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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
叶阳希垂眸望着脚下的地板,“嗯。”
阳明收起手帕,轻轻按下一个键,侧脸清淡地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下周五的机票,这边该办的手续都李主任会帮你办好。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田夏平静地听他说完这一切,平静地放下手里的碗筷,平静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出她的颤抖,“阳希,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叶阳希微怔,定睛去看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他熟悉的情绪,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她长长的睫毛投在眼下的一片阴影。
田夏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少女柔软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有些僵硬,“阳希,你说我很好,可我对你来说到底哪里好呢?是不是我很乖,很听话,像你从前养的宠物兔子,你抬抬手,动动脚,轻而易举就能掌控我所有的生活和情绪?”
叶阳希皱了眉头,打断她:“田夏,你在说什么?你……”
“让我说完好么?”田夏抬眼,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她眼中的失意、受伤、难过,看得叶阳希心尖子都在疼。
“田夏,你别这样,我……”
“你拒绝出国也好,现在接受也好,你有没有哪怕一次,问过我的想法?我知道我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也不能干涉你的未来,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告诉我,我会支持你出国,我会好好在这里等你,又或者,”田夏说到这里,眼眶里的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嗓子眼里像堵了一根长长的鱼刺,两头尖尖,将她的喉管划的鲜血淋淋,“又或者,你现在决定要出国,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会等你。”
“田夏,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叶阳希心房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自他心底腾起,他睁大了眼睛,慌张地伸手想要抓住田夏,可却抓了一手空气。
田夏飞快地起身,坠落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落到叶阳希的手背上,布满泪痕的脸被藏在阴影之中,她哭着说:“我们分手吧。”
她飞奔上楼的背影被烙印在叶阳希心底,他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小时候在夕阳的余晖下,田夏哭着推开他的手往家跑的背影,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他眼中渐渐重叠。
她们都有一样柔软的衣角,一样固执的眼神,一样令他心痛到无法自拔。
他有预感,这次想要找回她,可能还要再花十年,甚至更长。
整个周末,田夏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下楼,甚至不出房门。
方若梅上楼叫她吃饭,她只说自己不饿,很累,想睡觉。整整两天,她只喝了一杯牛奶。
看着她就这么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方若梅心疼的不得了。想尽办法哄她下楼吃饭,连叶阳希她都叫过来了。
本来想着两个人关系不错,叶阳希能帮忙劝着点,可谁知,听见他的声音,田夏干脆连门都不开了。
叶阳希站在门外,哪有不心疼不自责的道理,只是方若梅在,他有许多话都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说。
“田夏,你开开门,出来吃点东西。别让方阿姨担心,她连着上了大半个月的班,已经很累了。”
方若梅敲着门,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夏,乖女儿,你开开门好不好?”
房里仍然无人应答。
方若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阳希,这可怎么办?她一直不出声,会不会是在里面晕倒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发生,叶阳希也皱了眉,一边敲门一边喊:“田夏、田夏!你开开门,田夏!”
越想越不对劲,叶阳希忍住了直接撞门的冲动,冷静道:“方阿姨,家里有备用钥匙吗?”
方若梅连忙点头:“有有有,我去拿,我去拿!”
她去找钥匙了,叶阳希接着敲门,他似乎觉得只要把动静搞得大一点,就算她在里面晕倒了也能被吵醒,“田夏!田夏你开门!田夏!”
他力气之大,门框都在发抖,似乎下一个拳头落下的时候,这扇门就会应声而倒了。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了一条小缝,田夏苍白的脸只在门后出现了一秒。
“你这样,会把我的门给砸坏的。”
听见她的声音,叶阳希也不管方若梅随时都会上来,他猛地推开门冲进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田夏越发纤瘦的身体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抱着她不断对她说着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田夏,是我不好,是我自私,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好不好?”
他太激动了,一时没注意控制力道,田夏的腰肢被他勒的生疼。
“嘶,好痛。”
听见她喊痛,他瞬间松了手,握着她的肩膀紧张地上下打量,“对不起对不起,哪里痛,你哪里痛?”
恰好这是方若梅找到了钥匙上楼来,“钥匙找到了,钥匙在这!我的乖宝,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你可把妈妈担心死了哦!”
与叶阳希一样,方若梅抱着田夏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打量了好几遍,泪花在她眼里闪闪发亮。
田夏牵起唇角抱歉地对方若梅微笑,“妈妈对不起。”
“哎哟,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方若梅没忘记刚才叶阳希说的话,紧张地问她,“你刚才说哪里痛,你哪里不舒服?”
田夏抬手指了指肿起来的腮帮子,声音奇怪地说:“我牙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也牙痛,但我还能吃得下去烧烤,我去吃烧烤了,掰掰~
感谢阅读。
第56章 五十六颗糖
牙科医院里, 方若梅去交钱拿检查结果, 叶阳希在观察室里陪着田夏打点滴。
这么些天来田夏打针打的两只手都成了筛子,手背青青紫紫的,看着很是刺眼。
叶阳希灌了个热水袋,敷在田夏手臂上, 又端了热水给她喝,看她两边脸颊肿肿的像个小仓鼠似的,又可怜又可爱, 他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叶阳希温柔的声音带着宠溺,“疼么?不是不让你吃糖,偷吃可不是好孩子。”
田夏别过脸去躲开了他的手,“我没。”
见她还在闹别扭,叶阳希握着她的手, 把脸凑过去轻声诱哄:“别生气了好不好, 是我坏,我不该不问你的意见。我错了,你原谅我,我明天就去跟阳明那个神经病说,说我不跟他走了, 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田夏仍是躲着他的目光,她垂眸想把手抽回来, 可他紧握着不放,她挣扎了两下,无奈低声道:“你松开呀,会被妈妈看见的。”
叶阳希不依:“除非你原谅我,不然待会我就当着阿姨的面跟你求婚。”
田夏一怔,抬眼时水濛濛的一片,“你一定要这样逼我么?”
叶阳希心疼极了她的眼泪,松了手退回去,端端正正地坐好,“好好好,你别哭,我不逼你。”
方若梅交了费回来,坐在病床边拿着拍出来的牙片对田夏说:“夏,难怪你这些天都不愿意吃饭,你看你这牙都歪成这样了,里面还有脓肿。江医生说,你这炎症控制住了就得赶紧开刀拔牙了。”
田夏点点头,“知道了。”
方若梅转头见叶阳希还在这,连说:“阳希,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先回去吧,已经够麻烦你的了,明天还要上学呢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叶阳希摆摆手说:“不碍事的,您这么多天都没好好休息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会儿,我在这儿守着好了。”
方若梅怎么可能放心他们两个人在这,这大晚上的,叶阳希又是个男孩儿,“不用不用,你回去吧,阿姨在这儿就行。”
叶阳希想了想,看了看田夏,也不坚持了,起身道:“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田夏应该也不会去学校了,要不我明天去帮她请个假?”
“也好,我一会儿跟老师打个电话,明天早上还得麻烦你把田夏的病例什么的带到学校去。夏,你先睡一会儿,这点滴速度不快,妈妈把阳希送出去,顺便给你买点儿稀饭,很快就回来。”方若梅说。
“好。”田夏乖巧地应声,已经走到门边的叶阳希听见她的声音,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田夏,你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了。”
田夏轻轻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这孩子病糊涂了,礼貌都忘了。”方若梅见田夏有些反常,也没深想,只当她是病了这么长时间,脑子有些晕了,“阳希,我们走了。”
“嗯。”叶阳希望着田夏瘦弱的背影,知道她还在生气,神色间有些无奈。虽然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但还是算了,往后的时间那么多,他们可以慢慢说,现在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病房的门被轻轻带上,田夏闭着眼睛,眼角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彼时他们都不曾想过,这样没有对话的离别,会是他们青春时代的最后一次见面。
本该上学的周一,田夏在家休息,方若梅也在家里,就连田一彬也从外地回来了,这是年后一家三口第一次聚齐。
方若梅给田夏炖了清火的汤,还做了好些菜,一来田一彬难得回家吃饭,二来她想着把叶阳希叫过来一起,昨天多亏了他,今天早上也是麻烦他把田夏的病例带去学校的。
六点的时候,方若梅打了个电话给叶阳希,他没接。想着可能老师拖堂了,又或者有别的事没看到,她让田夏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晚上直接到家里来吃饭。
田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开了他的头像:“我妈妈让你晚上过来吃饭。”
叶阳希没有回复。
七点半,该是叶阳希到家的时间了,他的手机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等到八点,他的手机关机了。
田夏坐在餐桌边,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她心底没由来地升起了一股不安。
田一彬说:“算了,男孩子,可能跟同学玩儿去了。你留点饭菜出来,我们先吃。”
方若梅点头:“也好。”
刚刚拿起筷子,田一彬的手机响了。
“田主任,120刚送来一个严重外伤的患者,请您立刻到手术室一趟。”
田夏隐隐约约听见他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晓得他马上要出门了,提前给他盛了一碗汤,等他挂了电话,她将汤碗递给他:“爸爸,你先喝点汤吧,晚上又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了。”
田一彬倍感欣慰,宠爱地揉了揉田夏的刘海,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我女儿就是懂事。”
情况紧急,田一彬也不敢多耽误,衣服也没换,套了件外套就往外冲,他甚至都没跟方若梅交代两句。
不过这么些年来,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的特殊性,决定了他们注定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
母女两人吃完晚餐,看了会儿电视,方若梅明天要上班,田夏也要上学,九点半就准备各自回房睡觉了。
田夏拿着睡衣准备去浴室洗漱的时候,忽闻从方若梅的房间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妈妈,发生什么事了么?”
方若梅穿着睡衣裹着长外套,焦急的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但她最终只对田夏说:“没什么,只是妈妈有事要去医院,你先睡,记得把门锁好。”
交代完,她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十万火急的模样。
田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口闷闷的有点儿难受。晚饭时出现的那股不安的又来了,甚至愈发厉害。
强令自己不再多想,她洗漱完就回房休息了。
半个多月没有上学,明天需要一个好点的精神才行。
方若梅他们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田夏装好牛奶出门上学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别墅。
大门紧闭,门里头一片寂静,不像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田夏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忽然冒出的那些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回头锁好门,独自一人上学去了。
她一惯到学校都比较早,今天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因为她很久没来学校,她总觉得今天一进教室,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怪怪的。
她一向脸皮就薄,被人毫无缘由地这么盯着,脸瞬间就红了。