慧之人,洞悉朝堂万变,哪里不知大周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纵然力挽狂澜,恐怕树根早已枯烂,离倒下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我们暗卫虽然受命与皇室圣上,其实真正听从的是历代尊主;辅佐圣主治理天下是我们的职责,但如果圣主不再圣明,屠害皇室宗亲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王爷,你已对得起皇族的列祖列宗,断然不必为了这腐朽之木愚忠送命;况且,就算有一天大周走向沦亡,那也不是王爷和几位少爷造成的;是早已有人狼子野心。”

楚襄王就知道凤倾城利用他的离开有大做文章之势,眼下听见她这么说,更是肯定:“你说何人狼子野心?”

凤倾城笑然:“王爷不必知道,因为那个人我不会轻易放过。”说着,凤倾城突然一改先才的无谓和散漫,开口道:“总之王爷信我,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家人遇到危险;尤其是你的王妃。”

“为什么?”

“因为……我姓夏!”

这些信息,已经是凤倾城能够给予的了,如果再说下去,恐怕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楚襄王,也成功的被凤倾城的那句‘我姓夏’震在原地;猛然从坐骑上站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经背对着他走出书房的少女。

她说她姓夏?那就是北夏那边的人吗?

可是,她明明是孤女,是老国公从外面捡回来的乞儿;他绝对相信老国公在收养她之前,定然是调查过她的身份背景,可是如此大的秘密和真相,老国公怎么会忽略掉了呢?……夜色,更深了!

春天就是这点讨厌,一天到晚都刮风;尤其是夜间的风,呜呜的响着,像是哭泣的怨妇又像狼烟燃起时悲怆的鸣叫。

凤倾城一席红衣走出楚襄王府,幽深宽阔的京城大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小贩摆在道路两边的空摊位和偶尔被风吹刮起来相互碰撞的纸糊灯笼。

红裙缠绕,紧紧地卷在身上,贴在身体上,凉嗖嗖的。

乌黑的长发张牙舞爪的被风带动,偶尔拍打在脸上有些发疼。

夜空皓月,黑幕幕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凤倾城就顺着街道走了许久,直到脚底心都有些发凉的时候才悠然停下,仰起头看着天空的苍月时,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虽然指尖碰触到的是冰凉的空气,这个动作看上去是那么孤独悲凉,但扬起来的嘴角却依然笑靥如花。

“扶雪,你说过要我小心天子,防着他再加害周颜和容月,我干脆就让那个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国破家亡;你说过要我离开高威,他城府极深我斗不过他,我就专门利用他两虎相争;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听你的话,你离开了以后,我每天都在遵从你的话活下去;你看,他们让你离开了我,我就让他们的江山和野心为你陪葬!”

……

大周宣帝十三年,被百姓口口相传的一代贤王楚襄王弃国奔逃至北夏,帝闻大怒,圣旨拦截,中途被拦获,双方大打出手,最终楚襄王府上下一门百余口无一人生还,一代战将周颜也随之消失,毫无音讯。

而与此同时,一辆简朴的马车从京城南门借着夜色疾奔而出,马车里,楚襄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妻子,安抚着她不安紧绷的情绪:“倩儿放心,只要离开京城,我们就安全了。”

岳倩是大家闺秀,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忍不住抓紧夫君的衣襟,眼神怯怯:“我们走了,颜儿怎么办?”

提到周颜,楚襄王忍不住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坚强的。”

“王爷,我们可以带走商儿和勇儿,为什么就不能带走颜儿?我们的女儿自小就被我们丢在民间,现在更是将她一人丢在这里;她一定会怨恨我们的!”说到伤心之处,岳倩忍不住掉下眼泪。

在外面驾着马车的周勇听到这话,将马缰交给大哥,钻进马车里对着父亲严肃说道:“父王,要不还是我出去将小颜接过来吧!”

“不许去,我们难得利用金蝉脱壳之际离开京城,你若回去恐怕是有去无回!”在楚襄王接到凤倾城的统治,易容成他们模样的暗卫们已经在城外遭到伏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天子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痛下杀手这样的事,没想到他还真能做得出来:“你们放心,颜儿聪慧,定然会化险为夷,我们按照图纸离开京城前往边城小镇先隐居起来,等局势稳定下来后再寻找颜儿,切莫心急冲动,一切小心为上。”

周勇也知道父亲的这一番话说得有理,可是想到自家小妹所遇到的困局,他还是忍不住自责不止。

楚襄王妃深知依照王爷的性格不是逼不得已万万不会离开京城,定然是一切都已经无法躲避,只有离开才能保命;想到过去数十年,真如梦中一般,烟雾缭绕,一吹便就散了。

车轮滚滚,跟在马车后面的随护马蹄声阵阵传响;这些骑马的人都是凤倾城安排的护送人员,只要将他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便会返回。

而此时,京城城楼上!

一席红裙随风卷动,月下美人烈焰红唇,倾城国色,正妖娆风姿的举着一盏精致华美的黄金酒杯与月对饮,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透露出她已经喝了不少的醉意,而身边,左卫一脸忐忑,憋着一嗓子眼的话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凤倾城斜斜的靠在城楼的石砖上,冰凉的砖块熨帖着被酒蒸的滚烫的肌肤,说不出来的舒服,看了要憋死的左卫,道:“说吧,有什么事?”

左卫忙喘了一大口气,道:“主子,世子听说楚襄王府遇袭的事,已经快马敢来,您快拿个主意,万一事迹败露恐怕是百十条性命也不够世子爷斩杀的。”

凤倾城风情万种的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眯着眼睛笑着说:“你说,要是花容月和周颜知道我这样诓骗他们,他们会不会争先恐后的杀了我。”

左卫亲眼目睹了凤倾城在雨地里抱着扶雪冰凉的身体痛哭斯竭的模样,想到那一幕,心里还泛着酸楚:“主子情有可原,若是世子爷和将军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会体谅主子的。”

凤倾城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水,哈的笑出了声:“有你这句话,就算将来花容月要将我凌迟处死,我也不担心了!”

说完,凤倾城就摔落手里的酒杯,从怀中掏出黄金面具,在姣白的月光下,缓慢而坚定地罩在自己的脸上;从这一刻起,她已经做好了将来下地狱的准备和决心。

红裙飞舞的瞬间,就看一道人影从城墙上飞跃而下;就像月下的精灵,妖娆美丽、蛊惑人心。

远方,血戮和杀气依然在蔓延继续;当凤倾城赶到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将乔装易容成楚襄王的那个暗卫的头颅割下来,然后当着周颜刚刚苏醒的面容笑的狰狞轻松、狠辣无情。

大周宣帝十六年,吏部尚书之子趁花容月领兵出征,朝中无人之际,集结外邦攻陷京城;一夜之间,江山易主,在风雨中和历史的舞台上飘摇绽放了数百年的大周王朝彻底覆灭沦陷。

大兴王朝的旗帜,骤然间又重新挂在了高高的宫城上;高威为帝、大兴王朝的遗孤皇子身份彻底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

只是,在高威登基之初,正是意气风发、豪情万丈之际,郊外的小院中,一抹艳红正趴在书案上,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将刚才从宫人手里接过的封后圣旨一条一条的剪短。

布帛在空气中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听得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们跪满了一地,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阻止凤倾城手里的动作。

高威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书房时,犀利的眼神捕捉到桌案上那早已被剪的不成样子的圣旨,又看自己心心爱爱的女人正懒散的倚在椅子上,嘴角弧度微微上挑,虽是说不出的魅惑,却让他没由来的胆战心惊。

“倾城,你这是在做什么?”高威箭步上前,一把抓住被剪成条状的圣旨,蹙紧的眉心透露着他的不悦。

凤倾城支着下巴,看着眼前明显在刻意压抑怒气的男子:“你不是看见我在做什么了嘛!”说着,她还无所谓的吹了下指甲,翻看着自己白嫩的手掌。

高威按住怒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倾城,你该知道这个圣旨是我亲自下给你的;我答应过你,会给你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当我的皇后,好不好?”

若是以前,她定然欣喜若狂;可是这三年来,她的心早就干涸枯裂,早已被自己折磨的千疮百孔。

“你是说,你希望我当你的皇后?”凤倾城挑眉问道。

高威满跟着点头,动作亲昵的扶住她的肩膀:“倾城,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当年我说过我会让你一辈子都跟在我身边,你也答应了;今天我把后位给你,从今往后天下之大,都是你我的。”说道激动之处,高威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可是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那么的可笑。

凤倾城缓缓地站起身,不经意间扫开他扶着自己肩头的手掌,斜眼睨过去的时候,却是一眼的怨恨和憎恶:“你说搞错了高威,从今往后天下之大,都仅仅是你的,我不会跟你在一起,跟不会当你的皇后!”

这三年以来,高威不是没有发现凤倾城的不一样和古怪,可是每每看见她,他总是跟昏了头似的一猛子扎进去,她的奇怪在他看来照样能让他魂牵梦萦,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泥足深陷,直到她此刻将真相说出来,他都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这时候的高威,已经呆住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凤倾城自知论智谋她永远都不是高威的对手,这个男人强大到近乎变态的地步,几十年如一日的将花容月那么聪明的人当成傻子耍着玩,还能欺上瞒下,一招就颠覆了整个朝堂,逆流直上,成为大兴王朝的新帝;可是,就算是智谋比不上他,她也自信,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如果说以前的高威没有软肋和缺点,那么他现在有了,他的软肋就是她,他的缺点就是爱上了她。

凤倾城走近他身边,看着面前英明神武的帝王,只觉得可笑:“我说,我不会当你的皇后,这辈子都不会!”

“可是你以前答应……”

“以前?”凤倾城毫不犹豫的打断高威的话,清亮的眼睛里戏虐十足:“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你说你是什么?!”

凤倾城太了解高威,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所以,她才敢用几年的时间跟他耗,让这个看上去无懈可击的男人,彻底击败在自己的手里;虽然,这其中的代价太大了。

看着面前已经被自己的话惊住的男子,凤倾城就像赏花一样上下打量着他,一字一句,清润朗明:“高威,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这三年,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三年来我有无数次将你杀死的机会,可是我都忍下来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要解决你这种人,死才是解脱,活着才是一种折磨;你说过,从小到大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今天我就要你眼睁睁的错失自己这辈子最想抓住的,然后一辈子都在不甘和挂念中渡过,让你每天、每夜都想着我,然后在后悔和挣扎中度过余生。”

高威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笑面如花的爱人,这样的她,还是那个倚在他怀里撒娇憨笑的她吗?

三年前?一切都是从三年前开始改变的吗?

“果然,你真正爱上的那个人是扶雪!”

听到这个答案,凤倾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要她稍有侧目的是他还敢念出这个名字。

“我一直都在猜测,是不是让你觉察到了什么,才会让你对他痛下杀手!”凤倾城说到这里,心都酸疼起来。

高威看着面前为了别的男人红了眼眶的女人,自己的心也跟被人扯紧了一样,疼的连呼吸一口都觉得困难;也许,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已经渐行渐远,只是那时他却是情窦初开,明白情爱的美妙滋味,却不知在他付出真心的时候那个曾经追着他说爱他的少女已经不愿意和他携手同行了!

看着凤倾城走出房间的背影,高威扶着宽大的桌案沉沉的陷入在迷茫和沉默中;他不是没想过要阻止,可是试问他身边的人和自己,依照凤倾城的武功和诸多暗卫的保护,谁能让这个女人强留下来?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折磨才是痛苦,得不到才是惩罚!

……

云海上

早已等候的北夏商船上,凤倾城一身肆意潇洒,看着对面那片曾经生活过的土地,那里曾经种下了她少女青涩的梦,也埋葬了这辈子最真心第一个爱上的男人,现在离开,她本以为自己会痛苦不舍,却原来还能在含着泪的时候笑出声来。

商船已经开始行驶,宽大的白帆上,硕大的‘沈’字亮晃晃着她的眼,海风迎面吹来,远处海鸟的鸣叫声听上去异常的悦耳动听。

听说北夏再过两天就要过传统的节日驱鬼节,所以商船上的伙计和水手们都人人拿着一张狰狞的面具戴在脸上,各个都露着半个下巴,逢人都笑哈哈的打招呼。

此次来接凤倾城走的商船自然是花容月派来的,表面上是来大周进一批上好的丝绸回去倒卖,实则不过是掩人耳目;当年扶雪的死自然是瞒不过花容月那个龟孙子,她为扶雪报仇潜伏在高威身边这么多年,花容月也是心知肚明,不敢戳破,想了想也是不敢戳,那个时候扶雪刚走,谁敢跟她提她就跟谁发疯,饶是花容月那么彪悍的人都要让着她三分,生怕她一个野劲儿上来找了他拼命。

而今,往事重重早已放下,乘风破浪离开时,多年来压抑沉沉的心境居然有些空捞捞的。

在凤倾城转身欲要朝着船舱里走的时候,一直跟在身旁保护的左卫走上前,手里拿着一面夜叉的半截面具,闪烁着羞涩的眼睛递到她面前:“主子,你也戴着玩会儿吧,大伙儿都戴着,算是应应景。”

看着左卫手里那张血咕隆通、面部表情狰狞一字眉倒竖的夜叉面具,凤倾城嘴角不自觉的跳动了几下,然后在对上左卫双手奉上的表情时,还是忍了,一把接过后干脆戴在脸上,看见左卫兴奋的目光时,就继续朝着船舱里自己的房间走去。

只是,要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打开自己的船舱门走进去的那一刻,突然面前袭来一个青面獠牙、黑魅着一对铜铃似的双目青鬼朝着自己凶猛的压来;在她还没梵音过来的时候,那青鬼已经一把罩住她的腰就着关上的舱门将她按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在她连痛楚都没喊出来时,一张嘴已经朝着她轻启的嘴唇封了上来。

凤倾城在感受到那人的气息靠过来的那刻,她就知道来认识谁,只是她没想到这混蛋居然敢趁着她分神的时候硬来!

“季、季……海!放、放开……!”嘴唇被来人压着只能发出嗡嗡的声音,凤倾城用力的推着来人的肩膀,可这混蛋就仗着自己身高马大的躯体硬是将她欺负的如笼中鸟雀,动弹不得。

纠缠的舌尖带着相互哺喂的香甜蜜津,凤倾城的脖颈被他有力的手掌控制着,不得不扬起下巴配合着这个混蛋的凶猛和饥渴,他的另一只手恰好放在她的腰侧,只要她敢动一下,他就能巧妙地纠正她乱动的姿势,要她连一点活动的空间都没有。

青面鬼强吻夜叉鬼,季海你他妈还真是饥不择食,半年不见居然变的这么重口味!

------题外话------

终于把那高威那小子过度过去了

后面会很欢快,写的也会顺手很多~

会慢慢恢复日更,因为房子装修已经开始步入正轨,不必占用我的时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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